”
“会很疼的,我身子不舒服”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点恳求的意味
“那怎么办呢?你答应过我的”我捻着银针,在她的锁骨处游离,“况且你现下也打不过我”
她见我的态度与前几次来时截然不同,也知强争无意,只一脸认命的叹了口气,那银针便自她肋下扎了进去,我说,“我不喜欢你叹气”
她默不作声的趴好,我便骑到她腿上,俯着身子在她腰间雕琢起来
“刺青脱胎于黥刑,书上说黥刑是上古五刑之一,自周朝便有,施行起来比这刺青还要简单许多,只消在人的脸上或身体的其他部位刺字,再涂上墨便可很多人觉得与劓、宫、刖、杀相比,黥刑是最轻的可我觉得,这种刑罚就像给人打上了印记一样,受罚的人一辈子都要带着它过”
我手法生疏,白玄微不时疼的发颤,既不情愿也顾不上与我聊天
我不以为意,只继续幽幽道,“到了我朝,本是刑罚的东西慢慢变成了一种装饰,诗中也写过长安少年多英雄,胴臂竞相比雕青噢对了,我记得有个跟我从小长在一处的阿哥,居然把那亭院池榭、草木鸟兽都雕到了胳膊上”
“呐,白玄微,你是喜欢前一种意思,还是喜欢后一种?我比较喜欢前者,我给你打个印记,你就属于我了,至死方休呢”
她的情绪终于起了波澜,回道,“不要这样子对我,不要在这种时候这样对我”
我停了手上的动作,欺身上前,侧着脑袋,目不转睛的打量她,“我这样对你,你觉得委屈是吗?”
她点了点头
我笑着在她鼻尖落下一吻,“委屈好,怎样都比你死气沉沉的好,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你这是何苦呢”
“我问你,你能事先想到找范国公帮你隐瞒踪迹,为什么想不到要给自己治伤,还是你当初就打算一死了之”
我提及此,她似乎顿生了摧心剖肝的痛楚,直痛的她紧闭双目,好像不愿再多看这人世一眼
“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当初我愧于去为自己找条后路,而现在这种情绪更甚,当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原来即使背负着罪孽,我还是想要苟活于世你有什么好自卑的?我只是个普通人啊你看,我双手沾满鲜血,还是只会说,我、我、我可能罪人,就该穷其一生跟自己兜着圈子,一圈又一圈”
“那就别想了” 我一字一顿道, “那就堕落好了”
见她不置可否,我忽然想到一个人,“夏咸淳的女儿夏灵兮还在我家中,她父母双亡,只有母家那边还有个远房的表舅,据说她这个表舅素来放纵奢侈,荒淫无度你不是最喜欢小孩子吗?我把夏灵兮要过来,送给你,好不好?”
她闻言就笑的惨淡,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我们
“伪善也是善我不会照顾人,也不喜欢这种呆呆傻傻的小孩子,你不忍心看她吃苦头,就好好活着”
“你不用这样讨我开心,景泽,你天生就不是该做这种事的”
“但是我想你活的开心” 抚着她的眉心,我忽然生了勇气去提一件我害怕提及的事情,“你小时候过的开心吗,白玄微,她疼你吗?”
她神色错愕,她也当然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抛了银针,支起身子,苦笑道“是不是我跪下来求你,你都不会开口?”
久久的一阵沉寂后,她轻轻的拽了拽我的衣角,缓声道,“她很疼我,她不在了,碧落黄泉,都再没她这个人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
我仿佛能看见她一袭青衫,踽踽独行的身影,“上回来的时候,你在休息,娉婷跟我聊起你,她说感情从来都不是纯粹的,这个人生得好看,这个人腹有诗书,这个人说话有趣,甚至与这个人相交可以自己满足小小的虚荣心都足够成为最初的际遇,但无论以任何一种理由开始的感情,一旦它发自心底真正开始了便都是美好的,就都不该因为某个理由而变得丑陋”
她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说这种话,道,“你不恨我了?”
“我恨你,我也想试着跟自己和解我只妥协这一次,别再追了,白玄微,就停在这儿吧”
“我爱你”她说,一行清泪滑落,她又说,“可我们要怎么跟生活和解”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很不喜欢“替代品”这三个字和围绕它纠缠没休才写这章写完觉得“病娇”已经立不住脚,不如改名叫「闺秀陈情书」,手动再见
第28章 小废物
听说王家极其重视我和王寅的亲事,有多重视?比如京中街头巷尾都传着王夫人为了一套婚礼上的茶具豪掷千金的消息又比如今日王寅送来的一匹匹绫罗绸缎,起先堆在桌案上,桌案上堆不下了就铺到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实在铺满了便放到床榻上,连床榻上都没有位置时,所幸挂在了窗上
朱红、嫣红、橘红、杏红、桃红、茜素红
豆绿,茶绿,玉绿,墨绿,青绿,松石绿
红男绿女,呵
看着这满屋子耀目的鲜艳,我开始去想一个早就该想的问题
白玄微会不会介意我要嫁人了?
从前我们没有将来,因着她不拘一格的脾性我也不用想将来,就像我没有哪怕一次去想过因为她便不成亲我与她永远不可能像我跟我未来的夫君一样,正大光明的在人前恩爱其实不相干的人爱怎么看便怎么看,以她的所作所为恐怕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资格说点什么
可要是她在意她难过,那怎么办?
从头论起来,我们这段关系里,最初我就没有去在意她是个女人,这倒不是说她不像女人,即便她是个男的,我们也绝无可能,所以是男是女就无所谓了,我只当养着个会讨我欢心的小玩意儿,养着养着她对我来说就不是一个小玩意了所以喜欢大概就像她那番不悦耳的表白,喜欢的就是这个人而已,也只能是这一个人
如今我希望有将来,那这条出路又在哪儿?
“小姐”心乱如麻间,一旁的寄灵打断了我的思绪,“王家那边的人说,让您先挑着,如果看不上眼,明日再送新的来”
“不是说成亲当日的一切事宜都由王夫人安排吗?”
“这是王公子的意思,他说其他事情不想让您操心受累,但女孩子的嫁衣还是让本人去挑更妥帖些”
我点点头,道,“这些就够了,回头我选好了直接送去宝顺和就是,那边的师傅我也熟悉”
寄灵为我斟了盏茶,我吃了一口,又问道,“这些日子,京中是怎么说白玄微的”
“白先生小半月前辞别范国公回了长安城,这几日一直住在范府的别院替范国公清点一些典籍和字画” 她稍事思忖继续道,“还有就是,现下都说她料理完这些事便要去云游江湖”
“我父亲那边呢?”
“老爷邀她好几次了,让她照旧在咱们府中住”
父亲的反应在我意料中,从一开始他就笃定白玄微不会影响到我的亲事,把她留下一来于他的仕途多有助益,二来待我出阁,还能靠她牵制我
所谓老奸巨猾啊
说曹操曹操到,我刚跟寄灵讲完这些,就听到院中传来一阵笑声,随后白玄微夹着个锦盒便进了房中
寄灵忙不迭一记拂身就退了下去
“来这儿做什么?”
白玄微被满屋的锦缎吸引了目光,四下环顾着回道,“来见景大人,感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顺带拿了上回的赏赐,刚刚交给你院中的司棋了”
“外面为何传你要去云游江湖?”
她坐到我身旁,满脸期待的将锦盒递了过来,道,“你打开瞧瞧”
我探手挑开,就见当中放着一只花纹精美的缠臂金
“送给你的”
“什么意思?算我成亲的贺礼吗?”
她颔首称是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白玄微,谁要跟你契阔?我成亲你很开心吗?” 我说着一挥手打掉锦盒,她迟滞的俯身下去,不但没接到,还被锦盒砸中了手
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我心疼的赶紧握过她的手,仔细看了没有大碍,才道,“接不住还逞强,砸疼了吗?”
她摇摇头,“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呢,你戴着肯定很好看,不过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你听好了,不该打的主意半点儿不准去想”
“唔,我真希望你待我温柔一点”
“我不疼你吗?我待你不够好吗?”
“好好好,你最疼我”她笑着靠近我
我一边替她揉着手,一边问道,“方才在院子里跟那些人聊了什么,那么开心”
“许久没来,她们缠着要我说说在外面的见闻”
“也就是跟你,没上没下的,你都如何胡诌了?”
她面上有一分调皮的喜悦,道,“我说,洛阳的白云山上有只吊睛白额老虎,时常出来吃人,客商过往,好生难走,普通人不是成群结伙,都不敢轻易去了那里可我给范国公指地方的时候不知道这茬,话都说出口了,我也不放心让他一个老人家独自去,只得抱着侥幸心舍命陪君子谁知好死不死的当真让我们在遇上了,那老虎体态壮硕,目有凶光,吓的我和范国公脚都软了”
我点点她的额头,道,“最会一套又一套的耍弄人”
“我也没办法啊,不说不给我进来看你呢”她情绪颇好,又被我揉的舒服,不觉中坐的更近了,“还好啊这时有个阔面棱棱的壮汉与他老母亲路过,那壮汉一把抽出腰间的大刀就去与那虎搏斗起来,我跟范国公赶忙躲到一旁观战,没几个回合壮汉就占了上风,只见他举刀要砍时,壮汉的老母亲突然高喊,儿啊,你省可而的砍,莫砍坏了虎皮!”
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讲完了这段瞎编乱造的经历,我也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气氛就有点不对了,也不知是我的手烫,还是她的手烫,只觉得浑身都些燥热
算起来,自她伤后,已经几个月不曾如此亲近过了
我摸了摸她有些泛红的耳朵,幽声道,“我呢,有的是钱,这满地的绸缎你弄脏了,弄坏了,都没关系”
说完我就拽着她倒在了那片耀目的红里她趴在我身上,磨蹭了会才羞涩的说道,“我现下没什么力气”
我掐着她的纤腰,笑道,“那你想怎么做呢?”
她当真就想了想,坐起身反手抽下一道松石绿来,小心翼翼的吊起我的脚腕
“花招真多……”我还没说完,就被一记温柔的吻封住了唇
交颈戏水,并头穿花
津津甜唾缠绕着舌尖,几番揉搓出万种妖娆
我今日格外动情,敏感的让白玄微都觉得诧异
她出了一身的细汗,才微微气喘着进入,我只觉星眼朦胧,转而扣住她的肩随着她的节奏扭动
一阵羞云怯、雨后,她果真就像她说的那样,即便有了助力,也还是累的动弹不得,她贴着我的锁骨呢喃细语,她说好软和,好舒服,她又说喜欢,特别喜欢,最后就这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听见她呼吸均匀,才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拨、弄出来,一边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湿润,一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你这副病弱的样子也好,所幸一辈子就这样你呀,到底伤的多重,重的连有人在偷看我们都没察觉”
我扯过罩衫披到身上,将白玄微揽到怀里,才对着后窗那边道,“小灵兮,你是要我亲自去抓你,还是自己乖乖的过来”
窗户应声而开,夏灵兮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爬,过来”
夏灵兮原本身量就小,八岁的年纪也只比窗沿高出一小截,她与我相处几个月后,现下见我便像那老鼠见了猫一般听我这样说,她呆愣了半晌还是没那个胆子跑开,只能手脚并用爬到屋内,哆哆嗦嗦的趴在我脚边不敢说话
我伸过手去抬起她的下巴,道,“跟姑姑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她张大着嘴巴不住摇头
“呐,我花了三千两黄金才从你表舅舅手上将你买过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我,我不知道,谢谢,谢谢姑姑”
“真可爱意思就是往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问你话,你就要回答”我手上加了几分力气,她立刻就不争气的眼泪直流
“我看见,她……”她咽着口水,道,“她骑在你身上,姑姑,你们在做什么?”
我笑着放开了夏灵兮,轻抚着怀中的人儿,道,“她叫白玄微,玄奥微妙的玄微,她好看吗?”
夏灵兮傻乎乎的直点头
“她啊,不只生的好看,脾性也好,会把人宠坏的好可是她过的不开心,小灵兮,以后你要学会哄她开心,她开心你便好过,她不开心,我就让你比她更难过”
夏灵兮听我这么说,才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我掏出手绢替她擦干眼泪,道,“真是个,小废物”
作者有话要说:
白老师的笑话出自「□□」
第29章 高柔
高柔给我送了封请帖,邀我与夏灵兮进宫赴宴这类宴席从前我也参加过,多由后宫的妃子们主持,美其名曰体恤官员家眷,本质上就是七嘴八舌,搬弄是非的场合我马上想到了前些日子高柔还遣人跟我说过她有些话要当面与我交待,兜个巨大的圈子,请上几十个命妇作陪外加夏灵兮这个幌子,只为不给人任何猜测余地的一次会晤,这事做的真是太有高氏风范了
进宫那日,天还未亮我就起了身,花了半个时辰换上繁复的公服,又花了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和全家上下一起用了早饭,再向各人问候完一遭,才与夏灵兮同乘一辇往宫中出发,夏灵兮疲乏的不行,抱着我没多会便睡着了,进到宫门,经历长长的等待,过了重重的检查,才赶在正午之前到了含象殿
高柔就端坐在殿内的主位上,还是从前那张不喜不悲的脸
“参见贤妃娘娘”我顿住脚步道
夏灵兮睡饱了,精神头十足的学着我作揖
高柔冲我摆摆手,立刻就有侍女宣道,“娘娘请大家自便,不必多礼”
她难得面带着笑意,打量了一会夏灵兮后,指着身旁的桌案道,“坐这儿吧”
夏灵兮咧着小嘴看看她,又看看我,道,“谢谢娘娘”一溜烟儿般窜了过去
我知晓她的用意,懒得多做推辞,谢了一声,问过安好,便被引至次席坐定几位早到一步的命妇顶着满头的珠翠,提起曳地的长裙,纷纷前来与我招呼
余下的人也在陆续赶到,待成昭仪,沈美人和莫婕妤等人落座后高柔才不紧不慢的道,“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嘱托我好好招待各位,不周之处还请见谅”说罢举起酒杯向众人示意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道谢,随着尚食司言一声传令,侍候在门外的宫女们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光明虾炙、红罗丁、巨胜奴、水炼犊、金银夹花平截……不一会就摆满了桌案
平日里就嘴碎的那几位一边品尝着菜肴,一边已经按捺不住畅所欲言的冲动,她们试探性先聊了些家长里短,高柔只偶尔应和几声,大多数时候都在逗弄着她身旁的夏灵兮,夏灵兮原本还老老实实坐在自己位置上,没过一会胆子就大了起来,眼下已然快歪到在高柔怀里,我眼光扫过的时候,高柔还喂了她一勺小天酥
我真……
“这位是景家妹妹吧?”坐在我身旁沈美人笑着对我敬了一杯,“妹妹婚期将近,在这先道声喜了”
我连忙起身回敬
“不知道王公子的腿伤是否好些了,可惜了大好男儿啊”我后排传来这话后,立时就引来了关注,于是向我贺喜又表示惋惜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我不胜其烦,偏有那好事的又起身道,“泽姐姐跟王家公子早有婚约,横生了几番变故,如今终算圆满,也是好事多磨,你看你们一个个的缠着不放,王公子知道了要心疼的
《闺秀陈情书GL》完本[GL百合]—— by:孙茶宝
作者:孙茶宝 录入: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