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不蔽日————混世精灵

"严颀......你肯跟我走？"
"嗯......刚才我不都说了嘛？"对于这个早有答案的问题，严颀不假思索地答，"你一个人......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不，我是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严颀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方巍迫切的那个眼神，他顿了顿低下头去，"嗯......"
听见轻笑的声音，严颀的心有些紧张。
"严颀......你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嘛？"
"也许吧......"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方巍没有赖床，他醒的时候，严颀正走进来，"起来了阿，我刚做完早餐想进来叫醒你。"
"嗯，以后别起那么早，我去上班的路上买点就成。"
"那不干净。"
方巍的父亲在另一个城市的新闻厅做了个不小的官，现在快退休了。严颀觉得方巍怎么说也有那么点子承父业的味道。一路上，方巍显少说话，严颀也知道他心里少说也还是担心，现在他能做的只有陪在他身边。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严颀就已经置身在这个他所不熟悉的城市。方巍领着他，直奔了医院。
在那家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方巍按着门号一个个寻过去。
忽然严颀听见他唤了一声，"妈......"
眼前这个正向他们走来，面容有些憔悴的老妇人显然就是方巍的母亲，"方巍......回来了阿......"那声音有些沙哑，"难为你了......"
"没事......爸，他还好嘛？"
"......"方母微微摇了摇头，"说倒就倒下了，都老毛病了，也那么大年纪了，让他别抽烟他还抽......"
方巍没有做声，严颀站在一边提着行李也一声不吭。
"这是......"方母显然这才发现与儿子同来的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严颀。
"我大学同学......严颀。"
"哦。"老妇人点着头，朝严颀勉强一笑，"小伙子......麻烦你了。"
"不......没关系。"严颀慌忙回答，"伯母你别太着急了，伯父的病一定能看好的。"
"妈......我进去看看爸......"
"行，别吵着他了。"
留下严颀站在走廊里，有些不知所措。
方母忽然拉过他坐下，"小严......方巍在那边过得还好嘛？"
"挺好的......"
"那就好......"方母呢喃着这句话，有些无力的眼神打量着严颀，"方巍有女朋友了没？"
"没......"严颀知道，凡是做父母的有谁不关心自己的子女，耐心地回答。
"哎......小严......你有空也帮我劝劝他，上次他回来的时候硬是不答应他爸和李处长的女儿交往......还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也说不听，把他爸给气得半死。"
严颀的心嗝噔了一声，却因为面前老妇人期盼的目光而不住地点头，"伯母......您放心，有空我一定劝劝他。"

方巍出来的时候，脸色依旧不好。
"方巍阿......你和小严都累了，先回去吧......"
"妈......没事，我在这陪陪爸......您先回去吧，您这几天也累了。"
方母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熬夜对身体不好，我都习惯了。"
"妈......回去吧......我难得回来一次......"方巍劝着，严颀也帮着，"是啊，伯母......我和方巍轮班，没关系......"
"哎，好吧......"方母终于还是说不过儿子，允了他，临走的时候他忽然拉住方巍的手，"方巍阿......别老让你爸和我放心不下，也别再惹他生气了......"
"妈，我知道了......"方巍重重点了点头，身后的严颀忽然觉得那个时候，他和他的距离并没有先前所预料的那样促狭。

20.
那天夜里，是严颀认识方巍之后觉得最漫长的一个夜，他静静地坐在病床前，床上老人削瘦的脸依然没有起色。严颀坐在窗口，看着远方的黑幕一点点降临，期盼一切都会变好。他记着方巍母亲的话，心里全是犹豫。也许他和方巍在一起只是永远的朋友，永远都不会被别人所承认，即使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方巍也有那份特殊的感情。没有谁不希望可以有正常人的生活吧......他只希望那个人可以幸福，即使有人代替自己，只要幸福就好。
这场赌局，需要多大的赌注，又会有多少胜算？
方巍......也许我太笨，不知该放弃还是如何......

钟表的嘀嗒声，响彻心扉。回头望了一眼埋着头的方巍，体贴地问了一句，"饿了嘛？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些。"
"不用了。"干脆的回答，却又在最后补充了一句，"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去食堂弄点吃的吧。"
"......"严颀无奈地苦笑了一笑，披上一件外衣，"行，我给你带点。"
一路上，那些早已春暖花开的画面始终让严颀在这个城市的阵阵晚风中，瑟瑟地发抖，紧了紧衣领，严颀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激烈的寒战--也许是一种惶恐，是一种即将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恐惧。那里，那个温暖着的地方，似乎慢慢地在变凉......
随便吃了些东西，没有忘记带了方巍喜欢的一些点心--他知道，方巍口中说不饿，只是不想麻烦自己。严颀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进大楼，空气里弥散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压抑......
平静地穿过一道道门，可就在走过一片长廊就要到达病房的一个拐角处的那一刻，他停下了。
"方巍......我只是来看看方伯伯，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走？"那个骄傲的女声伴着高傲的姿态闯入严颀的视线--很快，她的形象与方母口中的话联系在了一起，严颀明白对方是谁，识相地不敢靠近，心底再次的交战。
"你够了没有？这里是医院，我命令你离开！"
"方巍！你......"
"李嫣苒......我说过了，你没必要借我父母来接近我！"
"方巍！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有什么不好？如果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可你为什么总是对我那么冷淡？"
"你什么都好，只是我不喜欢罢了。"不留情面的回答，严颀感觉自己捏着一把汗。
"你......"
严颀自嘲般地冲自己摇了摇头，转头要走的一霎那，却又听见身后一个响亮的声音，心头一紧，"严颀......别走......"
有些尴尬的，回头，对上方巍的目光。
"我饿了，进去吃饭。"简单的丢下这句话，示意严颀进来。
在那个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富家小姐有些愤怒的目光之下，严颀无奈地跟了过去。
"方巍......你别走！"身后女人不满地嚣叫。
"够了！碍眼的女人。"那是第一次，严颀在方巍那张脸上，看到如此犀利的目光，自己的眼中则全是诧异。
下一秒，干脆漂亮地关门，堵住了门外之人一切的抱怨。

等到一切都恢复到平静，方巍的口中慢慢地咀嚼着严颀带回来的一袋味道还算不错的点心。
看着他心情似有好转的样子，严颀忽然下了决心一般，也许这个自己忽然发现的问题，他再也不容得自己犹豫不决。
咳嗽了一声，"方巍......刚才的那个是......"
"胡搅蛮缠的女人。"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方巍抬头，"不用管她。"
酝酿着如何问出下一个问题，严颀低着头，"方巍......你有没有想过找个......女朋友？"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了，看着严颀的目光中带了不满和疑惑，"你说什么？"
"......"
"是不是我妈刚才和你说了什么？"皱着眉头，方巍不喜欢这个话题。
"嗯......"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你爸和你妈......都希望你可以......"
"够了！""啪"地一声，方巍的手重重地击在了身边的桌板上。
"方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病人，严颀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出去说......别吵到了你爸......"

"严颀......你知道吗？不管谁来劝我我都不会觉得意外......可是你......"方巍失落透了，那个目光是严颀方才才第一次认识的。
"......"忽然因为那骇人的目光而语塞，严颀拼命地摇着头，"方巍......我只是希望你......"
"希望我什么？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
"......"
"严颀......"方巍的话语间带着怀疑的口吻，"你还是......不在乎我，是嘛？你告诉我的都是在敷衍我？"
"不......不是......"严颀只有不断地摇头。
"不是嘛？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为什么要帮我妈来劝我？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还是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
"不是的......我想这样，你会比较幸福......两个男人......始终是不行的，不是嘛？"
"你在说什么？幸福？严颀，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当你昨天告诉我你愿意和我一起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也许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我不相信缘分，可是也许--严颀，我喜欢你，是命中注定的。"
严颀第一次用茫然地眼光望向他，或许在这之前他在他的面前，做过无数次的傻瓜，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明白了。
"严颀......我知道你不明白，我知道当初你以为这是玩笑，我知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也许只是我一个人的曲解......但是......我不想离开你......"
不，并不是这样--严颀心底始终未能喊出口的话。
他只是......
"严颀，告诉我......为什么要问我这些......为什么要替他们来劝我......"
他只是......害怕自己......无法给他永远的幸福罢了。
心情再一次地沉到低谷，比接到噩号时的心还要凉，当方巍再也无法承受面对此时的严颀的时候，暂时离开他是明智的选择。
"方巍......我错了......"跨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那只同样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
21．
清晨，这个城市的开始来的有些突兀，严颀睁眼的时候愣愣地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毛毯。
昨晚，他和方巍吵架了，第一次，那么严肃。
方巍甩开了他的手，丢下一句话，"严颀，有一片乌云笼罩了我们头顶的太阳。"那是方巍第一次对自己说那么难懂的话，但是他知道他失望了。
默默地盯着那块颜色暗淡的毛毯，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盖上的，心头一酸。
起身的时候，一只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他，"小严，你醒了阿？"
"恩......"抬起有些倦意的双眼，方母慈祥的脸庞映入眼帘，"方巍去买早点了，我过来看看，那孩子也真是的，怎么好让你睡在走廊里？"
"没......没事，里边空调开着，我嫌冷了点。"严颀赶忙找台词替方巍解释。
"唉......真辛苦你了，医生说他爸就快醒了，但愿如此......"
"......"严颀默不作声，但心里却长出了一口气。
"阿，对了，小严......昨天有没有一个漂亮姑娘来看方巍他爸？"
"有。"严颀老实地点头，"可后来......"
"方巍那傻孩子是不是又把人家给赶走了？"方母摇着头，又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怎么总是死脑筋......人家样样都好，哪样他还看不上眼阿？"
"......"
"妈......"正在这时候方巍回来了，"在说什么？"
"还不是说你？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就听你爸妈一回，和小李谈一谈，你总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人家吧？这次你爸醒了要是知道你又这样，不是想活活再把他气死嘛！"
"妈......！"方巍皱着眉不耐烦地打断她，"我知道了，今天我就去找她，行了不？"
严颀心头一震，可很快勉强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伯母，我就说方巍不是故意惹你们生气的，您尽管放心吧。"
方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吧。"
"什么......"
"这一耽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方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合，"方巍阿，小严难得来一次，你也不带人家到处玩玩？"
"不用，他还有他自己的事情，对嘛？"
"阿？"严颀一时没有缓过神来，可又不知不觉点了点头，"恩，是，伯母，我回去还有工作要做，这次来只是来看看我这的一个亲戚，顺道来看看伯母您......"
"这样阿。"方母点了点头，"那就回去吧，别等我们家方巍了。过阵子他回去，我让他捎点土特产给你。"
"恩......"还是点头，严颀整了整衣服，抬头看了看方巍方才站的位置，可早已经空空如也。
拾起衣服，眼前有些湿气，除了手上的一件外套没有其他的行李，那些东西都塞在了方巍的包里。
清了清嗓子，和方母道别。
方巍生气了，也许这次没那么容易回到从前。
走到楼下的时候，回头看了几眼医院的大楼，摸了摸口袋，回去的钱是够了。
忽然，一个身影恍到跟前，"给。"
"......"
"你的行李。"说完，转身要走。
"方巍......"伸手，握住他的手。
"什么？"
"结束了？"
"......"
"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不是故意和你说那事的......"
"我知道，也许爱对于我来说就是自私的，严颀，如果你对我没有那样的感觉，我们还是快点分了吧，我怕到时候难过的只有自己。"
"......"严颀的鼻子酸了，委屈得想哭。
"你先回去吧，也许这几个星期，我们都该好好想想，闹了这么久了，我也累了，是时候让我们好好想想，否则，就真得分了。"方巍很平静，拍了拍严颀的肩。
手一松，"我明白了。"提起那袋行李，抹了抹眼睛，"我等你回来。"

火车，须臾之间，就把自己带回了那个熟悉的城市。严颀有一刻觉得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但他知道方巍的脾气，该较真的事情从来没有疏忽过。他只不过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这个初夏就像是寒冬一般。但也许自己真的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之前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方巍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感觉，还不如趁早分了。
可是，那句话，他始终没有信心说出口。
到家，看了看这个家，跟他和方巍出去的时候一样整整齐齐。
久久地坐在阳台上的椅子上，严颀的脑海里全是方巍的影子。
严颀，有一片乌云笼罩了我们头顶的太阳。
抬头，看天，一片湛蓝，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

回餐馆上班，可什么都做不好，好几次把配菜弄错，老板原是以为他出外旅行太累了，可今天下午，严颀切菜的时候竟然切伤了手，血顿时流出了一大片，可他居然什么都没察觉，持续着手上的动作。帮工看到的时候都吓坏了，把老板叫来的时候，那桌上已经全是严颀的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