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不蔽日————混世精灵

"这又是什么说法？"陈若延在一边真是干着急，这拐了老半天的弯，这俩人还处于僵持阶段呢！
"不想连累他呗......何况......我爸妈那也不好交待......"严颀苦笑着。
"你......"陈若延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严颀......你小子......哎，我个局外人，说什么都不好，最后还是要看你们俩......严颀，我还有这么句话，你记着--千万别让自己后悔了......"
"若延，我明白......但有的事明知道会后悔也得干。"
这话说着说着就到晚上了。陈若延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已经全部上桌的菜，瞅了瞅严颀，又咽了口口水，"严颀......我难得来一趟......你说晚上......"
严颀早明白了陈若延的意思，咯咯一笑，"多一双碗筷不碍事，反正你今天来也来了，找他肯定有事，不如一块儿吃顿饭，晚上你们再慢慢聊。"
方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寻常人家吃饭的时间，严颀和陈若延都已经饥肠辘辘。
"方巍你小子终于回来了！"陈若延跳了起来，"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该饿死了。"
方巍瞪了他一眼，走到严颀跟前，"怎么不先吃？"
"我不饿。"严颀笑着摇了摇头，"估摸着你就快回来了。"
"都是我不好，下班之前忙坏了，忘记打电话回来了。"脱了大衣，严颀让他洗手准备开饭。
这时候陈若延真的觉着自己是个外人，有点不满意地对方巍说，"好啊！你小子，我难得来一次，你连一句话都没和我说上，我还算是你学长嘛？"
"对于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蹭饭的人，我一概不欢迎。"
"你......"
一顿饭吃得无声无息的，连陈若延也搞不懂，刚才还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此刻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压抑的气氛迫使他也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后来还是方巍出了声，"严颀......你的专业......工作还真不好找。"
"恩。"严颀点了点头，舀了一勺汤给方巍，"没事......做什么都成。"
方巍噘了口饭，"这样，那我再帮你看看。"
"嗯，你也不用勉强，我明天自个儿出去找找。"

15．
陈若延眼见着这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赶紧插了一句，"方巍......最近你们报社老和我们抢新闻，你们是怎么搞的？"
这突兀的质问方才让陷入了沉思好半会儿的方巍回过神来，眼神游离地望了他一眼，"你们效率低，关我们什么事情？"
"你......好你个方巍，亏咱们还是同行，在学校那会儿你怎么也算是我手下的人，敢情你现在做大了......连你学长的面子都不给了？"这话听上去挺重的，但实际上陈若延心里头也没有真生方巍的气。
"没有的事......你也知道，现在竞争激烈，我们报社的人再不麻利点，哪来的工资？"方巍煞有其事地解释，边说还边望了眼一旁一声不吭扒着饭的严颀，咳嗽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这事，我们不谈了......"
陈若延先是不明白，疑惑地看着好半天，才从方巍的挤眉弄眼中领悟到些什么，连忙应和，"对，不说这个了。我来不就是看看你嘛，你这小子以前就挺让人担心的，没想到才毕业出来就比我混的好了......还有严颀也是，这回真是一举两得。"陈若延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天，方巍和严颀连一个字的回复都没有，他自己也觉得没趣，挠了挠头，"你们俩......也别老这么着......也不是办法......一个太老实，一个有时候又太一本正经。"
就凭陈若廷这么说，那两人仍然如同个木头人似的，什么反映都没有，真搞不懂这俩人了，陈廷若有一句是一句，"方巍，你也别勉强他......毕竟严颀也有他自个儿的想法，这事......是不太好说。"
"什么事？"方巍听得云里雾里。
"那个......"陈若停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可眼看也收不回了，硬着头皮继续，"严颀早和我说了......我没觉得那什么......挺支持你们的。"
"你和他说了？"方巍瞥了一眼到现在都还没说一句话的严颀。
"阿？"严颀傻傻看了看两人，像是与世隔绝了好久一般茫然的表情让方巍的嘴角开始不住地抽搐。
接着方巍什么也没多说，放下筷子轻手轻脚走回了房间，严颀只以为方巍吃饱了，也没多问什么，倒是陈若延觉着自己真是说错了话了。
想了想，最后临走的时候，他忽然抓住严颀的手，"严颀......帮我和他说声对不起，我知道这事我不该管......还有就是......你早点给他答复，我看再拖久了他就得垮了。"
"嗯嗯。"严颀没说什么有的没的，只是冲着他拼命点了几下头。

那天晚上，严颀忙完了爬上了床，方巍在看报纸。
"方巍......"
"......"没答复。
"方巍......"
"嗯......"
"陈若延......让我代他给你道歉。"严颀一板一眼地说。
"道什么谦？"方巍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那几块只有豆腐块那么小的文字上。
"我也不知道......他大概以为你生气了。"
"哦......"随便应了一声，方巍便又不言不语，继续翻动着报纸。
严颀叹了口气，躺下，望着天花板，"他说我要是再不答复你，你就得垮了。"
"什么？"严颀感觉方巍的手忽然停下了，那目光也突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方巍，我现在还真不能......"
"我明白。"方巍笑了笑，却让严颀觉着有点心虚，那笑的背后是什么他心里也明白。
"可是方巍......我真挺喜欢你的。"严颀背过身子，小声说着。
方巍笑了，这次不同，忽然严颀感觉方巍的气息忽然乱了，"严颀......"
"啥？"
"有你这句......就成了。"
说实在的，这时候的严颀有点蒙，一时他真不知道那句话怎么就在不经意之间说出了口，也许真是心里话，也许正如陈若延所说，他不过是给个安慰。严颀想着想着，眼睛有些湿润。
"方巍......干什么呢？多晚了，睡吧......"严颀轻声催促。
"知道了。"二话没说，放下报纸，躺了下来。
严颀回头看的时候，那叠报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求职广告。
那个晚上，严颀没有睡好，他想了很多。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恍惚，在听见方巍说他喜欢自己的那一霎那，他却什么都没想。严颀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觉得自己和方巍之间似乎隔了几道看不见却摸的着的高墙。

第二天严颀醒来的时候，方巍已经没了影。估摸着早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严颀摇了摇头，只怪自己一觉睡过了头，也不知道方巍那小子吃过了早饭没有？再一想，八成是没有。
叹了口气，第二天的失业生活仍然不是太习惯。一个早晨和中午都在忙着一些有的没的，严颀觉着实在无聊，便决定下午出去试试运气，能不能找到一份什么过得去的工作，先凑合着干，总比现在在人家家里头白吃白喝白住要来的光彩得多。严颀知道方巍从来不在乎这些，可严颀自个儿呢？他就是容不得自己这么没出息，不为别人也为自己。
严颀漫无目的地在路上溜达，路边形形色色的小店让他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除了会打打篮球再也没什么特长了，可这能当饭吃？
忽然，一张招聘广告映入了严颀的眼帘......

话说那头的方巍在报社里头魂不守舍，一个电话接着一个地打，惹的周围的同事全带着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陈主任，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我的同学......和我一起毕业的，做事挺行的，不知道你们那里能不能......"
"他是本科，和我一样物理系的......"方巍寒暄到，"陈主任你一向很识人才的，虽然专业不太对路......但是......"
几个来回下来，方巍仍然没有成功，他从来不知道人情世故到了他的身上为何那么难，这时候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方巍，你小子还不是靠你老爸？那些人......又怎会把你看在眼里？自己只不过是那些人奉承的一个过渡品罢了。

 

16．
那天傍晚的时候，方巍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到家，看见的却是严颀满脸笑容的表情。
"方巍......你回来了阿？"边招呼着边跑去厨房端来几大盆菜。
"嗯。"
餐桌上，严颀一时还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方巍的表情怪怪的，两人都酝酿着满肚子的话。
"方巍......"
"严颀......"两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先说。"
"不，你先说。"
方巍摇摇头，"严颀你说吧......"
"嗯......我今天找着工作了。"
"......."方巍先是一愣，傻傻看着他的脸老半天，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低下头，缓缓地道，"找到了就好......什么工作？"
"就是离这里不远的XX饭馆。"
方巍顿时呛了一口，猛灌了自己一大杯水，"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找着工作了阿。"以为方巍没听真切，严颀又给重复了一遍，"新开的......他们说正缺人手，就要我了。"
"开什么玩笑？！"方巍的怒气不知道从何而来，吓得严颀方才还全是笑容的脸一下扭曲了起来。
"你一个大学生，去干那种活？你......"方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这工作哪里不好了？"
"我给你找了个档案局的活，你明天就给我去报道。"方巍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
"不用了......我都已经和人家......"
"不许去！"一声呵斥忽然打断了有些怯生生的严颀。
严颀着实吓得一颤，可很快他忽然站了起来，"方巍！我说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你别命令我！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就后悔了，那句话使得方巍不得不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严颀......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说完，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那是严颀和方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冷战，两人各自窝在一间屋子里。
方巍坐在书房里头抽烟，其实他从来没这坏习惯，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想抽一根试试。方巍想不明白，他知道严颀人老实，也不愿意靠他，可是和他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真是头一次。
另一头的严颀抱着头躺在被窝里，他真不知道刚才怎么会一冲动说了那么重的话，他知道方巍肯定生气了，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方巍临出门前偷偷看了几眼严颀，摇了摇头出了门。
严颀知道方巍在看他，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等他走了之后，才换上了衣服去餐馆报道。
那家店是新装修的，老板是一个从上海搬来几年的中年男人，见严颀进了店子东张西望的就把他拉了过来，"你是小严吧？"
"嗯。"
"昨天他们说找到了一个人来帮忙，还是个大学生我还不信呢......可今个见着你还真挺像的。"
严颀被说得有点纳闷，但只是顺着老板的意思微微点头。
"哎......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啊，连大学生都得干这些粗活，真是的......"
严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是一直笑，笑的连自己都没有任何感觉了。

第一天很忙，严颀后来才知道这店里除了老板家的亲戚之外就只有他一个员工，因为是新开张，生意也还不错。倒是忙坏了严颀，里里外外的帮忙，一会儿帮掌勺的老板洗洗菜切切菜什么的，一会儿又被喊出大堂去帮忙收拾碗筷，总有点身兼数职的意思。这一忙，就忙过了时间。
家里头，方巍按了几次门铃都没人开门，皱着眉头把手伸进口袋里去掏钥匙，可找了老半天也没踪影，方巍这才想起自己这些天都没有了随身带钥匙的习惯。
"该死的，严颀！你上哪儿去了？！"方巍的拳头重重砸在了门上，他真不知道那家伙究竟跑哪儿去了......平时这时候不都应该是......忽然方巍想起了什么，脑袋轰地一声，身子也随之一僵。
下一秒他就冲下了楼。
跑了两条街，两只眼睛盯着周围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终于找到了那家餐馆。
"小姐......"早已经气喘吁吁的方巍连说话都困难了。
"先生，欢迎光临......"
"不，我来......我来找人......"方巍摇着手，目光还在大堂里四处搜寻。
"请问你找谁？"
"你们这有一个叫严......严......"话还没接上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来了？"
"严颀！"那一刹那，方巍几乎傻了。
"怎么了？下班了怎么不回去待着？"严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没走？"
"走？"严颀一边收拾面前桌子上的碗筷，一边回答，"我走哪儿去？"
"我以为你生我的气，走了......"
"......"严颀沉默了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谁生你的气呀，自作多情......"
"可......"方巍忐忑不安的心这时候才得以松懈下来，刚想说什么，但很快又咽下了肚子，"严颀......对不起......"
"没听错吧？方大记者给我道歉？"严颀开玩笑地作了个夸张的表情。
"严颀......别这样......我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看不起这份工作的意思......"方巍似乎还想解释什么，却忽然被他肃然的目光打断，"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说到一半，严颀看了看方巍，"你先回去吧，今天店里忙......这里说话不方便。"
方巍点了头，可就是迟迟不走，催促着问了一句，"怎么还不走？"
"我......我钥匙没带......"
"......"
严颀忽然笑起来，摇着头，"傻子......进不了门你活该。"
傻子？这是说谁呢？方巍心里这么想，可这时候还真没底气说出口，刚才自己还真以为严颀走了......
"行了，我和老板说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十分钟，严颀才出来，换了早上来的时候的衣服，神轻气爽多了，"走吧......"
一路上严颀走在前头就听见方巍在后头咯咯窃笑的声音。
"笑什么呢？"严颀忽然转身劈头就问。
"你脸上全是烟给熏的......像非洲......"
"方巍你......！！"

17．
那天夜里，方巍窝进被窝里痴痴地笑，笑了好久，严颀在一边听傻了也看傻了，"干什么呀？我不是把脸给洗干净了吗？"
"我不是笑这个......我笑我自己。"方巍还是笑，笑得严颀心里头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