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尤金的房间凑合了一晚,尤金带我过来后就不知上哪歇着去了,我也懒得管。自己的事尚且顾不过来,还哪有闲心去顾别人。
这一夜说是睡觉,其实一直到天亮,我都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些残碎的片段。
罗兰那魅惑的声音,莫雷拂袖而去的怒意,尤金难懂的叹息,还有阴郁湿冷的板壁和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
奇怪了,我一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呐!虽说昨晚的遭遇换了别人大约就不只是一夜无眠那么简单了,但我居然如此放不开却叫我自己大为吃惊了。
"呜..."无力地揉着额角,整夜辗转的后果就是现在头痛的几乎要裂开一样,连房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也未能让我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直到吵闹声已逼近了隔墙,我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天!"潘朵拉"的隔音效果不是一向号称最佳的吗?怎么这会儿隔着堵墙壁的吵声我也能听得一字不漏!
"你到底让不让开?"伴着气势汹汹地声音而来的,那是属于莫雷的强势。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真是叫人头疼啊!
"不知道大人这是干什么来了?"门口的守卫大概是得了尤金的吩咐,虽然态度恭敬却怎么也不肯把门打开。
"废话!你这是明知故问吗?!我也不想把事做绝了,聪明的就快把那狐狸精交出来。" 听的出莫雷正当盛怒之中,说话夹枪带棒。
"真是对不住了,肯迪斯大人交代过,不许闲杂人等擅自接近。小的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得罪了。" 守卫尽管保持着谦卑的态度,却是丝毫不肯让步。
听清楚他们吵些什么,我的头不禁痛的更加厉害了,这究竟是干什么?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我就是那个祸国殃民的妲己。
"闲杂人等?你别是昏了头吧!我算是闲杂人等?" 莫雷的声音猛地凌厉起来,让我担心接下去会不会就直接上演全武行了。
听了半天,打斗的声音倒是没传过来。看来莫雷好在还算顾念自己的身份没动起手来。
"大人,好早啊!" 冰冷疏离而不失礼貌,是尤金的声音。没想到一向懒散,不到午后不身的人也起得这么早!
"哼!来的正好,还不叫他们让开!" 莫雷气势凌人,见尤金过来才算勉强按下了火气。
"大人,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是不该所说什么的!但正所谓顺得哥情失嫂意,各位大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就请您别为难我们了。" 尤金不愧是尤金,多年的交际手腕不是白练的。几句话说的相当圆滑,叫人听得入耳。
可莫雷毕竟不是一般角色,却没有这么好打发。"不必说这么多了,不就是一个男妓嘛!罗兰难道还会为了他跟我翻脸不成!你还是趁早把人交给我的好。"
"您......"
双方都固执己见,门外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眼看谁都不肯让步,就这么僵持不下。
我幽幽叹了口气,还是得我出面啊。倒不是那么好心,说真的,他们别说是相持不下,就是打的你死我活我也不带皱下眉头的。
可眼下莫雷既是冲着我来的,避也不是办法!他的话其实没错,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他要真硬闯进来一枪把我毙了又如何呢?罗兰总不见得叫他抵命吧!
虽然我没想得罪他,可事实就是他现在恨我入骨。真是的,想到这里头疼的更厉害了,我疲惫地揉着额角。
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尤金的房间我还从来没来过,我只能小心摸索着向前。不过如果"潘朵拉"房间的设计都是差不多的话,门的方向应该是......
"大人是要找我吗?"瞬时,原本的喧闹安静了下来,我的露面出其不意地打破了门前的僵持。
"你总算是出来了。" 莫雷见我出来不觉发出一阵冷笑,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知怎的,眼前这场面总让我想起知道丈夫在这寻花问柳的妻子气势汹汹地上门挑衅的情形。
"不知大人有何赐教?"
"不敢当啊!罗兰是已经被你迷了心窍,我怎么说他都不听。我还敢有什么赐教?" 莫雷字字句句都极尽讽刺之能事,我暗暗叹了口气。
昨天我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话一只手都数得出了,明明就是被罗兰气得无话可说拂袖而去嘛!怎么今天就成了是我妖言挑唆,他忠言逆耳了。
想归想,讲出来却大可不必。心里明白莫雷现在完全是给罗兰面子,我才有机会听他冷嘲热讽。否则,等着我的恐怕就直接是一颗子弹了。
"这中间恐怕是有误会。我是什么身份?肯迪斯大人又怎么会听我的,大人言重了。"
"误会?可真轻松啊!都说"潘朵拉"的男人个个妖娆出众,媚术高明。斐罗德就给迷得夜不归营,没料到连罗兰也挡不住啊!真是让我见识了!"
看来我的话丝毫没有平息莫雷的怒火,反而让它烧得更盛了。我的头痛得更加厉害了,真是,早知该跟尤金好好学学才对。
"莫雷,你教训人不必把我也带进去吧!我又没得罪你。"
身后突然冒出的颇带着些埋怨意味的一句不由让我一惊。是斐罗德!我什么时候居然大意成这样,连有人接近也没发现。
看来我的确是不太适合干这行了,否则有一天非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啊!还想说些什么,我也跟着一块听听。"
这个声音是...我猛地回过头,却差点撞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之中。
"对不起,肯..."
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已经有些晕头转向的我总算还剩些理智。道歉的话刚出口,说了一半又赶紧咽了回去。
"怎么不说了?"罗兰的话音中包含了几分戏谑的意思,"没忘了我昨天说的话吧?"尽管像是随口说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就是没忘,这不才赶紧停下的嘛!我忿忿地咬着唇,莫雷是明摆着找我麻烦,连你也为难我!
"嗯?"
行了,知道了!我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是我没注意。抱歉了,罗兰。"
在莫雷愤恨的视线笼罩之下,这两个字我念得特别咬牙切齿。
罗兰倒像是满意了,顺势把我揽入了怀里。"要走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外面下雨了,当心着凉。"
即使隔着厚重的衣物,我也可以感到从莫雷身上辐射出的怒气。算了,我像鸵鸟一样任罗兰抱着,就当是把头钻进沙堆。
外面真的下雨了,尤金撑着伞一直把我们送到了码头。堪那司只有可容直升机起降的停机坪,要换乘客机的话必须坐船经本岛而行。
直到我们上了船,尤金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凭感觉走向甲板的方向,我知道尤金还在那;在岸边静静地望着。
我虽看不见,却是比谁都更懂他的。伸手接着空中纷扬的雨丝,我轻轻笑了。哪怕是没有结果也想爱吗?尤金啊尤金,枉费你有七巧玲珑的心思,却仍逃不过一个"情"字。
肩头无声地披上了一件厚重的外套,我没有回头。尤金的命运我看到了,我的结局呢?又有谁能看得清楚?烟波浩淼的海上弥漫着湿冷的雾气,就像我茫然未知的前途。
第四章 交锋
黑暗就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我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逃出这叫人窒息的颜色。无边无际的黑色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谁?谁来救救我?
空气中带着焦灼的气息,我几乎无法呼吸,尽管不断按着自己的胸口,可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像在我的体内燃起了一把火!恍惚中,我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我看到从我身上冒出的火焰不断往上窜着,烧红了天空!簇拥着金色的红终于打破了这黑暗的统治。
"桐...桐......"
在这错乱的空间,是谁在叫我的名字?我慌乱地回过头,却只看到了一条走廊。我已经无力再去思考什么,慢慢地走廊尽头的门透出了一线光...那扇门打开了......
"桐...你怎么了,桐......醒醒啊!"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是...这是什么地方?那扇门背后究竟是什么?我这是醒了还是在做梦?
不断地大口喘着气,我一时没办法分辨身在何处。
"桐,你还好吧!"拥有天鹅绒般质感的声音一声声呼唤着我,我渐渐清醒了。这是罗兰的声音,对!我已经离开了堪那司,离开了"潘朵拉"......
"我...我没事!"勉强稳住了呼吸,我努力扯开一个笑容以证明自己的话。其实不用别人来说,我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僵硬。
已经有多久了?我几乎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做过梦了,更不消说是噩梦。难道水土的影响力真的如此之大,我不过才刚离开堪那司居然就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真的没事吗?" 罗兰的声音带着几分狐疑,听起来还不太放心的样子。
"嗯,没事。我已经好多了。"我赶紧回答着,其实我也知道刚才自己的样子恐怕真的很吓人,罗兰一定觉得很奇怪吧!
深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让他看到我如此脆弱的一面......我不禁有些懊恼地想着,微微一动,手肘却不当心碰到了一个柔软的禁锢。
心下不由一惊,原来我一直都躺在罗兰的怀里吗?很难想象,在"潘朵拉"待了这么久,我居然还会有耳根发烫的感觉。
我几乎是有点傻了,就这么发着愣。半晌以后好容易反应过来的我当即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怀抱。
"怎么了?" 罗兰带着点困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温暖的鼻息吹拂着我的耳后。我不禁又是一阵面红心跳!
"啊...没有,你老这么抱着我不累吗?"我有点尴尬地回答着,心里几乎想一头撞死算了!
"不累啊!你比一只小鸟都重不了多少,怎么会累呢?"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罗兰声音中充满了玩味。
天!真是有够丢脸!抚着发烫的脸颊,我在心里暗暗诅咒着。
"再睡一会吧!马上就要到塞拉丽蒙了。" 罗兰优美的声音轻拂过耳际的感觉,比风更为柔和。
"马上就到塞拉丽蒙了?"我有些困惑的重复着,我记得是在上了飞机不久之后就睡着了。怎么才一转眼,就要到了吗?
"是啊!顶多再过半小时吧!" 罗兰帮我顺了顺头发,不甚在意地说着。
"哦,飞机再过半小时就到了啊!"我乖巧地点了点头,堪那司到美国的航程有十二个小时左右,这么说我已经睡了将近十个钟头了,小心地打了个哈欠,我模糊地计算着。
"什么飞机?" 罗兰的声音听起来好象很奇怪的样子,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困惑地眨眨眼。
"不是你说的飞机再过半小时就降落了吗?"
为什么我好象听到罗兰在...笑?
"呵呵...我说的是再过半小时我们的车子就到塞拉丽蒙了。" 罗兰的笑声就如同玉珠泻地般动听,可他的话我还真是不很明白。
车子?我什么时候该乘车了?
"飞机早就到了,我们在机场换了车。看你睡的正熟,我就没忍心吵醒你,直接把你抱上车的。算起来,你大概已经睡了大概十五个小时了。我差点以为你会一直睡下去呢!"
大约是见我一脸的困惑,罗兰又把事情详细解释了一遍给我听。十五个小时?我居然睡了那么久,连罗兰把我抱上车我都没惊醒?
要不是知道罗兰没必要骗我,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在"潘朵拉"这十数年,别说是连续睡上三十个小时,就是三小时我都没这个记忆。
刺客是个相当危险的职业,我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在睡梦中也要睁开半只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无形中就更加依赖听觉。
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我在熟睡中惊醒,可现在我却在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男人怀里沉睡了这么久!
轻轻眯起了双目,我...是不是太轻敌了!
"怎么?要再睡会吗?" 罗兰悦耳的声音里透着一抹关切。
"不用了,我都睡了这么久了。怎么都够了!"婉拒了罗兰的好意,我使劲揉了下额角,对于自己的迟钝仍是不太敢相信!
"这也难怪的。你前天晚上差不多根本就没休息,加上他们还对你用了麻醉剂,也该累坏了。" 罗兰似乎对我的头发玩上了瘾,以指为梳慢条斯理地一丝一缕整理着。
"罗兰......"
我本来是想说既然我已经醒了,他也该把我从怀里放下,省得我这样浑身不自在。
"什么都别说了,好好躺一会!马上就要到了。" 我发现罗兰还真有点未卜先知的本事,我还没说,他就立刻示意我噤声。
好吧,不说话就不说话,我还乐得休息一会!我无聊地想着。
好不容易没有了莫雷的冷嘲热讽和他的必杀视线,我还真是觉得轻松多了。说起这个......
"对了,莫雷和斐罗德呢?"这么一想,我倒猛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我睡了这么久,莫雷和斐罗德上哪去了?
"他们在机场就已经先走一步了!这回卡特的事闹得不小,总得有人去处理。" 罗兰不很在意的说。
这么说他们是去了墨西哥?
"可以吗?"我微皱起眉,"斐罗德和莫雷都说过,对这件事墨西哥政府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行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自然会处理的。"还没等我说完,罗兰就很干脆地打断了我的话。
真的可以吗?对这件事我多少还心存疑虑。卡特并不是普通人,他是个议员呐。有权有势,又有人撑腰......
"放心吧!麦洛克家族和墨西哥当局是很有几分关系的。既然有莫雷出面,那就一定会办妥的。就算还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再去办交涉。所谓的政治,摊开来讲不过就是钱与权的交易罢了。"
大概是看我还有些在意的样子,罗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
说的也是,我转念一想。卡特的后台硬,罗兰的背景也不简单。毕竟"赤蝎"的能量没有人敢小觑。他在"潘朵拉"时不是也说过吗?真的要撞上,还不知道谁怕谁!
说起来这事本就是他计划,既然他都不在意,我又何苦多操这个心呢!
于是我也不再多言了。车厢内重又陷入一片宁静,在这片宁静中车子一路向塞拉丽蒙疾驶而去......
一阵轻微地几乎感觉不到的摇晃过后,车子稳稳停了下来。这回只是处于假寐状态的我立即就醒了过来。
"怎么了?"我带点困惑地抬起头问着。
"我们到了," 罗兰优美的声音中透着笑意,打开车门率先走了出去。"欢迎来到塞拉丽蒙!"
随着车门的开启,一股新鲜的空气注入了封闭的空间。空气中暗暗浮动着着草木的芬芳,这里就是我今后生活的地方吗?在认知到这点时,我不知道浮上心头的究竟是种怎样的感受。
"下来吧!" 我略愣了一下,还是搭上了罗兰伸出的手。
微叹一口气,走下车了的我望向前方,虽然视线所及皆是一片黑暗,但我知道塞拉丽蒙庄园已经近在眼前了。
我终于踏上了塞拉丽蒙的土地,这片与我过去二十年生活的地方都截然不同的土地。我不知道在这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刚下车,一个清朗的声音便迎面而来。听声音该是个年轻的男子,只听得他声音的惊喜自不待言,但奇怪的是其中好象更充满了一种解脱般的感受。
"怎么,我又不是第一会出远门,看到我回来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似是觉得那人有些反应过度,罗兰轻笑着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