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怎么看出来的?"看出来了,我也不必否认。"猜的。"他盯着我的前胸,我觉得他更想摸一把。
"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吧。"我拎起自已的东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希望我的预感能不准一次,那根预感神经在哪,我干脆给它切了算了,就象一根阑尾,说是能抗癌吧,还真没见它有什么用。
到水房洗衣服的时候,老大也过来了,看着他盯猎物的眼神,我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宇哥。"
他把水盆放在池里,看到水房没别人,"你是同性恋吧。"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声音不大,对我而言却是轰隆隆如雷声响过,水管里的水真凉,冲在手上,让我打了个冷颤。"开什么玩笑。"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发现,我什么也没做过!
"你小叔以前在XXX医院是骨科的吧?后来调走了?"这回是问句,不过也并不想让我回答。他只停了一下,不等我说话,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爸提起他们医院有个病人残了,动完手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说要是你小叔还在肯定没事儿。他还说起那个叫徐铁力的以前总去那家医院,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他姐自杀也是在那儿救的。"
他不再往下说了,留给我足够的想象空间猜测大家怎么说我的。我无意识地搓着衣服,水房里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那只是误会,大家就是喜欢传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我把所有的衣服放在一起,拧出水。强迫自已把视线对着他,"我不是同性恋。"绕过他,出了水房。听到他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你从没交过女朋友!你的条件并不差。"
月光从没有窗帘的窗子流进来,象是泉水,从桌子流到地下。老四翻了个身,酣声也停了。我盯着老六的床板,转动手指打着了火机,扣上的时候"叭"地一声脆响,让我的心抖了一下。恶梦又要回来了吗?
凭良心说,莫风造就了现在的我,给了我曾经梦想的东西,他似乎天生就是为别人圆梦的神,不,应该是魔鬼,因为他还要拿走你其它珍贵的东西。我恨他吗?每次我这么问自已,到最后都是不确定的答案,不过他以为我恨他吧,所以才离开?
他回来了,又象以前一样,不是他故意的,可是阴影又向我飘来,我今天的回答肯定不能令人信服,必须想个办法。
"真的!"络纤纤瞪大了眼睛看我,周围的眼神全关注过来。幸好食堂人声嘈杂,只有附近的人听见。我和她说这个周末有空,不知她能提供什么地方逛逛。
"嗯,我想一个人出去也没意思。一起去逛逛吧。"我在利用她,我知道我是个卑鄙的毒蛇,不过,只是出去逛一逛,在学校转两圈,等她发现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也正好不会再来缠我了。不知道算不算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真的!"怎么了,她就只会说这两个字啦?真有点后悔了。
不过当逛逛变成具体的动作之后,我才真正地后悔了。
她带我去逛商店!对于商店里摆的东西,以前我也只看看火机,军刀什么的,现在更没什么感兴趣的了,尤其是她看的我更不感兴趣。一层的鞋区她就转了快一个小时,所有的鞋都快让她试遍了,没有一双满意的。我本想说出去吧,却看到一个同班的带着他女朋友来了,我热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那就再坚持一会儿吧。
衣服,不出所料,她又在一件件试,我帮她拿着包,以前和姐出来,也没这么能试呀。姐总是看差不多了才试,她看中的不多,所以很快就能出门了。
络纤纤的胳膊跨着我,她个子高,和我正配,周围投来的目光让她很得意,多少让我也有点儿满足感。
"刷卡。等一下。"这个声音让我一惊,望过去,付款台边那个身影我绝不会认错!
莫风正从皮夹里拿卡,他身边站着一个大男孩儿,嚼着口香糖盯着他的皮夹。我回头想拉络纤纤走开,却找不到她了。
"铁力,在这里!"她在那边冲我招手。妈的,小点声会死呀!
"铁力,你看这件怎么样?""不错,"我心不在焉。"那好,就这件了,帮我包起来吧。""那--"她推我。
"什么?"我如梦初醒。
"付款哪!"她把票子塞到我手里。
什么?一个破背心要500多元!我哪有那么多钱?我惊慌失措,不知为什么却抬头看了一眼那边,莫风正看着我。
血一下子涌上了头顶,"这件不好看,算了吧。"我低声说。
"什么啊,都包好了。"络纤纤不分时宜地撒娇,怎么觉得商场这么热,东西卖这么贵还不开空调。
"我没带那么多钱。"我只好实话实说,还掏出皮夹给她看。谁知她一下就炸了。
"什么!没带钱!逛商场不带钱!(我知道你要逛商店?)用鄂鱼钱包,里面只有一百元?一身的名牌儿,你告诉我你没有钱?(这都是以前买的啊,没大脑。)。。。。。。"
她象疯了一样用高分贝攻击我,莫风是不可能听不见了,商场里的人全看过来。我心脏里的血好象全跑到头部来了,本来还觉得利用她很对不起她,不想冲她发脾气,现在实在是受不了了。
"够了!"我抢回她手里的皮夹,把她的皮包扔回她的胸前,我不打女人,要是男的,我早一个耳光上去了。
转身下楼的时候,看到那个男孩儿惊讶地看着我。这时候才看到他的正脸,眼睛是棕色的,五官看起来有一种混血的美。
直到在空手道会馆把对手摔得大喊骨头快断了,才觉得胸口的气儿下去了点儿。算了,也是我自找的,现在自已也觉得挺可笑的,看来络纤纤是以为我有钱来着。我九十度鞠躬跟对手说对不起,他一脸的唧唧歪歪。
第八章
有时候下课赶得及, 我就会去接姐,带她回家。
用自行车带着姐穿梭在下班的人潮中,我一边盯着有没有警察,一边叮嘱,"姐你扶好了!"姐抱着我的腰,"阿铁,同事说五一节要出去玩,问我要不要去。你们同学是不是也有活动?"
"姐,你想去呀?"我拐入小路。
"是呀,同事都说我总在家里,脸色苍白。"姐把脸贴在我后背,"阿铁,你有女朋友了吗?"
心里格登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窝心呢!"没有,嗨,我还小,着什么急呀,有人追你啦,姐!"很想回头看看姐的表情。
"嗯,有两个,不过我总是觉得没感觉,好象,很久以前我爱过一个人,想起来心很痛的感觉。我病之前是不是有男朋友,他因为我生病离开了?"
我握紧了车把,神啊,求你不要让她想起来。"哪有的事儿,你生病以前最爱看小说,你的男朋友都被我吓跑了,不要和我算帐啊。"
"阿铁,你的心脏病是怎么好的?"
撑住,我对自已说,她究竟想起来多少?"你生病的时候爸送我去美国做手术啦,你忘了,妈和你说过的。"
"哦,我的记性还是那么不好。"姐的语气听起来很懊恼,不再说什么了。
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我该怎么办?我的罪是赎不清了。
五、一,本想陪姐去玩,看着她点儿,家教那家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夫妻两个有事要出差两天,留小孩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我说放心吧,我把他养得胖胖的。只好妈陪姐去了。
"彬彬!"刚一进门,就看到彬彬--一个小我五岁的小家伙,正坐在门口等我,他只能坐着,车祸,瘫痪了,只能坐在轮椅上。
"你看他,一早就盼着你来啦,巴不得我们赶快走呢?"廖姨--彬彬的妈妈,笑着边说边把拖鞋拿给我。
"张叔呢?"我问。
"里边做饭呢,"她拍了一下彬彬的手,"来,别挡道。"
这个家的气氛和我们家完全不同,彬彬的父母全是高校的老师,彬彬十岁的时候就出事了。可是一家人仍是其乐融融,没有一点儿悲伤或是怨天尤人,更是想尽一切办法教育和培养彬彬,他们没有让彬彬去学校,而是在家里教他,可能觉得他缺少玩伴,所以就找个人陪他。我很庆幸能碰到他们,在这里,总能感觉到一种平静而充实的幸福。
跟着彬彬到了屋里,他早布好了阵等着我,"不会吧,又是围棋!我能不能直接认输?"我叫起来。
"不行,"他坚持地撅起小嘴。
"能挂个油瓶!"我伸手捏合住他两片唇。他长得并不好看,尖尖的下颏,两个过大的眼睛,看起来有点象ET,不过,要是看到他眼里的纯净,朝气,就不再觉得他难看了。
我无奈地坐下来,下围棋,我还是和他学的呢,徒弟要下过师傅,难度比较大。
看到他,让我想起以前的自已,也是一样的生病的身体,不能随意活动,也是一样的家里的宠儿。可是,他却乖巧温顺,常常一张甜嘴把我们三个哄得团团转。不象我,坏脾气,任性,自私。
也许莫风走的原因就是我太任性了,不停地说恨他,他做了那么多事也没有用,谁也受不了吧。
突然想起莫风以前说的话,"看着你,想起以前的自已。"当时我笑,才七年,没那么夸张吧,跟老了多少似的。可是现在我也想说这句话了。
输了一盘,我看到彬彬一直在舔嘴唇,"我帮你拿水来,渴了吧?"
"好,谢谢力哥,我要可乐。"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不浓,却很长,这是个小天使。
走过走廊正经过厨房,里面热火朝天地炒菜声中,夹着他们夫妻俩的谈话声,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是有关我的。
"铁力这孩子不知以前遇到过什么事,我看他在人后不经意的时候,眼睛里总是有种很无奈的哀伤,不知在想什么。"廖姨的声音。
"每个人家里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他在彬彬的面前倒是很开朗,又疼彬彬,他身上有种介于男孩儿和男人之间气势,还有种临危不乱的沉静,彬彬就是太文弱了,跟他多学学才好。"张叔说的是我吗?我怎么不觉得,也许多多少少从莫风身上偷学了点气质?
"我看彬彬是遗传,学不来了。"廖姨在笑。
"遗传你还是遗传我?"两个人取笑起来。
拿了可乐回来,我给自已倒了点开水。彬彬盯着我,"力哥,你长得真好看!比妈妈还好看!""是吗?"我冲他笑,在他面前我凶不起来,不管他说了什么,而且他认为,要是说比妈妈还好看就是最高夸奖了,我盛情难却。
"你为什么不交女朋友,是不是认为她们都长得不如你好看,配不上你?"这是什么歪理呀!我大笑起来,真是个活宝!
吃饭的时候,两位家长的谆谆叮嘱全被彬彬一口一个"哦,我知道了。"拌着饭给吃下去了。
最后他们又给我一些钱,"你不会做饭,就从外面买吧,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再吃。有什么事,打你张叔的手机。"
"嗯,没事儿,有我看着他呢。"我答得干脆。这句话很熟,在哪儿听过。
送走了他们,和彬彬疯了一个晚上,我搂着彬彬,他很快就睡着了。
莫风,以前也是这样搂着我的。这些天,越来越多地想起他,可能是因为又看到了吧,可是两次见到他,都见他带着新情人,每一次我都心慌得来不及去看他的眼睛,可能看了也还不知道他怎么想。
我还爱着他,我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这种结论,但是也知道,我已经失去他了。我一错再错,失去了很多东西。
我这样宠彬彬似乎是在模仿以前的莫风宠我,当做彬彬是以前的自已。
两天时间很容易就过去了,我只做了一次蛋炒饭,就认命地从外面买了,我实在没有做饭的天份。还有一天背着他去了公园,他腻在我的怀里,象撒欢的小狗。
回到家里,爸和生意伙伴出去了,妈和姐也没回,我只好到学校去找食了。宿舍里人也没人,看来剩下的几天我可以清闲一下了。
刚在床上伸展开,电话就响了,我喂了一声,马上听到老四的大嗓门连珠炮似地,"啊呀,阿铁,就猜你可能回来了,我们在附近的县里,打算回去狂欢一晚,明天再去老六家,正好爬一下泰山!你去不去?现在有十个人啦!"
"去!"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出去散散心。"你们打算在哪里狂欢?我几点过去?"那边一阵乱七八糟的吵嚷。老四大嗓门又响起了,"完了,原来定的地方不行了。他哥回来了,(谁哥?)你有没有地方?"我家,不行,妈回来还不晕过去,再说也不够这么多人折腾的。我想到一个地方,"我有地方,不过要先收拾一下,我到了那儿再给你们电话。"
"ok!"老四大叫,我把话筒拿远一点儿,免得被他震聋,这是在哪打电话呀?
又回到了蓝色的海洋,把东西搬走后,我一直都没有再来,一开门就闻到一股灰味,看来确实要先打扫一下。
卧室,那颗大珠子还在,他什么也没有拿走,其实我早该想到,这里不过是他的一个驿站,他跟本不住在这里,另外有房子,所以跟本也就什么都不用拿走,他不在乎。
我按了床头遥控器的按键,想看看水的波纹,没想到错按到了音乐的,刹时,一种回肠荡气的调子就回旋在屋里,是《猫》剧的memory。
Memory
Turn your face to the moonlight
Let your memory leave you
All alone in the wind
If you find there
The meaning of what happiness is
Then a new life will begin
Memory
All alone in the moonlight
I can smile at the old days
I was beautiful then
I remember the time
I knew what happiness was
Let the memory live again
Burn out ends of smoky days
The stale cold smell of morning
......
歌声掀动每一粒灰尘上的记忆,仿佛汇成时间之沙,再现了昔日的情景,我的心又揪了起来。
我关了它,坐了一会,想起要给他们打电话,不知这个电话还能不能用,抓起电话,拨了家里号码。爸回来了,我告诉他要和同学去玩,这几天不回家了。能用,可能是那个当初设的自动扣款的帐户还没有用完。
我锁了卧室的门,开始打扫起来,早知道该带个口罩来。
大家来了以后,屋里有了人气顿时热闹起来,老大没来,让我松口气,不过没想到路阳在。
这帮家伙真把我忙坏了,从一进屋,就开始四处参观,不放过每个角落。
"啊,你亲戚家这么大呀!"
"那个是什么地方?"
"咦,这间的门锁着。"
我晕,我晕,这帮家伙就不能老实点儿吗?唉,实在是不可能。
叭地一声,不知是谁又把客厅音响打开了,里面原来放的碟就开始转了。"哎,这是什么曲子呀?"
"the Exodus."我答。
"什么?"
"出埃及记。"当时莫风给我讲解摩西怎样不容易的时候,还加了一句,我们国家一个伟人去世发卜告的时候用了这个曲子。我说,那我死的时候也用吧。莫风笑着捏我的鼻子,你不适合这个曲子。。。。。。
"哎,愣什么神儿哪!"有人拐我一下。
"啊,拿出来吧,这里没好曲儿,不是让你们带盘来了吗?"
这边刚唱上,吧台里的酒又被发现了。"能不能喝呀?"有人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