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一个人全喝了,拿过来,着什么急呀,订的菜还没到呢!"我坐在地上冲那边喊。跑过去,看他正在倒威士忌,我转到冰箱里找出一个一拉罐,拉开,倒进他的杯子。
"干什么呢?"他躲,"加点苏打水,这样口感更好呀。"我对着罐儿自已喝了一口。
他笑着捶了我一拳,"你还很有情调哪,看不出来。"一时间我又愣住了,我在干什么,这是莫风的习惯。有点儿后悔到这里来。
送来的饭被我们风卷残云地刮到肚子里,买来的啤酒,柜子里的酒也不分好赖地灌下去,刚开始还只是几个拿得上台面的在唱,酒喝到差不多了,就全都扯开喉咙狼哭鬼叫地卡拉OK,你抢我夺,恨不能头破血流。幸好这里隔音不错,要不然,别人还以为这里是地狱的小鬼造反呢。
我也喝了不少,头脑还清醒,只是笑,谁说一句话,我就乐不可支,不管他说了什么。
路阳突然凑过来,"呃,你这附近哪有上网的地方,我刚想起来要回个信。"
"哈哈哈,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我哪儿知道呀,嘻嘻嘻。。。。。。"这个笨蛋,哈哈,有意思,啊我想想,好象书房的电脑还在吧,电话不是还能用吗,这个时候用脑真是伤神哪。不容易,我想得起来这个,佩服我自已。
"跟我来。"我爬起来,不时地四肢并用,向楼上走去。他过来扶我,我就把重量压在他身上,"哈哈,你不是给亲爱的发mail吧。告诉她,这里全是男的,没有,MM,"我绊了一下,被他支起来。
进了书房我开灯,一指那个IBM,他就自已过去弄了。
我坐到保险柜的旁边,当当地敲了几下,这个莫风没带走,(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带走,)也没给我钥匙。"你说,这里面能是什么?"我问路阳。他回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一眼,"你想知道?"
我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当然了,说不定是很多钱。"啊,我说什么了,冒什么傻气!怎么可能。不行,我看我还是先去睡觉好了,等一会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路阳看起来也很诱人,别怎么上了人家都不知道。
正想起来,路阳却坐过来了,和我一样一身酒气,他也喝了不少,"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吗?""干什么的?黑社会的?"这是我唯一想得起来的词儿,说完了才觉得驴唇不对马嘴。"练空手道的。"说完他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吓大的,"我伸出食指,指向他,然后又指向自已胸口,"找他来和我干一架。"我干嘛和他爸干架呀?这嘴还是我的吗?
"你想错了,我是说偷东西。"
我沉默,终于在关键时候没有笑出来。
"从小到大,看着他进去出来,我们一家人担惊受怕,别人对我指指点点,我恨死他了,"他把脸埋在了膝盖间,"你有没有听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哼哼,我居然发现我也有这方面的嗜好,对锁有浓厚的兴趣,而且还很有天份,没有我不能开的锁。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他一样。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自由自在
我把他传染了,自已却笑不出来了。"我帮你打开!"他突然说,眼睛里有种狂热,吓了我一跳。
我带着他下楼找来合手的工具,然后看着他趴在那里,把耳朵帖在上面听着,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我的心跳加快了,犹如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之前。
铁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里面分两层,下层有个两个大纸袋,和那天装钱的袋子一样!上层还有一层小门,路阳示意我等一下,又去开那个锁。
打开了,却还是一个大纸袋,还有两个红丝绒的小盒,路阳退下来,我上前打开两个小盒,是一男一女两式钻石戒指。天哪,这是,这是什么。路阳显然也吓了一跳,象是突然清醒了,"看看就放回去吧,"他说。
我转回身,瞪着眼看他,还在想那是用来干什么的,给姐的?路阳的脸已经凑过来了,然后,他的唇落在了我的嘴唇上,我第一反应是想推开他,可是脑中闪出莫风身边那个大男孩儿的身影,心里一阵刺痛,我搂住了他。他的唇很急切,似乎一直想咬我,弄得我很不舒服。
他的手伸到我的衣服里向下滑去,我向后一缩身子,碰到了保险柜的门,脑子就开始运作了,我抓住他的手,"我们下去吧,"我的嗓子有点哑。推开他,向门口跪爬了两步,想站起来,他突然扯住我的胳膊,"你是同性恋吧。"
我僵住了,坐下身子,回头看他,酒劲全醒了。
他的眼里又闪着那种幽然的光,"那天,我听到了,你和李宇在水房里,我就在里面的厕所。"他盯着我,就象一条蛇盯着猎物,"这房子也是你情人的?"
"不是!"我大喊,镇静--心里一个小声音。"那天厕所里还有别人吗?"我放低了声音。
"没有,不用怕,我不会说的,不过李宇可难说,他一直在追络纤纤。"他盯得我快喘不上气了。
"哦?"糟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喜欢你!"他的眼光刺得我难受。他一定是喝醉了。
"对不起,我不会爱上任何人的,走吧,出去吧,我们还是朋友。"我尽量把语音放得柔和一点,先一步出了门,他跟出来,没有再说话,我把门锁上。
这天晚上,我和路阳互相之间没有再说话,我知道,每一次表白,带来的都是友谊的破裂。
喝够闹够了之后,大家都在一楼的客房睡了,有的干脆就倒在大厅的沙发上睡。还有吐完了,睡洗手间的,被我点数后发现,抱到屋里了。做完这些我头晕目眩,虽然头脑清醒,绻在沙发一角,在酣声的此起彼伏中,我也睡着了。
第二天下午,他们陆续地起来,想起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就先走了,我想在这里再睡一会儿,直接到火车站找他们。
"小心别睡过了,火车站,过时不候啊。"老四关上门的时候大声说。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月光,真的睡过了,不过,却有另一件事更吸引我。
我上了楼,打开书房的门,慢慢地走到保险柜旁,袋子里会是什么呢?那个戒指是为谁准备的?我拿出女戒,比我的手小,男戒又松一点儿。那么,是很早前为姐准备的了。
我打开了袋子,倒出里面的东西,看着它们--我失声痛哭,三个袋子里,全是照片,全是我的照片!各种角度的,有些我知道,更多的是偷拍的,还有不少是我睡着的时候拍的。
失去的回不来了,我爱他,我还是爱他的呀!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我如此强烈地盼望时光倒流。
第九章
放在上层的袋子里还有一个黑皮的笔记本--是日记。
日记很长,我迅速跳读着,敏感地抓住与我相关的部分。
"一个比我小七岁的男孩儿。"
"第一眼,我就被他紧紧抓住了,他和木莲长得很象,也有一双小鹿般的大眼,木莲的眼里只是单纯的温柔,而他的眼睛,却变幻莫常,不经意时,时而迷茫,时而脆弱,看着木莲的时候,温柔如水,然而当他把视线定在我的身上,我看到那里面竟闪着狐狸的光芒。"
"我从没有如此想要一样东西。他的每一部分都相当的俊美,是一种中性的美,男人和女人都会感兴趣。"
我无声地笑了起来。
"做为如歌,我可以了解他的内心,抓住他的弱点就好办了,甚至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提前知道他恶做剧的剧本。有些我可以躲开,有些就随他去吧,当他在小孩子的游戏得手后露出得意时,脸上的表情也是很有意思的。"
"没想到他有那么严重的病,可能他的家人怕我知道了,会不想和木莲结婚,本来是没有影响的,不过,现在我对木莲已经失去兴趣了。她是个结婚的好对象,可是没有得到他,总让我心里放不下。"
"一种叫做恨的表情,在他的脸上竟也很有意思。"
"游戏拖得太久了,机会来了,我必须抓住,我决定结束如歌,这个身份已经让我觉得厌烦,从另外的途径下手,更直接一些。"
"一切如我所料,那天阳台上的一翻话对他是有影响的,他很容易受别人思想的左右而不自知,他来了,只要有第一次,我不会让他逃走的。"
"果然没有看错,皮肤是年轻稚嫩的柔滑,长期没有户外运动,让他看起来有些苍白,全身都是一样的白,对于我而言,就象一块大块的奶油糖。我舔着他,他很敏感,动情的时候,皮肤会变得粉红,他不够柔软,不过他是男孩儿,这也是理所应当,还好韧性不错,短期内,我想我不会对别人的身体感兴趣。"
"他象个小豹子,轻易就会冲我愤怒地呲出牙,伸出爪子,有时候这会惹出我嗜血的本性,这样会玩得更尽性,可惜他的身体实在是烂透了,承受不了更多。我决定,送他去做手术,没有了身体上的羁绊他会去锻炼,会更加完美。"
"没想到木莲这么能粘人,居然求我说只要能和我结婚,有别的女人她不在乎,她这样让我更讨厌,别的女人不在乎,那么男人呢,若是他的亲弟弟呢?我要导一出戏给她看。"
我死死地抓住了笔记本,似乎从那里面挤出水来,手心里都是汗。那天为什么带我去吃冰淇淋,为什么突然吻我,姐晚上回来的脸色,她不可能从一支枚瑰看出来的。也许我总是隐约地知道,却不愿去深想,我一直在为他辩护,那天晚上我的感觉没有错,哈根达斯里面不是美美,是我姐!
"出乎意料,她太脆弱了,比她看起来的还要脆弱,而他则在痛苦中挣扎,我很想告诉他,弱者不配活着,不过我也知道这种话不能对他说。"
"他到我这里来了,我想他已经在相当程度上依赖我了。这一点,他自已并没有发觉。"
"无休止的讨伐真令我讨厌,我要摆平这一切。"
"也许我加速了他生命的消耗,不知来不来得及送他去美国。"
"送走了他,我好象也从迷雾中走出来,我做了什么,好象被他迷了心智,这一次玩的时间太长了,生意也耽误了不少,不只是他被我改变,我也被他改变了,居然任一个人对我呼来喝去。"
"他不停地打电话给我,令我更加厌烦,一只已经没有爪子的豹子实在没有意思,想想看,那种狐狸样的灵活似乎也很久没有看到了,他的眼睛已经变得和木莲一样温顺,现在打电话的声音都变柔了。他完全依赖我,我替他整理一团糟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劳心劳力的工作,我要摆脱他。"
"他说父亲去看他了,我想父亲应该很快就会给我打电话,要我处理他了,他不明白,父亲想什么,他是不会看出来的。"
"果然接到父亲的电话,我答应他做好善后工作就回美国。"
就象拼图游戏,我找到了最后一块。然而我却找不到心的碎片,不要了,反正也不想要了,我抓起照片,扭着,撕着,咬着,直到再也使不出力气把碎片变得更小,于是我攻击那个笔记本,消耗我最后一点力量,我要撕毁一切,不要了,我什么也不想要了。
最后,我就靠着冰冷的保险柜,笑出了眼泪,我声嘶力竭地号叫,我不是狐狸,我是迷失在荒野里的一只失去利爪的狼。窗外的狂风拼命地吼,用暴雨拍打着玻璃,我踉跄着打开所有的窗户,进来吧,我们一起疯吧,毁了这里的一切吧,毁了所有吧,只有这样,才能断了我那可笑的,无望的爱情。玻璃碎了,镜子碎了,杯子碎了,风加入我破坏一切,雨宣泄着我的感情,长时间被我封锁的感情决堤了。
再次醒来是在阳光下,屋里象是龙卷风刮过,我以为我会疯了,结果却出奇地平静。头痛的要命,手臂上全是玻璃划的伤,我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只找了些药,带上出门了。
回到宿舍,没有人,我关上门吃了止痛药,又睡下了,接下来的事情很混乱,我分不大清楚时间,因为头痛刚好,我又浑身无力,开始觉得冷,我想是发烧了,所以又找了退烧药,谁知吃下去也只是管一会儿,吃了几次退烧药也不行。
中间觉得饿,我想要吃些东西才有抵抗力,就到食堂去打饭,可是才下去没几口,就吐了,我趴在倒剩饭的馊水筒边,里面的气味搅得我的胃肠一阵阵痉挛。这时候一支手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我抬头看去,不认识的女生。"你没事吧。"她的声音柔柔的,很象姐。
"没事,谢谢。"我接过手帕,沾了水擦过脸,回头看她还在,"手帕过两天还你吧,你是哪系的。"
"一系的,没关系,不用还了。你可能发烧了,去医院看急诊吧,这样不用医务室开转院也能报。"她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走开了。
我知道,谁知道那药是过期还是怎么回事儿呀,一点儿也不管用。回到宿舍,心脏的位置沉沉地发痛,不是发病,我很清楚,过一阵子就会好的,等我忘了莫风。我又开始喘不上气,胸腔就象个破风箱,拉动着,却抽不进来一点儿新鲜空气,闷得我难受。我又睡过去了,睡一下起来就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听到屋里热闹起来,小金过来拍我的脸,"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别告诉我这几天你一直在睡,酒量太差了!"
我睁开眼睛,"有水果吗?我饿死了,谁贡献一个?"水果拿来,我削皮吃了,任他们调笑,不说话,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吃完后好象好点儿了,再吃一片退烧药,又睡下。
第二天的课没有去上,下午小金拖着我到医务室,医生问了问情况,量了一下体温,"可能是肺炎,我给你开转院吧。"她拿出一个本子。
我看到上面写的院名,马上说"大夫,能不能换一家,我家离这家太远,我家在XXX区,那里有没有合同医院?"这家医院就是小叔原来的医院,不想再去那里,我编了一个离家远的区。
在医院透视之后,医生一脸严肃,"怎么才来,都大面积阴影了。"听起来很严重。小金马上问,"那能治好吗?""肺炎!"医生说,"啊,是呀,那能治好吗?""打两星期吊针就好了,在医院住几天吧。"医生乐了,小金不好意思地挠头。医生又开了个单子让我去拍片,"你的心脏好象有点儿问题,去心内科再仔细查一下吧。"不用去,我知道,动过手术,不可能看起来完全正常。
身体又回到以前那种虚弱的状态,不过好在也一天天恢复起来。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很熟悉,看着打吊针的人各式各色,疼苦的,漫不在乎的,心情沉重的,还有一脸平静的,仿佛一个缩小的世间百态图。啊,吊水最讨厌的就是--上厕所。可是那么一大瓶下去,还真是难忍得住。
无奈地举高瓶子,走廊里的人走过去又回头看,不知是因为我的长相还是因为我现在象个傻瓜。余光感觉到护士台那边有人看过来,那几个人都差不多认识了,可是今天的感觉尤其不一样,我扭头看过去,--真希望我没有扭头。
为什么他无处不在呢?莫风,看到他,我的心只有刺痛的感觉,我已经无力扑过去置问他或是象以前那样恶言相向,只想躲开他,似乎那一晚,我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完了。
我们就这样在长廊的两头对望着,他还是带着魔咒的,我的眼光移不开。他没有变,还是带着那样的气势,在人群中你永远会第一眼看到他。他走过来,生理状况提醒我要走向画着裤装小人的门口,我钻进去,把门叉上。
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等在门口,我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前两次见面他并没有同我打招呼。他带着探询的目光显得小心翼翼,"你的心脏又出问题了?"很特别的问候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