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岁月 ---- 任云飞

作者:  录入:12-23

薛峻冷不丁地瞅住我,"怎么,又要赶我走?"
"对呀,把你赶到学校去,和杨敏一起住校!看你还敢不敢妖。"
"哟!和杨敏那小狐狸精在一起,想不妖都难。"
"那我怎么不妖?我认识杨敏比你久。"我问。
"你是妖到了骨头里了!"薛峻开心极了。
那一夜我们把积蓄已久的情欲狠狠地发泄了出来,一大早服务员就扯着嗓子敲门搞卫生,我睁开没睡够的眼不满地对薛峻说:"不想住这了,你替我另找个地方吧。"
薛峻却把我带到了他"二姐"家。
"二姐"是一个三十岁、肚子初显山水的中年男人,还有另一个五官长得有些不正的小男孩。
薛峻介绍说:"这是我‘二姐'阿福,还有我‘三妹'阿星。"
我不是很习惯这种叫法,明明都是男人。
那个阿星妖里妖气地对我说:"哟!云飞,你好有本事呀,把我们B市最漂亮的帅哥都拐跑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哥垂涎三尺呢!我跟你说,可要对我哥好一点呀。"
我对这个阿星没什么好印象,但看在薛峻份上,也只好和他打打招呼,违心地夸他很漂亮。
那个阿福却热心地张罗饭菜招待我们,饭桌边不停地热心替我挟菜,一见到我的碗空了便抢着替我盛饭。
阿星叫道:"二姐好偏心呀!"
阿福笑眯眯地骂道:"这小蹄子,吃你二姐的还少呀?人家可是客人。"
阿星对我说:"你说我是叫你姐夫呢?还是叫大嫂?你是我大哥的老公,我可糊涂了!"
我更糊涂,但是我困了,没精神去和他开玩笑,阿福让我到他房里休息。躺在床上,听着薛峻和他俩开玩笑,却又难以入睡,多希望峻能进来陪陪我呀。
半梦半醒间,发觉有人坐在我床头,我以为是峻,待看清了,却是阿福。
"睡够了么?"他温柔地俯视我,"你的衣服我都替你烫好了。"
我困惑地望着他,不知他在说什么,他突然俯下身来,在我脸上便亲了一下。
我吓了一大跳,脸立刻红了起来。
正在这时薛峻慢悠悠地转了进来,似笑非笑地说道:"哟,玩得可真够高明的!"
阿福讪笑着出去了,我坐起身来,外头已是黄昏。
峻笑着握着我的手说:"云飞,我想明天回趟家拿些证件,要迟几天才能去A市,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薛峻的家离B市还有两三百公里,是个名声远扬的风景胜地。
我没想到一个人来,还得一个人回去。我的手与他的交缠,恨不能拥他入怀,然而这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空间。
"今晚你就在这住一晚吧,我到阿星那去,他明天和我一起回家玩两天。"薛峻把他的安排告诉我。
我很不快,"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了?"
"那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你看不出阿福他很想干那事么?"
"我知道,"薛峻笑道:"他很喜欢你呢!"
"那我怎么办?"我对他的无动于衷很不乐。
"你就睡你的呗,他要想干就和他来一次也没什么,二姐这人挺好的。"峻笑得一脸轻松。
我转过身去不理他 ,心里希望他能过来安慰几句,然而他不,把我丢一边出房间去了。
我心里骂他混蛋,但是想想,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把他赶回B市,让一个喜欢他的大哥照顾他,我们算是扯平了。
第二夜下渔场,薛峻的心情很好,与阿星他们有说有笑的。我独自溜到电子厅,打了一晚游戏,赢了二十块钱。
薛峻带着阿福来找我,要回去了,一想到今夜要和阿福睡一张床,赢机的兴奋一扫而光。
然而不想再让峻看出我的不快,不希望把今夜他的好心情弄僵。
薛峻和阿星上公车走了,阿福也用车兜走了我。
那一夜我提心吊胆地趴着睡,阿福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挑起我的兴致,我只拿话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反把他扯得又累又扫兴。
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夜。
我只记得天明时他送我到车站时问我的那句话:"性和情你哪样比较看重?"
"我是性情中人--中间的人!性来了情便到,情灭了性也不再,两者唇齿相依,缺一不可!"说完便跳上了来车,胜利大逃亡。
性情中人?是么,我真的是那样的人么?
至少当时是的,在风雨尚未来临之前。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

 

五月和六月,薛峻来了A市两次,每次都是月底来,住半个月便又回B市。
在他来A市的日子里,我都尽量减少出差,或出差也是匆匆数日,周末便赶回来陪他。
那些奔波的日子,坐了太多太久的夜车,右腿的坐骨神经开始隐隐地犯疼。
也有一些小矛盾和小争吵,但我们毕竟聚少离多,分别数日再相聚,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
我们在市内新村租了一间小屋,南郊那头实在太偏了,而且水电不正常。虽然上班远了,但只要薛峻住得舒适,我也就不计较来回赶路的辛苦了。
七月底,我出差回来,薛峻也准备第四次上来时,B市开始发大水了。
连下了一星期的暴雨,B市全泡在了水里,交通全部中断,救援物资想尽办法往B市送,电视、广播每时每刻在报告险情。
我在A市一天打三次电话给薛峻,他被困在六楼上,水泡到了二楼。
杨敏正在暑期中,也同样被水围困,打电话时说:"唉呀,我天天划竹排过桥南去看水,我们的渔场真的成了渔场了!"
"听说一瓶矿泉水卖到了十五块钱?"我忧心忡忡地问。
"还得买得到才行,自来水都停了!"杨敏夸张地形容起那场百年不遇的大水。
我急忙又打电话给薛峻,想问问他怎么洗澡,这大热的天。
电话里问了半天,薛峻似乎没听懂,朦朦胧胧地发出一些梦呓般的声音。
我急了:"峻!你没事吧?"会不会自己生了病也不知道呢?
"我没事。"峻说他一天除了睡觉无处可去。
交通恢复的当天,薛峻立即要过来。
那一天我遇到了小玉。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四)

 


火车晚上九点半到,我出到市中心吃快餐,一进快餐店,便听到有人叫我。"
"云飞!"我寻声望去,是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小谢,他身边还有另一个男孩。
"介绍一下,这是云飞--我的好朋友,以前我穷得连吃饭钱也没有时,是他请我吃的馄饨。"小谢向那个男孩夸赞着我的好处。
"你现在还不是一样穷?"我笑道,他这人行踪不定的,听说刚从广州回来。
"至少现在可以请你吃快餐!"他笑道,指着身边的男孩说:"这是小玉,也是我的好朋友,和我从广州上来玩的。"
是个娃娃脸的男孩,个子不高,我估计最多一米六八,但是五官挺水灵的,二十岁左右样子。
聊了两句,有人CALL小谢,他急忙起身复机,回来时对我道:"小玉就丢给你了,麻烦你替我保管一下。"
"这么漂亮的小男生,不怕我吃了么?"我笑道。
"哟,吃谁都不如吃我呀,最美是我!"说着跑出门口,回头还摆了一个甫士。
"真骚!"我望着他跑出去,对小玉笑道。
"他这人就这样,"小玉也笑了,"在广州,喷了一头红头发和我去GAY吧,回来下雨了,颜色被雨冲掉,顺着湿发往下滴,血红血红的好吓人!"
我们有说有笑,我不停看时间。
"你在等人?"小玉关切地问道。
"啊?不,我待会要去车站接一个朋友。"
"那好,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没事。"小玉说着站起身,没等我掏钱出来,他己到柜台结了帐。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请客,有些不好意思。
外头下着小雨,小玉没带伞,我把他矮我一截的身子拉过来,一起躲在我的伞下。
小玉仰着脸对我笑,眼睛如雨滴一般清亮,手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腰。
我脑中念头一闪,但很快便丢在一边,火车马上就要到了。
薛峻一下车,便骂爹骂娘地咒诅B市那场大水:"他妈的!害我几天没澡洗了,用毛巾沾矿泉水擦身。"
我和小玉都笑了,纵使这样,峻看上去依旧清爽干净,只是瘦了一些。
薛峻还没吃饭,又带他到快餐店。
小玉静静地听我们说笑,上柜台去替我们拿可乐。
"挺不错的小男孩,"薛峻向我眨眨眼道。
"刚刚才认识的,人家比你大一岁呢。"不知为何,薛峻给我的感觉要比他实际年龄要稳重得多。
吃了饭,峻急着回去洗澡,叫了一部出租车,对小玉笑道:"要不要一起过去玩?"
小玉眨着长长睫毛的圆眼看看我,温顺地点点头。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

 

 


薛峻一进门便冲向卫生间,不一会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有他愉快的歌声--"今天是个好天气,早上起来锻炼身体。"
"什么破歌?听都没听过。"我对小玉笑道。
"声线不错,就是内气差了点,我是学声乐的。"
小玉和我聊天,似乎有些情绪落没,突然对我说:"抱一下我好么?"
我没被吓到,但也没动,这样的雨夜,一个异乡男孩,有些寂寞,那是可以理解的。
"我是不是很傻?"小玉像在自言自语,"刚才,在你的伞下,我觉得好有安全感,我就想,要是你能抱我一下就好了,我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想......"
我朝浴室那望了望,水声还在响,笑笑,宽容地伸手将小玉搂在怀里,用力抱紧再放开。
"够了么?"我开玩笑似地问道。
小玉不语,一双圆眼眨呀眨地定定望着我。
薛峻洗澡出来,和小玉聊天,小玉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
"快十一点了,"我看看时间,对小玉说:"我送你出去搭末班车。"
小玉不情愿似的起身,没说什么。
送他走出新村那条又湿又窄的巷子,小玉突然对我说:"其实我不想回去,留我一夜好么?"口气幽幽怨怨。
"那不行,"我坚决回答道:"今晚大家都累了,我那儿又太窄..."
"我又不打搅你们,让我睡沙发就行,"小玉固执地要求。
我摇摇头,"改天吧,等我拉齐人马来,我们搓通宵麻将。"
"我就想今晚!"小玉眼睛中似乎有乞求泪光。
我不理他,没和薛峻商量过,我是不会随便留宿外人的,而且我和薛峻半个月没见了...虽然我并不讨厌小玉,但总不太方便......
末班车已经收了,招手叫来部车子,我把伞塞进车里给小玉。
小玉无奈地望我一眼叹道:"你真狠心!"
车子在雨中疾驰而去,车后扬起一片水雾,我一个人走回巷子里,头发很快被雨淋湿了。
回来告诉薛峻,他也没在意。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六)

 

 


"明天我得回趟成都老家,"第二天,薛峻对我说。
"哦?什么事刚来两天又走?"我对他每次这样匆匆地来去己习以为常,虽有些意外,但却没有半年前那般容易伤感了。
"带我姐回老家相亲,"峻笑笑。
这年头,还有相亲这回事?我也笑了:"你姐不是老得嫁不出去吧?"
"你才老得没人要呢,"薛峻想想又说:"她脾气是有些古怪的,见了生人都不说话。"
小玉连CALL我七、八遍,我才下去复机。
"怎么了?"我问,电话里听到小玉不停咳嗽。
"昨天淋了点雨--云飞,你能过来看看我么?"小玉的声音虚虚的。
我心里有些内疚,如果昨晚不赶他走,也许就没事了。
我对薛峻说:"一起过去吗?"
峻说:"我得去焗焗油,你瞧这头发怎么能见人?"
我仔细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好。
好不容易等他去发廊弄好了头发,他突然又叫道:"哎呀!你怎么把我的裤子全洗了?我告诉过你有一条是干净的。"
我怎么知道是哪一条,一早起来顺手便洗了。找遍衣柜,总算找到一条他上次来留在这的,当时说不合身要扔掉的,我没扔,现在只能将就些了。
薛峻坐在镜子前,忽又发愁道:"脸上好脏,等我做个面膜吧,很快的,半小时就好了。"
我叹口气,怎么每次出门都这么婆婆妈妈的。
"你自己过去好了,下雨天脏兮兮的,我不想出门了。"峻说着忙去弄他的脸了。
我穿上鞋,峻又在后头叫道:"记住,回来给我带份快餐,还有一个炖汤。"
楼下就有快餐店,但薛峻说那不是人吃的,他喜欢到市中心吃。
我一个人出门。
小玉果然病了,身上在发热,见我来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抱着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感到他身上热得烫人。
"你难道看不出我和薛峻是一对么?"我挣开了他的拥抱。
小玉的眼中是一片迷乱:"我昨晚想了一夜,才明白过来。"
"你真傻!我以为你早该看出来了。"
"在快餐店,你说你是一个人住的嘛!"
"我确实是呀,阿峻明天又要走的,他每次来不了几天就走的。"
"为什么?他不在乎你?"小玉睁大眼问。
我把和薛峻相识近半年的经过一一告诉小玉,他一直没有反应地听,说到要送薛峻去念书,小玉终于开口问:"他就这样不工作,单靠你一个?"
"他也想过找事做,但你说他能做什么?"
"我可以说的一句就是--你真有钱!"小玉的口气酸溜溜的。
我愣住了,到现在,我还没存一分钱呢。每月和薛峻的生活费是一千,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应酬开支,每月都近两千,七月初搬到新村,一季的房租和水电押金又交了一千五......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工资并不高,怎么就有本事把钱花到这份上呢?
"别提钱,烦死了!"我迴避这个问题。
"那你这一赌绝对要输,而且输得一败涂地,"小玉冷酷地说,我不知道那是醋意还是他从广州带过来的现实主义。
"那也没什么,也许这是我今生最后的一场赌注了!"我淡然-笑。
小玉无话可说。

 


第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七)

 

小玉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回到新村,薛峻正在兴致勃勃地欣赏自己的照片,想与他讨论一下"经济与生活",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张长城脚下的怎么样?"薛峻边看边问我。
"张张都漂亮,"我说,那些照片看了无数次,没什么新意了。
"你最喜欢哪张?"薛峻仍旧不肯放过我。
"这张。"我翻过几页,指着一张说,那还是今年初春,他和他大哥到北方照的--是一大片的油菜地,开满了黄色的菜花,薛峻穿一件蓝格子衬衫,披一件白羊绒毛衣,大半身隐在花丛中,侧着脸凝视着什么,说不出的清纯与宁静。

推书 20234-12-23 :Tears ---- 陈郁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