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做了。
可是手心里握了个东西,而且还是重要的东西实在是不方便,我心一急,便冲动的行动了──将抑制药物抛入嘴里,用力吞下。突然撞出衣橱门,射杀了一个在我面前的人。伴随著在背後的枪声,我一路滚到了书房去。
31
「啊!在这里!」一群人大惊小怪,又是一阵如急雨的脚步声。
我训练有素的翻身,完美一跃到董事长椅之後,修长的脚一蹬,将有滚轮的椅子唰的一声踢到门口去挡後面那几个家伙的路。趁著这个空档,我探头朝著窗外看──妈的!楼下的人行道边满满都是黑色的加长型礼车,一看就知道是防弹的那种,而且还跟眼前这些人是一路的。蹲下身,从桌子里面找到了一个不明显的小按钮,我也来不及去思考有什麽用途就按了下去──整个书房顿时充满著雾气。
靠著雾气扰乱敌人视线,天天住在这家里的我闭著眼睛也可以知道家里的所有构造。我索性闭上眼,健步如飞的沿路窜,很顺利的溜到距离大门近的客厅。不妙,我趴下,客厅的人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这样我只要做一个动作所有的枪口全部都会朝著我──因为现在就是这个情景。
我冷笑,起身站立不动。
两方静静等雾全散了,我才看清楚敌方的真面目:整齐划一的服装仪容,因为都是全黑的。
看起来像是为首的人看清我的长相,有些讶异,但枪还是没有放下。
「完美死亡麻雀...无云?」
我哼了一下,没否认也没答应。
「你乖乖不要动......」他似乎还有些顾忌我,悄悄的接近,「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们就放过你,因为你是无辜的。」
无辜?我很想大笑:怎样才是无辜?过不久他们就不会这麽认为了。
原本在我家卧室乱乱走的其他入侵者现在全部都集合在客厅,可能是发现没有其他人而只有我,而且还发现我「顺手」打死了一位他们的弟兄,再加上我的名号,就没有人敢把对著我的枪口放下。
站在後面的人,甚至还将手放在腰间的那远距离麻醉器上呢。
喝,把我当猛兽啊。
「抑制药物...在你的身上,请你交出来。」在那为首人的身後、手上拿著一个莫名其妙机器的人说著。大概是用来侦测抑制药物的吧,才看一眼就知道在我「身上」。
不过似乎因为我出现的太突然,以至於他们都没有想到用武力逼我就范,难道没有人知道我跟医生是住在一起的吗?看来现在的确严重缺乏情报人才。
我舔了舔有些乾燥的下嘴唇,缓缓的说:「我没办法交出来。」因为在我肚子里。
对了,不知道那个小瓶子...进到肚子里会不会...有问题?
例如被胃液给溶解......
从那群人身後的一面镜子中,我看见我的脸色有些青白。
「可恶!」低吟了一声:「就知道医生发明的东西都是不可靠的!」
「什麽?」那群人有些讶异,不过为首的人还是无动於衷:「请你交出来,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眼前这个家伙出现的太突然...还不知道上面到底要不要他们杀这小子呢!
不能轻举妄动。
紧抿嘴唇,我紧接著叹了口气。
举起双手,手里有著完美死亡麻雀。此时看到它,就觉得心情很好──
碰──!
目标物──击中!可是这是个寻求两败俱伤的方式......
子弹击中了为首的人腰间的一个奇特形状的瓶子,我设想是毒气毒药之类的,所以就把它打破了。要死,就一群人一起死!我眯起眼睛的摔到地上,看著眼前从浇到地板上的液体发出来的热气和诡异颜色的雾气......
原本环绕在耳边的形形色色惨叫声,也渐渐的离我而去。
没有什麽感觉。
我眼前一片黑,愣愣的想著。
怎麽好像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呢......
身体轻飘飘的,身边也没有任何东西。感觉全部消失,很不真实。
我还是忍不住很八股的想: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不知道地府是不是爆满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容我呢?
早知道地府还没爆满,我就多送几个人下去了。
不知道...对了,不知道在我身边的那群入侵者怎麽样了?大概都跟我同样的下场吧。
不知道...风雷他们回家後看到满地尸体,会有什麽反应?
不知道...当他们看见尸体堆中包含自己,又会......
『风雷和诺亚都失踪了!还有医生也是!』电话语音小姐有些高亢的声音突然在这片黑暗混浊中传来,四处回盪著。
『风雷和诺亚都失踪了!还有医生也是!』
『风雷和诺亚都失踪了!还有医生也是!』
『风雷和诺亚都失踪了!还有医生也是!』
『......』
好讽刺...
虽然说我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不过没想到,这场好玩的办家家酒居然这麽快就结束了。
办家家酒......
偶而有点小女孩心性,又如何?只是想要体会一下...我这辈子不能体会的事物罢了。
假如我们是真的家庭的话,这种下场......很悲惨哪。
这个时候就跟他们幽默一回吧。
我这个「妈妈」跟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很难看的死在一起像垃圾堆,说不定面目全非。
医生「爸爸」就是害死我这个「妈妈」的犯人,我变厉鬼也要找他算帐......
另一个「爸爸」带著「女儿」,啊,死在一起一定可以赚不少眼泪。
......我到底在想什麽......
不过,我也一圆我的梦想了。
睡到死...虽然跟事实还是有点出入,不过很接近了,死的难看也不是我能管的范围内,不过能毫无痛觉的死去,也跟睡到死差不多。
嗯...其实还满幸福的。
我对自己的死亡是不是有预知能力,以致於在死之前还买了遗物给他们?
......不知道他们收不收的到?
只是...只是......
『风雷和诺亚都失踪了!还有医生也是!』与音小姐的声音依旧没有离开我所属的空间,始终回盪著。
假如我不在了,还有谁会去救他们!
......
......
头顶上好像有光射进来,我兴趣缺缺的抬眼一看,没有什麽特别发现,又独自坠入沉思。
啊!
全身一震。
感觉...感觉都回来了!我咬牙切齿的想著,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全身上下都在剧痛著──
不是被人家打成烂泥的痛,而是椎心刺骨的痛,从身体的深处、一个摸不著的深处里像毒药一样缓慢又快速的蔓延──像是有千只针从心脏深处向外刺!
嘴里溢出惨叫声,咬紧牙根咬到将我比较尖锐比较细长的虎牙给...咬裂了一段下来,在慌乱的痛觉中经由舌头吞进肚里,不过也不见刺痛消除几分,只有增长的趋势!意识到此,我开始哀怨起来:该不会...那些被我送到地府的人,现在才开始诅咒我?
好痛......
『喂?您好。』
「......帮我叫救护车。」
『已经去了,没问题吧?』
「快...一点。」
『我再多派一批人去,撑著点。』
「...煜哥。」
『不要在说话了!你现在要撑著等人过去!』
「......其他...人呢?」
『......你活下来,才有机会找到其他人,我要挂电话了。』
嘟~嘟~嘟~
......
煜哥真的是...狠啊。我拿著在手中嘟嘟响的电话,发呆。
啧,坐在满地都是尸体的房间里等著救援的感觉真的不好,连杀多人的我都觉得有些恶心。
之前睁开眼的时候,除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著外,就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的半死──
眼前是一个...腐烂到不行的脸。
皮肤变的像下水道里的残渣,软软糊糊,散发著恶臭,缓缓的从人脸上滑下,滴在地板上;眼球看来是已经被腐蚀掉了,只剩下一小节外露、蓝蓝红红的神经从已经成了黑洞的两眼处露出来。
甚至,两颊关骨处、鼻头处也跟著露出白骨。
我惊叫一声,也不管身体上下的不适就慌张的爬起来,手边就摸到另一具在身後的尸体留下来的腐蚀皮肤,湿湿黏黏,散发著说不出来的恶臭以及腥味。
等看清楚四周是怎麽样的人间地狱,我反而安静下来,却还是跌跌撞撞的、像是要逃跑般的扑到连线上头的电话,右手颤抖的要拿电话,却惊讶的看见我的手......已经露出了白骨。
深呼吸了几下,不敢面对现实的改用只是皮肤表面腐蚀的左手去拿电话。
我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去照镜子了。
电话那头会是煜哥接,表示上头不仅知道,而且还很重视。
可是...可是......
为什麽人还没有来呢......
我股起点勇气往自己右手的方向转头,却连看自己想要看的东西都没看就仓皇闭上眼。
虽然...身体没有感到任何痛觉......
可是...可是......
我还能活吗......
谁......
快点来啊......
32
那一天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忘不了。
已经很仔细的清算了尸体的数目,却还是不敢确定,到底是二十人,还是三十人?
因为有很多尸体都糊成一团了,情况之凄惨,连专门负责善後的人员都不太敢去收拾。等收完的隔天,就有不少请起病假,说是要休息一阵子。
「根本就是人间地狱。」煜哥用他那性感低沉的嗓子,不满的说著。
我只是静静的听,没有回答。
感觉煜哥像是笑了一下。
「你一定认为我是世界上最冷血的人,对吧?」他继续说著,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在听:「可是,那种的『地狱』,已经不会让我觉得恐惧了。」
我皱了皱眉头。
「对了,你想不想看...不,听个音乐?」他问。
我没有反应...确切来说,是不知道要怎麽反应。
煜哥有些悲伤的轻笑:「对不起...我又忘记你不能动。不过整天寂静的不舒服,我帮你弄来了几片CD,都是轻音乐,就勉为其难的听一下吧。不爽的话等你好了我会自动给你打两枪的,反正你现在是上头的红人,没人敢动你违背你。」
清新的音乐声流泄出来,还有煜哥远去的脚步声。
距离那天,过了将近半年,我的手才能稍稍的动一下,而且医生还规定我一天不能动手动超过五分钟。
呸,不超过五分钟,能动跟不能动还不是一样。我心里想著。
不过也有进步了,至少现在能听,手也能动。
总比之前不能看不能说不能动只能听还好。
上头派了煜哥照顾我,相信外边还有成群的保镳、医护人员。
把我这间病房搞的比军事重地还要严,有的时候听煜哥命令其他人的口气活像是一国之君在做什麽重大决策,而负责应答的人的声音也是严谨的像电脑声。
只要我一发生什麽问题,整个「地方」(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太清楚──不用「病房」这个词只是因为我感觉不只病房而已)就混乱的像是要准备打仗,东吼西喊的,脚步声达啦达啦的响。
而我,只是因为口渴想要喝水罢了......
其实一开始我也觉得为什麽上头这麽重视我,一个已经半残废的无用垃圾杀手,用的著花那麽多财力物力来保护我?我很讶异,因为以上头平时的行事风格来看,我没有在那「人间地狱」被负责收拾善後的人员给「收拾」掉就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现在的排场......
负责照顾我的煜哥,是以前就跟我感情还算...可以的一个长辈。
他平常常额外关照我的原因,是因为他说他以前曾是老师的司机兼保镳。
其实...我也不该称他「煜哥」了,他的年龄都已经将近四十几,其他人都称他「煜叔」,可是我还是坚持要叫他哥,因为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而不见他人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的年纪比医生还要小。
就是因为煜哥很疼我,所以他常跟我聊天。
不过就我看来,他根本就是故意逼我听的。
「无云...我们确定人骨的数量是二十个,外加在外面莫名其妙消失的十个,共是三十个人。每个都是菁英份子,身上都是重装备,而我们的人在五公里外拦截下其中一台车,里面除了一个巨型冷冻库外,就是军火。」
「逃走的十个都被上头派人给捉了,本想要问出个什麽东西,结果只知道是要抢抑制药物的,其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当然,都给处理掉了。」
这才像上头的行事方式嘛。
「而闯到你公寓里的二十人全死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幸免,除了你,虽然你现在也是挺惨的......不过能活下来便是福。」
喔......
「你之前...这只是我的推测。你之前是不是被围攻,见逃不了所以就想说大不了一起死,就故意射敌人身上看起来像是毒药的装备?大概是吧,看你那个表情。」
咦?我能有什麽表情啊......
「你知道吗?你真的是好狗运......你击中的,便是鼎鼎大名的病毒潘朵拉。只是是进化改良过的病毒,所以效果才会那麽的...你自己也看过了。不过,你中毒的时候,是完全没有感觉吧?这便是潘朵拉的特性。」
......病毒潘朵拉......
我真的很好运啊......
「然後...你现在大概知道为什麽,上头这麽保护你了吗?」
我活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之前我吞下了医生留的抑制药物,而,药物在我的体内融化了,很恰好的开始发挥效用抵御袭击我的潘朵拉......
然而,会有不速之客来抢抑制药物,就表示这世界上只有那个被我吃掉的抑制药物,而没有其他的复制版本,所以他们才要来抢这个只有一个的药......
那些人被病毒杀死了...我因为抑制药物而活了下来。
「抢救你过後,又经过了一连串的医疗测试,那些医生发现抑制药物留在你的体内。上头当然要拿出来,现在抑制药物是个很赚钱的东西......可是後来又发现,假如不顾你的性命的话,拿出来的抑制药物就无法发挥效用──简而言之,就变成了废物──所以上头现在才会这麽的照顾你保护你,就等於是在等你复原後要拿抑制药物的。」煜哥说完,轻呼了一口气:「就是这样,还有什麽问题要问?假如又是问医生在哪、风雷在哪诺亚在哪之类的问题,很可惜,上头也还持续派人在找,可结果还是一样。」他又追加了一个叹息。
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很辛苦,煜哥要低下头靠在我的嘴边,全神灌注的听很久才听的懂。
「......我现在......的外表......很恐怖吧......」尝试笑著问,我脑海里想的是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那可怖的面孔。
煜哥沉默了好一回。
「......你...醒过来自己看不就得了?」
我苦笑。
「先帮我...准备个面具吧......」说的很快,我并不期望煜哥听的到、听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