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鼻子哼出气,潇潇无奈的走进内室取了件灰色外褂出来,轻轻往他肩上盖下,然后拦腰将横他抱起,抱到里头的长椅上放下,才松手半花容就睁开眼睛。
『干嘛抱我过来?』眼眸不悦的朝他瞅了一眼。
『要睡就到里头睡,干嘛睡在窗棂边,你以为你的无梦楼是在什么地方?』潇潇也不甘示弱的回嘴。
半花容给他说恼了,拨掉肩上的外褂,踏下长椅又回到窗棂边坐下,『我冷死是我的事,既然我的无梦楼不好那你就别来了,我不差你陪!』
『喂喂,你非得这么冲吗?我叫你别在窗棂睡觉,这也惹你不悦。』转身往门口走,『我回雨风飘摇了,原来兄弟就是这样,我以后不会来无梦楼了。』
就在他要离开无梦楼之际,一只手拉住他,慢慢转过身,半花容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你肚子会不会饿?』
细长的眸子看着他的脸,薄唇缓缓的开口,『你会做饭吗?』
这是在白如霜出现之前,他们风云雨电四个结拜兄弟,分属不同的背景来历,不过却因为一些原因而相识,进而结拜成义兄弟,而他跟半花容是最常凑在一起的。
但从白如霜出现之后,一切就变了,半花容穿上一点都不合适他的女装,讲话的语气、态度跟神情都变了,不再是以前他所认识的半花容。
那个晚上,他喝醉了,抱了半花容,也将一切不解的疑问都逼出答案来。
半花容杀了暴风君,杀了白如霜,后来还杀了自在,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要得到他的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最爱的女人都死在半花容手中,而半花容希望他爱他,两个男人根本就不该相爱的,他又要如何爱那个他的结拜兄弟!
『我是疯了,才会任你抱着我叫白如霜,任由你把我当女人的代用品,那样毫不留情的糟蹋我!』
『你打,我现在的状况绝对抵挡不了你这一掌,然后你就可以帮白如霜报仇了!』
『我爱你,想跟你上床,而你眼中却只有白如霜,我怎么隐忍?我做不到!』
『我喜欢你,为什么你要装作看不见?』
『兄弟之情哈哈哈哈...如果只有兄弟之情,何苦会逼我到此?!潇潇,我从来没拿你当兄弟看过!』
『哈哈哈哈...用你的手将我打死,只要一掌,你就永远不用再看到我了!』
『当日,你可以在温柔之后痛下杀手,今天,如此怨恨我的你,有什么动不了手的理由吗?』
每一句都是半花容对他说过的话,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是怎样的呢?
他发现,他完全都不记得,他只知道转身逃跑,要不就是视而不见,半花容是怎样的感受呢?
潇潇慢慢抬起头,看着距离外的河流。
多久了?
他沉入河里多久了?
化身光点,迅速飞往河边,转回人形后赶紧下水将他捞起,只见他嘴唇发紫,身体冰冷,眼睛也紧闭着,他没有一丝挣扎,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降临。
眉头收拢,「你就这么想死!」用力拍打他的脸颊,想要他回过气来。
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画过闪电,登时雷声大起,没多久雨就落下了,一滴一滴水珠落在他跟半花容身上,潇潇捏着他的鼻子给他过气,他不能让半花容死,绝不能!
「醒过来,听到没,给我醒过来!」
用力拍打半花容的脸颊,苍白的肤色都被他给拍红了,却还是不见他有任何反应,难道真的迟了吗?
「我不准你死,听见没,我不准你死!」
雨水蜿蜒在半花容脸上,紧闭的睫羽动也不动,只有水珠在上头聚集又落下,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也不动的。
「好,你要死,我偏不给你死!」潇潇目光瞬间冷冽,他用自己的外褂包住半花容赤裸的身体,跟着化身光点回到小屋内。
运\\\气使力将内力过入他身体中,半花容冰冷的体温渐次温暖起来,跟着潇潇执腕听脉,有脉息,不过很微弱,几乎就要消失的样子,他又灌入自己的内力替他护住心脉,在一边压他胸口帮助他把喝进去的河水吐出来。
压了几回,半花容突然一阵咳,转头吐了几口水出来,终于发出细细的呻吟了,「啊...咳咳、咳咳!」
「我不准你死,我说过救你我要有代价的,在我得到我要的之前,你不准死!」
冷淡的说完话,潇潇拉起被子盖住半花容的身体,跟着转身走进雨中。
朦胧中,半花容好象听见有人在跟他说话,不过他听不清楚,是说他不准死吗?为什么不让他死呢?他活的好痛苦,为什么要强留住他呢!透支过度的身体再也抵抗不了疲惫感侵袭,人也慢慢落入睡眠中。
光点慢慢在十分秋悟外聚集,没一会儿便成人形,潇潇大剌剌的入内。
「佾云!」
听到声音,一条鹅黄色的身影走出内室。
「你今天怎么会来找我?」
「佾云,我要护住心脉的药,我记得你有那种东西的!」
「药我有,」先前他内伤未愈时就是用那种要调养身体的,「不过你是要救谁?」
「半花容!」简洁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他的问题。
佾云俊脸一凛,「他不是自尽在雨风飘摇了,为何?」
「我救了他,把药给我,我要回去了。」
「潇潇,为何要救他,你该是最想杀他的人!」佾云深知半花容对潇潇的心意,也知道半花容为了潇潇做了什么事情,潇潇也知道是半花容杀了暴风君、白如霜跟自在天女三人,他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为何现在却又救了他。
潇潇皱起眉头,沉吟半晌才出声回答,「让他就这样死去,太过便宜他了,我要他付出代价。」不耐的眼神往佾云一丢,「你到底要不要给药?」
「他是天下人欲杀之人......」你却救了他?佾云转身走向药柜,从里头拿出一个磁瓶来。
「佾云,你太多嘴了。」接过磁瓶,潇潇又一次化身光点离开。
看着紫色光点消失,佾云摇摇头叹口气,「潇潇,你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到头来,你惩罚是你还是半花容呢?」
潇潇化身光点在外头狂奔,从野外到村庄又到稍大的城镇,他突然停在一家人来人往的楼前。
那是家花楼,姑娘们送往迎来好不热闹,有个念头悄悄在他心中成形。
暗自定了念头,潇潇迅速回到他跟半花容现在居住的屋子,伊人仍旧在床铺上沉睡,紫色光点渐次成人,他在床边落坐,他拿出磁瓶倒了一颗药丸出来,打开半花容的嘴让他吞下,运\\\功让药性发作,以便在他体内作用疗伤。
半花容的脸色逐渐有了红润,潇潇让他躺回床上,乎地,全身上下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深深吐口大气,脱去身上的外褂和单衣躺上床。
大手揽住半花容的腰,将他的身体拉向自己,双臂锁住他的腰闭上眼睛休息。
人体的温度让半花容主动的贴近,他把脸靠在潇潇赤裸的胸膛上,听着他规律的心音再次入眠,他的手也贴上潇潇的腰,嘴角慢慢往上扬起。
「潇潇......」
冰冷的唇瓣叫出自己的名字,半花容不可能发现是自己,难道是梦中他见到自己了?手臂穿过他颈下,充当枕头让他枕着头部,尽管他内心有许多的恨,但此时他却想对半花容温柔。
夜,深了。
他的仇跟恨也暂时的消失,现在的他想对半花容温柔,就像......
风云雨电最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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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雨花泪 续篇04
自杀失败后,半花容不再提死。
那一天他是在潇潇的怀中醒来,温热的体温让他知道自己仍在这人世间,他没问自己为何没死,他知道一定是这个不肯具名的男人救了他,问了也不过是白问罢了。
这一日,男人把他抱出屋外,温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男人似乎在身边忙着,可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所以他也懒得去探知旁人究竟在干嘛。
闭着眼睛休息,不晓得过了多久的时间,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停在自己身边,「你在睡吗?」
「恩公有事吗?」还是闭着眼睛,看不到的眼睛睁开跟闭着是一样的。
「你还记得我要的代价吗?」
「记得,我一直在等,等你跟我开口。」手垂落在竹椅边,男人执起他的手听脉,一下子便放下了。
「你的身体好很多,眼睛是不能重见光明了,武功就算练也不可能像之前一样,除此之外,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多谢恩公!」动也没动,和风吹扬发丝,他连拨都懒得去拨开它。
「现在你可以付出代价。」
「恩公要什么样的代价?除了这个身体,半花容一无所有。」
「呵、」笑了声,「身体就足够了,一年,我要你在花楼工作一年,以你所赚得银两做为代价。」
眼皮动了动,半花容慢慢睁开那双美丽却看不见的眼睛,漂亮的唇扬起微笑,「你要的代价只有这样,那太简单了,请恩公明日就带我去吧,或是现在也可以。」
「你只有这些话?」
「这算是......我仅存的剩余价值吧,如果这付身体可以为你所用,我岂有拒绝之理,这条命是你给我的,为你赚取银两,这是天经地义的。」没有表情的脸,半花容令人摸不透他的内心。
「你可以忍受思慕之人以外的人碰你的身体?」
「思慕的人,恩公所指的是潇潇吗?」讲到这个名字,半花容的脸上终于有了丝愉悦,「我想......他是不会在乎我的身体被谁碰过,对他而言,我永远比不上那两个女人,除了那两个女人,他在乎过谁呢?」摇摇头,「没有,生时没有,死之后他又怎会在乎我怎么样呢?」
听者止声,不知该如何应答。
「恩公,请即刻带我去吧,以后把我留在那边即可,我会请鸨母将银两送来给你的,你也不用再来探我,一年之内我绝不寻死,藉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
像根鱼刺哽在喉咙,吐也吐不出来,这是他要折磨半花容的,为什么难受的反而是自己呢?
潇潇深吸口气,开口:「好,我即刻带你前去。」
简单的帮半花容将头把束起,替他加上一件外褂,抱起他的身子便往那目标-花楼前进。
鸨母一开始看到半花容,知道他是男的时候还不想答应,但半花容却及时的露出一个十分狐媚的笑容,这也让鸨母从不停摇头转成狂乱点头,立即打了契约让半花容挂牌接客。
而潇潇,站在旁边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你叫什么名字啊?」鸨母喜孜孜的问道。
「花雨,花朵的花,雨水的雨,我的眼睛看不见,你差个小婢帮我打理,我会帮你赚进白花花的银子,一半的银子请你帮我交给恩公,另一半......就给你吧!」
「好好,花雨,真漂亮的名儿。」鸨母高兴极了,平白一个丽人送上门来替她赚钱,她怎可能还不高兴呢!
「你可以出去吗?我有话想跟恩公说。」
「好好,你要的小婢我等等就给你带来啊!」鸨母顺从的退出房间。
半花容四处摸索,终于让他抓住潇潇的衣袖,「恩公,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会好好报答你的恩情,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可以答应我...」
「什么要求?」
是他的声音,就算不是他的人,这也是他的声音!「我想要一个吻,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被要求的人不作声,仿若是无言的答应他的要求,半花容将手臂攀上他的肩头,轻轻的圈住,笨手笨脚的把自己的唇压上他的,「潇潇...」抱住的身体一凛,「我知道你不是他,请让我假装最后一次,假装你是他...」眼泪滑下脸颊。
潇潇回抱住他,转被动为主动的吻着半花容,炙热的湿软潜入口腔中肆意地翻搅。他尝到半花容的眼泪,咸咸苦苦的,这是否就是他内心的滋味。
放开彼此,半花容轻轻推开那个温暖的怀抱,「恩公,你可以走了,这辈子我们是不会再见了,希望下辈子我的眼睛可以看见,可以亲眼看看恩公的样子。」
「下辈子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我呢?」
「呵呵...」轻笑出声,「也是,说不定我连下辈子都没有了,罪恶满盈,我该受的责罚有多少呢?」
「就此拜别,我不送恩公了。」转身往里走,突然-
潇潇抓住他的手腕。
「恩公?」
潇潇抓住他,却没开口,一阵沉默之后他还是放开半花容的手,「没事。」
「呵呵...我不送恩公了。」
走出怡香院,潇潇心中五味杂陈,他把半花容留在里头了,一年之约,他真会在里头待在一年吗?或是不及一年就被仇家给杀死呢?
这些,根本就不是他该想的,他该在乎的是半花容有没有得到他该有的惩罚,而不是担心他会受伤还是怎么样的!
从前,白如霜还没出现前,他总是待在无梦楼,无梦楼虽名无梦,他跟半花容却在那里拥有了许多的美好回忆,这可真是讽刺啊!
罢了,与其缅怀已逝的过往,他该看的是现在,过往的美好是半花容一手打碎的,他有今日的遭遇,要怪也是怪他自己,怨不得别人!
化身光点,往那个老是穿的一身黄的家伙那儿去。
走进十分秋悟,佾云正在看书,听到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
「许久不见,如何?」
「我把半花容送到怡香院去。」在椅上落坐。
佾云被他的话吓一跳,连手上的书都忍不住掉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潇潇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何时你也如此关心他?」
「潇潇,你做得太绝了!」少见怒的温和脸上也浮起愤怒,「你当初救他就是为了今日吗?他怎么会接受的,你不接受他的爱,也不必要如此伤害他!」
「哼,他伤害如霜与自在时可有如此想过!」
「你就是为这两个已死之人如此对待他?」
「他根本就不知道救他的人是我,我废掉他的武功,封住他的眼睛,让他形同半废之人,堂堂的天落得今日的地步,皆是他自找的,你别忘记,云门有半数是死在他的手上,你身为云门遗孤,你该为他们报仇的!」
「那天在无梦楼对决,云门的仇已报,潇潇,你对半花容如此的残忍,希望将来你不会后悔!」
「无须后悔!」
「话说得太绝,到时候受苦的人是你!」
「对他,我只有恨,没有后悔两个字!」他要报仇,报仇是他让半花容活着的唯一目的。
「当你后悔莫及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可能有那样的一天!」潇潇说的笃定。
半花容啊,你究竟爱上了什么人,人说郎心似铁,但潇潇的心根本就是冰冷的寒铁,你为何还执迷不悟呢!佾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华灯初上,怡香院又开始做生意了,夜夜笙歌,美酒佳人作陪,不知有多少人醉卧温柔乡中,乐不思蜀。
自从在这里出现后,晚晚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人,鸨母打着绝世丽人的旗帜,尽管他是个男人,却还是让许多贪色之人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
他什么人都接,眼睛看不见原来是件憾事,但是现在他却庆幸他的眼睛看不见,正因为看不见,所以他可以笑着应付每一个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也可以把每个碰他的人都当作是潇潇─那个不把他放在心里,最后还扔下他去死的男人!
「花雨主子,你为什么要到这边来?」
某一个还没开门的午后,半花容的贴身女婢这么问他。
「到这边来有什么不好的?」他百无聊赖的拨着琴弦,他根本就不会弹琴,拨出来的单音也不成调。
「我是被我爹卖掉的,身为女人让我没办法选择,可是你不是啊,你是个男人,何苦要进这烟花之地?」
「受人点滴恩情,涌泉无以为报,这是恩公对我开出的条件,我岂有拒绝之理呢!」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不一定要用这种啊!」
「我是早就该死的人,眼睛看不到,只剩下这个身体,能利用这个残破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
「你为什么如此悲观?」
「我告诉你,我曾经是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我该有报应的,这些根本不算什么的,你不要多想了。」
「花雨主子─」
「替我更衣吧!」
每七日,鸨母就会亲身将银两送到潇潇的住处给他,每回来总是笑的咧开嘴,有了半花容这么个人在怡香院,花楼的生意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