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回的银子总比上一回还要多,鸨母喜孜孜的银两送过来,但潇潇的脸色却一天比一天沉,眉心的刻痕越来越深。
「他到底接了多少客人?」
白花花的银子堆成小山,这还只是一半的数目,他到底接了多少客人才收到这些银子的!潇潇越想,内心的怒火是越大,这是对他的惩罚,却不见他有痛苦的样子。
「呃......花雨他什么客人都接,最近慕名而来的人更多了,听说是花雨长的跟一个已死的恶人非常雷同,大家都为了争睹他一面而来,有的人也会买他一回,所以银子才会越来越多的。」鸨母虽是普通人,但她也看得出来眼前的男人相当愤怒,那张刻意保持平静的脸下含着怒气,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
「什么人都接──他就那么下贱,就连眼睛看不到也少不了男人!」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
「爷,您别嫌我多嘴,花雨是您亲自送他来怡香院的,目的无非就是要他给您赚钱,他如果不接客人,哪来这些银子?」鸨母慢慢将距离拉开,省得眼前的男人一发火,自己的一条小命也丢了。
「你说的对......」眉间的刻痕松了开来,潇潇在桌边坐下,看着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沉默不语。
「爷,那我先走了,七天后再见!」鸨母忙不迭的离开小屋,赶紧离开这威胁他生命的地方。
一锭锭白银很是沉手,银白的面上反出潇潇的脸,那张总是忧愁的脸,也仿若映出半花容那张过于柔媚的脸,他的眼睛就算看不到,还是像狐狸一样的勾人。
叹口大气,打开竹柜把桌上的白银全扔进去,柜子里堆着前几回送来的银子,他哪里缺银两用,他只不过想惩罚半花容,怎知道这一堆白银看的他更是心烦,一想到每天都有不计数的男人碰他,他的心口就像被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一转眼,已过三旬,半花容来到怡香院化名花雨挂牌接客业已有一段时日了,风声传说他跟半花容相当神似,这个传闻让许多武林中人纷纷前来一探究竟。
几乎是每个人一见他都会吓一跳,但得知他并非半花容之后,大家伙又松口气,多的是要他陪宿或是服侍的人,花雨也都照数全接了,一下子,怡香院跃升远近驰名的花楼。
这一晚,怡香院才刚刚开门,就来了个贵客。
一身黄色服饰,面如冠玉,来者的样貌俊逸过人,气质也优雅过人,怡香院所有的姑娘一见都喜爱的不得了,他就是云门八采硕果仅存的佾云。
「大爷,您可真俊啊,瞧我怡香院个个女儿都被您迷失了魂哪!」鸨母笑嘻嘻的同佾云说。
「我要找你怡香院最有名的那个丽人。」佾云笑笑的说。
「大爷是说花雨喽,没问题,今晚一定让您见着他!」每个人都是来见花雨的,她可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会令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不─」佾云阻止了想叫其它姑娘来陪他的鸨母。
「还有啥吩咐啊爷?」
「我要花雨今天一整晚都陪我,可以吧?」佾云提出要求,但见鸨母是面露难色。
「爷,我这儿每天都好多人来见花雨,给您包整晚我对其他爷没法儿交代啊!」乏人问津不是件好事,太多人光顾也是个问题啊!
「鸨母,花雨一个晚上替你赚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我要他今晚只陪我一个人!」半花容啊半花容,我要看看你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
「爷,花雨值得您花这么多银子吗?我这里比他娇、比他媚的女儿多的是,花雨是个男人哪,爷您真要包他整晚?」鸨母的柳月眉弯承奇怪的扭曲状。
「妈妈,我是听说花雨长的很像我的旧识,所以才远道而来见他一面,你就帮帮我吧!」
「一百两!花雨一个晚上见的客有这么多银子,你给的起今天晚上花雨就是你一个人的!」
优美的唇拉扬起微笑,「妈妈,我给你二百两,多谢你的成全。」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在鸨母手中。
一走进房,花雨正背对着门梳头,佾云冲着他的背喊:「半花容!」
「呵呵......爷您认错了,我家主子是花雨,不是半花容!」贴身小婢抢一步帮他回答了。
「是吗?」在圆桌边坐下,「你让底下弄点好吃的酒菜上来,然后就出去吧!」
「是!」
遣退了小婢,佾云自顾自的翻起一个杯子倒茶水。
「我叫佾云,」偷偷观察着花雨的背,只见在他报出名姓那瞬间他有一下子的停顿,跟着又恢复正常。
「爷,您稍等我一会儿,花雨马上就好了。」
「你跟我的兄弟半花容真的很像。」
花雨弄好头发,这才起身往他走来,这房间依照他的需求作过整理,摆设相当空,让出中央的地方给他走动。没花多少时间他就走到佾云身边坐下了,一身白色的衣衫,红黑相掺的发简单的绑束起来。
「花雨跟爷的兄弟很像吗?不过据我所知,半花容已死,听说是自尽在雨风飘摇,向他最爱的潇潇殉情。」
「是啊,半花容跟潇潇都是我的兄弟,偏偏半花容却爱上潇潇,才导致风云雨电的破败,这也是天命注定的。」
「既然是天命,便是不可违,只能说是上天的捉弄吧!」半垂着头,轻声笑着。
「如果半花容跟你一样看的开,也许风云雨电不用走到今日的局面。」佾云伸手缠绕住花雨的发丝。
「感情是盲目的,世间能有几人在面对感情时依然能看清事实的?世间少有吧!」
「你的眼睛看不到?」
「是的,花雨目不能视物,当然也看不见爷的样,爷不会怪罪花雨吧!」
「眼睛看不见,心眼反倒可以看的更清,有时祸不是祸,福也不是福。」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半花容,他瘦了很多,手腕也只剩皮包骨头,肩膀更是单薄的让人看了心疼。
淡笑,提问,「爷又为何要到怡香院来见花雨?」
「我猜想你会不会是半花容......」
「恕花雨无礼,听说当日半花容是跟爷决斗完才到雨风飘摇的,既然反目持剑相对,因何还会想再见他?」
「花雨,感情令人盲目,就算半花容杀了那么多人,他还是我的兄弟,持剑是情非得已,我仍旧怀着小小的希望,希望他没死,希望他安好,风云雨电已经分崩离析,不需要他在牺牲了。」
「有许多的爷同花雨说,半花容是死不足惜的,爷,您太过仁慈了。」
「我若是仁慈,又怎么会叫他走到那步田地?」
「逝者已矣,爷,花雨敬您一杯酒,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活着的眼前当下才是重要的!」
「说的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潇雨花泪 续篇05
银子越堆越多,潇潇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他只要一心情不好,那日必定会下雨,而且心情若是越坏,雨水也下的越大,这些天来天气一直是阴雨绵绵,而潇潇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了白如霜,他可以在伏魔井中待上数年,却没想过原来短短一旬也是过的这般漫长,日升日落跟从前其实没什么两样,但他为何感觉时间漫长的好似过不完,他想去看看那个人,鸨母每七天送来的银子早已经把他的竹柜子塞满了,那个人住进花楼也已经有四月了。
雷声轰隆,天边乌云乍起,今日又是一个雨天,闪电划过天边,雷电忠实的替他表达出此刻内心的情绪变换。
心里在乎的永远跟嘴巴讲出来的不同,一句句惩罚,一声声怨恨,比不上一连来的数日阴霾,陪伴雷电的总是雨,他却一再妄想霜白相伴,可惜陪伴身边的总是雨水。
不是雨的执着,而是电的绝情,天注定雨电同路,亘古的宿命,如何扭转!
这厢
窗棂边坐了条身影,正趴在那儿闭目倾听外头的雷电风雨声,临外的单衣给雨水沾湿了,伊人却犹自听着。
小婢女抱了几件衣裳走进屋子,边走还边抱怨。
「这什么季节,一连几天都在下雨,哪来那么多水好下哪,让我衣服都晒不得干,真恼人!」把好不容易弄干的衣裳放进衣柜里,一转身才发现自家主子又趴在窗棂边听雨了。
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取了件外挂朝他走去,「主子,你别老坐在这里吹风,衣服也不多穿一件,生病可不是好玩的!」把衣披上,小婢女在他身边坐下。
「又不冷......」雨落声,是他的最爱,不论是滴滴答答的绵绵细雨,还是轰隆隆的倾盆大雨,都是他的最爱,从前他老爱再雨中伫立着,感受着天水润湿他全身,也伴着那个总是立在雨中的男人。
「主子,你瘦了好多,再不多吃点,就怕要不了多久你就成皮包骨了。」小婢女看着他那跟自己差不多瘦板的肩,她可是姑娘家,瘦是自然的,但她主子是个男人,肩头看起来竟与她差不多,不由自主的拧起双眉唠叨起来。
「死不了的,你多虑了。」置身雨中,仿佛他就在身旁一样,可是他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他身边了。
「主子......你、你就好象只是身体活着,可心却死了,」小婢女突然一阵鼻酸,「我知道一年后你就要走了,可是我怕一年不到,你就会倒了,我不想见你、见你这样......」眼泪霎时扑簌簌的落下。
闻言,半花容抬起身子,靠着声音摸索到小婢女的手,「呵呵......你在哭什么?我不会倒下的,你尽管放心,别哭了,我想听的是雨声可不是你的哭声。」干脆的抓起自己的衣袖替小婢女拭去泪水。
「主子,你有心上人对不对?为什么你的心上人不来带你走,为什么任你留在怡香院过日子,你每天见那么多客人,我、我看了好难过......你又不欠妈妈银两,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半花容身子一凛,脑海中浮现那张忧郁又俊美的脸孔。
心上人......呵......他的心上人会来找他吗?潇潇已经葬身雨风飘摇了,就算他仍活在世上,他也不会来带自己走的!
「我的心上人挂念的人不是我......他不会管我是不是在这里受苦,也不管我的死活......」越讲越心酸,眼眶发热,但眼泪并未落下。
小婢女抓住半花容的手臂,是没错,半花容明明没落泪,但小婢女却感觉到他的内心正在淌血,「主子──」
半花容低下头,深深吸气吐息数次,终于把那股心痛的感觉压下,他抬起脸摆出笑容,「甭担心了你,去想想怎么把衣裳弄干才是吧!」
拉开腰上的束带,大手往后一撑,单衣滑落整片白晰的肩背全露了出来。给脱下的单衣堆成圆落在臀部的位置,洽恰好到裸到龙骨的尾端。
男人淫笑着把嘴唇压上赤裸的肌肤亲着、蹭着,双手忙不迭的窜进衣里抚摸,半花容始终微笑着,顺着男人的动作躺倒床铺,一双细瘦的手臂环上那比他的大腿还要粗的脖子。
「你还真风骚!」男人粗重的喘息,巨大的身体压上花雨。
「爷您瞎说,花雨是个男人,怎么也比不上女人滑腻,您别哄我了!」张着的眼睛微带湿润,但他那双深如幽潭的眸子却是不能视物的,长睫颤动,合张之际染了颗透明的水珠。
「女人哪有你媚哪,不枉我等了那么多时候,终于轮到我一亲芳泽,我一定要好好尝尝你的滋味!」说罢,男人以恶虎扑羊之势欺上半花容,粗嘎的手直探衣下。
外头,树上站了一条人影,苍郁的枝叶隐去他的身形,一双锐利的眼睛眯细,直瞅着房间内交缠的两人,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树干中,就差没把树皮也扯抓下来,浑身散发的杀气让周围的鸟儿都躁动不安极了。
他到底看了多久?
刚到的时候,半花容还坐在窗棂边发楞,跟着那男人便进来了,一进屋就扑在半花容身上上下其手,潇潇耐着极欲爆发的怒火看他扯掉花雨的衣服,也看着他要了半花容的身子。
那壮硕的身体压在白晰的身子上头,同样都是男人,花雨却纤细许多,好似一用力就碎了一样,他跟半花容当兄弟时,从来没发现他原来是这模样的,他的眼睛从来只看着那两个女人,怜惜她们、呵护她们,但到头她们还是一一离开他......
他完全忽略的人一直在他身边,他想望的人却都是别人的人──
这是讽刺还是作弄?
那男人逞了欲望之后就离开了,半花容躺在床上好一阵子都起不来,直到他随身的小婢女端了一盆水来帮他净身,小婢女不发一语的擦去那个男人留下的残迹,然后端了水盆又出去了。
忽然闪电划下雷声大作,雨水刷地落下,本来在陆上行走的人都来不及躲避给淋的一身湿搭搭的。
半花容他是看不见,却可以听到声音。他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把单衣披上,然后踏下床,朝着窗棂边走来,然后又如同男人来之前那样趴在窗棂边,听着雷雨声,嗅着雨水的味道。
树上人的手掌收紧,树身被狠狠的刨抓下一个窟窿,内里头的树皮远较树身的外的颜色淡了许多。雨水湿透潇潇的衣裳,水珠沿着发丝滑落,直挺的鼻梁下也挂着水,眼睛是一定也不动的盯着窗棂边的半花容看,视线若可以伤人,只怕半花容的身上早给他看出个洞了。
为什么要来?
他根本就不该来,半花容也说了『不用再到这边来看他』,但他却还是跑来了,还站在这边淋雨,这到底是算什么!
半花容趴着的身体动了动,他套上单衣,随手打了个结,然后推开小门走出屋子,赤脚走在雨中,豆大的雨水瞬间湿了他身上的白色单衣,薄薄的布料贴在他身上,紧贴的单衣下他未着吋缕,身体曲线清晰可见。
他一步一步的走,就像浸淫在雨中一般,是啊,他是天之尊,风云雨电中的雨,雨水是他最亲近的东西,正如雨水伴随着雷电而生,他也一直伴随在潇潇身边,如影随形。
若问他为何会爱上潇潇?
这问题就像在问为何雨和雷电总是一起出现一样,天注定的,不是雨的选择,更非雷电所愿,只是天注定的啊!正如同雨电相伴,半花容一样爱着潇潇。
情动!
天雨的更急更大。
看着他漫步雨中,潇潇内心翻涌的情绪一如落下的雨水一样猛烈,他差点就跳下树去抱住半花容了,幸亏他的手紧抓着树的分枝,这个羁绊让他没真的冲动去紧抱住半花容。
即便如此,动摇依旧存在。手握紧分枝,用力之下,可怜的分枝跟树身开始分离。
就在他要把守不住自己前,他转身离开了那地方,化身紫色光点远去,只于下一根将断未断分枝摇摇欲坠的挂在上头,而半花容依旧在雨中独立,暗红色的发湿贴在背上,脸上却带了恬然的表情抬高向着天。
小婢女回到屋子,找不到半花容的踪迹,却瞥见小门给打开了,她赶紧跑出来一瞧,果不其然,她那个爱极雨天的主子正穿著单薄的衣裳站在雨中接受雨水的洗礼。
「主子,你怎么跑出来了!」小婢女半拖半拉的把他给拉进屋子,就在他们两个刚走进去,上头那根危危毡毡的分枝就掉下来了,磅一声落在刚刚半花容站立的位置边,距离不过一肘罢了。
小婢女吓死了,整个人楞在那边,而半花容则把脸转向声音的来源,可他的眼睛看不见,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吗?
小婢女浑身抖着,想到刚刚他们简直是逃过一劫,心里就忍不住害怕起来,「好、好大一根树枝掉下来了,就砸在刚刚主子你站的位置上......」
「我刚刚站的地方......呵呵......那我岂不是逃过一劫了?」
「主子!」
「行了,一年未到,我不会死的,现在我想净身,你帮我准备水吧!」
「是......」
是该死未死,还是不该死所以未死呢?半花容一边走一边想,看来这老天还没罚他够,存心让他在这个人世间苟延残喘吧!
「咳、咳咳......」
是受寒了吧!
这些天人都不大舒服,大概是前几日又是吹风又是淋雨让他病了吧,整个身体泛寒,头感觉胀痛着,眼眶也有些疼,走起路来脚步颠簸漂浮,整个身子都在发疼。
他要让小婢女帮他准备一点退热的东西给他,他得让这一身恼人的热散去!
今天还得见客,他怎么能够倒下?他是没倒下的权利!
几回想要撑起身体,但是却力不从心,最后他重重的躺下,眼睛也沉重的无法睁开,脑子浑屯的难受,全身骨头都在发疼,他现在才知道......当个平凡人原来是这么无力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