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瞳————靡靡之音

危希瞳这样对自己说，知道自己的心脏病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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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停留了许久，舒服的酣眠，无梦的沉睡。然后是很安心的感觉，很温暖，心仿佛荡漾着，随流一样在水上漂浮。
接着进入了梦境，淡淡的红色视线中，父亲和母亲似乎永无止境的争吵着，画面中，小小的孩子，躲在椅子后面，努力的把自己藏起来。
不要找到我。
不要找到我。
这样无声的乞求却没有被上帝听到，孩子被拽了出来，父亲的拳头落在身上，伴随着母亲的哭喊，和钻心的疼痛。
猛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淡蓝色的窗帘被风拉动，不断的折叠再展开，仍有月光，仍是晚上。
转过头，看见坐在他身旁的孩子，渴望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想冲过来，却又不敢。危希瞳轻轻的笑，却有说不尽的苦涩，伸出手，张开双臂。
李佳瞳惊喜的看他，原本惊恐惶然的眼睛湿润起来，起身扑入危希瞳怀中，泪落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仿佛只会说这三个字，李佳瞳深深偎进危希瞳怀里，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好了，好了......"危希瞳轻柔的抚摩着他的长发，用下巴磨蹭着他的头顶，"告诉我......我睡了多长时间？"
一定是被吓住了吧，所以才会这么不安。
"大概一两分钟吧。"李佳瞳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却仍免不了自责，"从我发现的时候......"
"没事的，应该只是有些不舒服才会这样的。"危希瞳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情况，怎么反到成了他来安慰这个孩子。
"希瞳，我......"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被原谅，再想到危希瞳也许会再不理自己，再也不喜欢自己，李佳瞳真正的害怕起来。从危希瞳怀里悄悄的抬头看他，却发现危希瞳也在看着自己。
叹了一口气，危希瞳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没有生气，这件事本就是我的错，我......"
"不，不要说了。"李佳瞳伸手捂住他的唇，"希瞳，我不该怀疑你的......你一定有你的原因......你，先休息吧......我出去睡。"
李佳瞳急急的说完就要起身，刚站起来，却又被危希瞳扯了回去。
一手抱住李佳瞳，一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的眼睛和自己对上，看着他又重新涌起泪水的眼睛，还有咬紧的嘴唇。危希瞳低下头，心疼的印上他自己咬出的齿痕。
吻很深，李佳瞳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身体也渐渐也火热起来。
原来仅仅只是唇舌的纠缠，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热度。他迷迷蒙蒙的想着，听见危希瞳在自己耳边轻喃，"我爱你的，记着好吗？"
眼睛又酸涩了。
李佳瞳稍稍的退开一些看着说爱他的人。
危希瞳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神情却是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细长的眼睛明亮得耀眼，仿佛是星辰陨落的地方，却又是那样郑重，从那美丽的眼睛里，似乎更看到那同样美丽的真心。
李佳瞳笑起来，最真心的笑容，虽然带着眼泪，也郑重的说--
我记得了，那么你也要记得，我，也爱你。

外面没有月光，外面没有星星，一切都是黯淡的，一切都是无光。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在身旁，在我身旁。

............
......
声音并不是很大的电话声响起，睡眠很浅的危希瞳坐起来。
温暖的视线停在蜷曲在自己怀里的人身上，心疼的替他拉好了被子，下床到客厅接了电话。
刚拿起电话就听到熟悉的急切的声音，"希瞳，李佳瞳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异常？"
听到这声音，危希瞳不自觉的撇了撇嘴，"韦钰，你现在才想起来打电话过来？还这么不客气，你......"
说话的声音被急急的打断，看来韦钰是真的急了，"希瞳，我这次是有正事要说--我调查的那些少年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他们身上的菌株都和‘双瞳'有关，而且李佳瞳也是他们中的一个，是后来被我们从一个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当时，他身边的少年都已经死了，只有他还活着，可是也受了严重的惊吓，什么事都不愿说，然后就开始有了自杀癖。
把他带回过由你照顾，我想应该没事，可是......"
"可是？"危希瞳也紧张起来，这事毕竟和李佳瞳有关，要他怎么不紧张？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收集到了所有被害者的面部复原图，发觉......"
"发觉什么？"见他吞吞吐吐，危希瞳也有些急躁起来。
"发觉......"韦钰还是顿了一下，"发觉他们都和你长的有些像......"轻喘一口气，韦钰费力的接下去，"你再看李佳瞳，他是不是也和你长得有些像？"

危希瞳楞在那里，他从没有仔细关注过自己的容貌，凝神想下去。
自己的眼睛是细长的，佳瞳的眼睛是大大的；
自己的唇色偏白，佳瞳的唇是枚红的。
脸型不像，身材也不像......
现在的他们，似乎相象的地方不多。

可是......可是......
如果时光倒回去四年，回到危希瞳十九岁的时候，那时，他也还是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少年，同样的纯真，同样的怀着美丽的爱情。
眼神，笑的方式......
危希瞳不敢想下去，握着电话的手微微的发抖，听到韦钰在电话那头叫着他的名字，却没有办法反应。
半晌，终于重新把电话举到耳边，"韦钰，你说什么？"
"希瞳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我不是在想吗？"危希瞳的声音带着笑意，可脸上却怎么也做不出笑的表情。
"恩，那你要小心，有什么事的话，要记得告诉我。"
"好的，拜拜。"没等韦钰回答，危希瞳已经挂断了电话。

重新走进卧室，看着还躺在床上的人。
李佳瞳也在同时睁开了眼睛，拉住他的手坐起来，把头靠在他胸前轻轻的蹭了几下。
危希瞳没有说话，只是牢牢的抱紧他。

（18）

几天下来，危希瞳终于发现，李佳瞳真不是普通的粘人，自己走到哪里，他几乎就要跟到哪里。实在是烦了，有些生气的看他，他却会马上无辜的笑起来，似乎因为自己终于注意他似的高兴，让想生的气，一下子都没了踪影。想摇头转身，他又会突然贴近，抱一下，有时候甚至是拥吻。
真正可怕的是自己没有办法拒绝，偶尔推开他，就会看到他受伤的眼神，虽然明知道有时候是装出来的，可还是不忍心。可心软的结果是厮磨到了床上。
因为危希瞳身体的原因，两人其实到现在都没有实质上的身体接触，李佳瞳甚至提出要危希瞳来主动，却被他拒绝。
"你还小，这样会伤了你。"
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听得李佳瞳几乎哭出来。说不出话，只能拥着自己的爱人，传递着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爱和心疼。
所以这样的结果，就是李佳瞳天天贴在危希瞳身上，让他哭笑不得。
其实危希瞳知道，他还是放不下心吧。
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在看到自己的爱人身上那不属于自己的吻痕后，还能无动于衷；即使说了不怀疑，可是心仍是悬着。
将心比心，危希瞳感觉到了他的爱。
其实爱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有嫉妒，有猜疑，有点小别扭，不完美，却确实的让人想沉醉。

可是......
也不必连工作的地方都要跟过来吧。
第一次李佳瞳这样提出的时候，危希瞳真正的吓了一跳，再看少年，认真的眼神，坚定的态度，让危希瞳只想叹气。
不过同事们也大多听过那个"医学天才"李佳瞳住在自己家了，带他过去到也没什么不妥。
所以只好有些无奈的点头，换来李佳瞳一个在印在脸颊上的响吻。看着欢呼的少年，危希瞳摇头笑，牵着少年走出了房间。
............
......

看着研究所的一切，李佳瞳不断的皱眉，开始还是小声的凑在危希瞳耳边说，这个这里错了，那个人又是那里错了，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甚至直接跑到一个研究员旁边说--干脆我来帮你做好了。
危希瞳连忙把他拉到一旁。
即使是穿着防护服，危希瞳仍能看到李佳瞳不高兴的撅嘴，"像他们那样，一辈子也别想把‘双瞳'的疫苗做出来。"
危希瞳也不说话，只好准备再带他到别的地方看看，进入走道的时候，却看见同事示意他过去接电话。
拿起听筒后，里面沉默了大约半分钟，正当危希瞳打算挂掉时才传出了声音，"希瞳，我有工作上的事和你说，出来一趟吧，我现在就在上次的那个餐厅。"
是叶妍的声音。
没等危希瞳说话通话就断了。
她大概是连话也不想和他多讲了。

自从上次的事件后，危希瞳就再没有见过叶妍，在研究室见了叶均汝的时候，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不再和自己搭话，真让人轻松了很多。
所以，看来叶妍这次是真的有事找他，只有去了。
再看站在门口朝自己笑的人
......也只有带他一起去了......

是前几天来过的地方，可危希瞳的感觉是过了很长的时间。
和李佳瞳一起坐在叶妍对面的位子上，所谓的尴尬就是指现在的这种状况。
李佳瞳自然知道这是谁，可还好的是没表现出什么，让危希瞳放心不少；于是再看叶妍，"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叶妍也不抬头，似乎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也不愿意废话，"我这次要你出来，是要告诉你，叶氏以后决定，和其他实力雄厚的集团一起对父亲的研究室提供资金上的支持。父亲的公司实际上一直是你在主持，所以为你引见一下我们以后要合作的人。"
她说话完全不避李佳瞳的嫌，说得又快又急，显然想快点结束谈话。
危希瞳点点头，又听叶妍说，"他一会就过来了，你们稍等一下。"
危希瞳刚想答应，就听一人说，"让你们久等了吧，不好意思，我去接了个电话。"

几乎是同时，危希瞳和李佳瞳的脸快速的苍白起来，所有的反应都停止了，只听叶妍为他们客套的介绍着："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父亲研究室的助手，危希瞳；这是李氏的总裁，李日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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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危希瞳醒过来。
"醒了吗？"你烧了好久，现在温度总算降下来，李日乔的声音是关心而着急的，听在危希瞳却有不真实的感觉。
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容易让人安心的男人，危希瞳似乎今天才开始认识了他。
原来自己不是失忆后才认识了他。
原来他们曾经见过。

李日乔看着危希瞳出神的脸，试探的叫，"希瞳，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不，没事的，只是还有点不舒服。"危希瞳直觉的说着。

不，自己以前就见过这个男人。
不是在失忆后，不是在二十三岁的时候，而是在更久的以前。
那时的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固执的相信着爱情和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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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餐厅回来，危希瞳一直轻轻的喘息着，没有办法平静。
那个人居然又出现了，他来做什么？他们已经没有了关系，那他这次来是为什么？真的只是联合开发？
与此同时，也注意到了李佳瞳苍白的脸。
佳瞳也认识李日乔？
那又是为了什么？

走进自己的书房，拉开抽屉，拿起那个胖胖的小天使，危希瞳轻轻的细气。
事情虽然过了这么久，可是伤害仍然没有办法补偿。
捏着手中的东西，危希瞳觉得四面八方的空气挤压过来，无法呼吸。
恍惚中，有人扶着自己离开了书房，在客厅坐了下来。
危希瞳凭感觉知道，是李佳瞳。
于是试着睁开眼，终于在朦胧的实现中看清了和自己同样苍白的脸，还有毫不掩饰的担心。
心逐渐的安静下来，压抑的空气慢慢的散开，空荡荡的心被注进了爱情，四周不再是灰白了，天空缓缓的明亮起来，风开始流动，声音终于进入了听觉，他在叫，"希瞳，你怎么了？"
伸出手臂，把李佳瞳抱进怀里，危希瞳把手里的小天使放进他摊开的手心，"佳瞳，我想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在他说话的同时，李佳瞳也在紧张着，马上就要看到了，自己离那个过去终于只有一步之遥。

（19）
一直到很久的以后，李佳瞳都记得很清楚。
那天危希瞳说话的时候一直把他搂在怀里，自己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把自己抱得很紧，仿佛这样紧贴的接触方式才能让他感觉到那一切都已经过去。
自始至终，危希瞳的声音很平静，让李佳瞳无法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出当时的痛苦；讲述也很简略，却让他听得心惊--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和母亲离异了，分别有了自己的家庭，所以我对他们没有很深的印象，只是记得他们常常争吵。
后来我就和外婆住在一起，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所以一直到高中，我都是外婆住在一起的。外婆是寡妇，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们一起靠她的退休金生活，一直到我高中。
那时候，我的成绩不错，每学期都有奖学金，因为是一等的，也可以解决一些生计问题。韦钰就是我那个时候的同学，他有时候也会照顾到我，日子虽然穷一点，不过很充实。
不过，我那个时候，却爱上了一个人。"

讲到这里，李佳瞳觉得贴着自己的身体僵硬起来，好半天才慢慢的放松，继续接下去。

"他的名字叫李日乔。"

听到这个名字，李佳瞳的心狂跳着，稍微在危希瞳怀里动了动，重新寻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那时很沉默，不太爱说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他，大概是因为他能让我感到温暖。那是暗恋，我自信他不会发现，何况是这种禁忌的感情。
可是，谁知道有一天，他却在放学的路上拦住了我，递给我一封信。他似乎很紧张，又郑重，我还以为是什么，没想到回到家一看，竟是一封情书。
那时的想法是他一定送错了人，要不就是恶作剧，所以没有理会。
可过了几天后，还是在那条路上，又看到了他，然后，他吻了我。
我们开始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太年轻，还以为只要有了爱情，等我考上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让外婆过上好日子，再和他在一起，就会幸福了。
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

危希瞳稍微的停顿了一下，下面说话的速度开始加快。

"他当时一个人住，我们就常常在一起......做爱。
我那时身体还好，他很温柔，所以只要有适当的休息，都没有问题。
他很喜欢吃我做的水饺，有时候一吃就是好几十个；我也喜欢做给他吃，傻气的想，如果这样能一辈子就好了。
............
......
后来，就是有一次，我们还在床上的时候，被他的父亲发现了。
当时他的父亲来看他，用备份钥匙开门。却没想到看到的会是那样的场面，当时他父亲就红了眼，他的脸色刷白。
我就说，是我引诱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危希瞳忽然想起来叶均汝的话--是他勾引我的--也许他说的是实话吧。
危希瞳有些想笑，却还是摇摇头，接着讲下去。

"后来他的父亲告到了学校，我被学校开除了，却还是偷偷的和他在一起。没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