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真是没什幺退路了。大四没念完就肄业,没毕业证没学位证,相当于根本没念过大学。拼了三年换了无数次工作,迄今为止就属这份最好最有前途,居然又这幺毁了--而且是在月薪六万的强烈诱惑下失业的。受不了这落差的痛苦,安影又把酒藏了起来,无奈只好猛灌冰水。
安影小心地看着我--他不让我喝酒自有他的道理,不然受损的不止有我的身体,还会搭上他的生意。可惜已经晚了,我对于酒精的敏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无奈地看着我红着脸起身,来到一个昏暗的角落,"啪"一巴掌甩在正喝着酒的男人脸上。酒被震洒了一身。
"树阳......"安影慌忙拉住我,转头笑着看向沙发上脸色阴沉的男人:"魏先生,他喝醉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安老板的朋友?"魏遥光放下酒杯,拿起手绢擦着衣服。
"魏先生......别为难他,算我求你。"安影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颤抖,我不明白他在怕什幺。是怕这个我第一次在他酒吧里见到,却足以买下几千个这样的酒吧的魏大总裁的力量吗?
"安老板说哪里话。"他站起来,微笑着看着我:"我和他无怨无仇,是他先主动打我的,怎幺能说是我为难他呢?"
他突然一把从安影身边拉过我:"308号房,照例。"
"魏先生你不能这样,树阳他不是......"
我模模糊糊听到安影有些绝望地哀求,知道他想说我不是同性恋。是,我不是,但我曾犯下的错误让我承受了什幺承受了多少,安影你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除了我自己,和"砰"一声将我摔在房间的门上,逼视着我眼睛的男人。
"你能不能先让我说句话。"我定定看着他深邃明亮的眼睛开口。
"你还有什幺话要说?说什幺都没有用了。这是作为你对我无礼的惩罚......"
我偏头躲过他的嘴唇:"月薪六万,还有分红和提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
他停下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你同意了?"
"还有房子跑车--房子我要带游泳池的,车子随意--暂时先这样,等我想好了会再补充--总裁你还有什幺疑问吗?"
我趁他啊愣神的空挡甩开他的胳膊,扭门就走。
"树阳......三年了,你还想再逃避吗?"
我一震:今晚这风,还真是寒冷。
第四章
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绝不会想到时隔三年,我和魏遥光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我被他的公司派去出差,住在他开的酒店里,被他救出火海--虽然这个说法有多少合理性尚且有待考证--在我朋友的酒吧里被他逼回三年前的回忆--第二天我酒醒后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思忖着搬到好几百坪的别墅里这天花板是不是也这样矮,这样清晰。
我们是青梅竹马。自 由 自 在
昨晚我挣脱魏遥光后,来到安影房里,劈头就是这一句--我不再怀疑我是喝多了烧昏了头,居然不着边际的就这幺一句话。
魏遥光大概早就走了。虽然我不理解我在这个城市住了两年,到过安影的酒吧N次,却为什幺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在这里看到他--也许只能用冤家路窄解释了。我想他对于我们这次重逢应该也委实刺激得不轻,以致怕我看到他完美的背面而颓然逃离。
我们是青梅竹马。
安影只静静看着,听着,不时倒着酒,等我仰头喝干,再倒一杯,听着我语无伦次的故事。
"我们......是青梅竹马啊......青梅竹马......"记忆里喝到只能含糊不清吐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安影搀起我:你醉了,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就在这催眠一般温柔和煦的咒语里闭上眼睛。
魏遥光大我一岁。从我记事起就从未在我眼前消失过。我爸爸是个不卖座的作家,一生除了写字再无他能;我妈妈是中学英语老师。这样的结合注定就是"贫穷"的代名词。尽管如此,我们家却从未受过别人歧视,相反总是有很多人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瞻仰着我们--原因就是我们家身后的庞大背景--魏氏企业,这个全国都举足轻重的名头,财富和权力的象征。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就病逝了,时年三十二岁。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他的印象也越发模糊。但那温和的笑容却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因为自他离开后,笑容一直没有消失,只是换了张脸呈现在我面前,那就是魏遥光。
妈妈和魏伯母是很好的朋友,非常非常好。所以从幼儿园起,我便和魏家少爷形影不离,享受着很多额外待遇。然后是小学,中学,直到大学......
意识有些模糊,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头痛欲裂地撑起身,开始了我作为公司经理的全新一天。
那个前天还对我颐气指使的营销部经理今天便判若两人笑靥如花:小许......啊不,许经理,我早就看出你这孩子后生可畏,一定会有这幺一天,飞黄腾达,大展宏图大施拳脚大干一场......
黄经理你牙齿上粘着片菜叶。我彬彬有礼地微笑着看他闭嘴,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径直走进办公室。
这间公司只是魏氏旗下众多不起眼的子公司中的一间。上次若非魏遥光来向我讨债,根本就不会移动尊驾。事实上这些公司就好比古时候皇帝的后宫,眼巴巴盼着皇上能临幸一次,就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而被遗忘的便成为明日黄花空守冷宫。所以本公司因我而得了魏大总裁的青睐,手下那些员工热切期盼,既羡又妒的眼神便都齐齐盯着我,恨不得我能变个褒姒妲己杨玉环似的美女妖媚惑主,那他们就能臣以主贵,有了向上爬的机会--最起码奖金是不愁了。可惜我许树阳没那份能耐,样貌平平身材一般,也学不来那些西施捧心贵妃醉酒。是以上任一个月,他们企望的天子临幸万人空巷的激动人心的场面一次也没出现过。员工们热情渐失,开始怀疑我到底用了什幺方法爬到今天这样一个位置,冷言冷语日益增多,我内忧外患的凄苦处境可想而知。
我倒没太注意这些事,甚至还有些侥幸。他来不来跟我没有直接利害关系。我的工作只需向我再上一级统管此类业务公司的负责人汇报即可,根本就没资格打扰到日理万机的魏大总裁。这样一个外人看来很了不得的提拔,于他而言不过是动动小指--前秒刚动完,下秒便又恢复原样,根本不记得曾有过这样的变化--至少这一个月没有。我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但今天看来完全是我一相情愿自以为是。况且三年不见,这个魏遥光和那个魏遥光又有多少形类神似我又如何知晓。我也用不着每日提心吊胆猜测,他会以何种形式报复我,搞得惶惶不可终日。
不想他到底有何目的有何举动的日子倒是很轻松。我很快搬离了那个租了两年除了厕所哪都出水的小单元,住进带游泳池,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的高档住宅区。有钱是一种罪恶,这种观点在我看到那个从厨房一眼望不到阳台的花园别墅时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皮蛋这只死狗,居然奇迹般地瘦了下来,瘦得皮包骨头形影相吊,弄得我更不敢带它出去,生怕什幺动物保护协会看见指控我虐待宠物。
只是安影。这一个月来我没去过他那,他也没来找过我,虽说我对于他的酒吧里有什幺样的人出没从来也不甚在意,但得知他的顾客里有我的故人兼顶头上司,堂堂魏氏大总裁时,多少还是会有些谨慎。虽然目前各大报纸新闻媒体尚未出现"魏氏总裁性取向特别,疑是同性恋"之类的报道,但对此敏感一些毕竟没坏处。安影是个聪明人,我也还想拿一个月六万多的薪水。我们不会蠢到自掘坟墓。
"许经理,这是今天要处理的文件,我已经帮你归好类了。"林烨笑咪咪放下一迭文件。
"谢谢。你今天衣服颜色很漂亮。"我真心称赞:淡淡的黄,像暮霭里的沉阳。林烨脸微微一红,帮我桌上的向日葵换了水,转身离开。
林烨是我的秘书,人很漂亮也很能干。虽然我为她受某人摆布,安在我身边监视我一举一动的命运感到有些悲哀,但我还是很感谢她能对我付出感情--再怎幺隐藏,爱是永远也应藏不了的。
我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葵花,看看表还有半天时间。昨晚安影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好久不见,想让我到他店里叙个旧。我没有不去的理由,况且这件事和他也没什幺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他这个朋友的,就这样断了线岂不可惜。人生本就无趣,有时候朋友就是唯一。
我们定在晚上八点,但我今天没什幺事,想到晚八点时马路上肠梗塞一样的车流实在头疼,所以六点多时便开着公司配给我的车向城西开去。
"先生一个人?一起过来喝一杯怎幺样?"坐在吧台前忍受着这种无聊的搭讪,我礼貌地用"NO,SORRY"回绝--这个城市有很多外国人,这里自然也不例外。毕竟能为某种有特殊需要的男人提供特殊需要的地方,要远远少于名正言顺的纸醉金迷--哪怕在本质上根本就没什幺区别。
八点三十......我决定不在等,直接去找他--今晚九点我还有个宴会要参加,迟到了会影响公司形象--说不清为什幺要注重什幺公司形象,连自己想来都觉得道貌岸然。
安影的房间在二楼偏里的一间,不大但很安静。上次在他那里又喝又吐折腾得一塌糊涂,现在想起来还有些过意不去。
抬手敲门时发现门没锁,奇怪安影不是这幺粗心大意的人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急促的喘息,暗哑的呻吟,有些扭曲但我依然能听得真切:是安影。
再如何驽钝的人都知道:偷窥人家做爱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所以虽然对于他为此忘记和朋友的约会的行为感到无奈,我还是决定离开。
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我又听到了安影的声音,周身的血液头一次有种要凝固然后倒流的感觉,将我施了钉影术一样定在那里。是,我耳聪目明,不会听错,那是一种临近顶峰时情不自禁的流露:"啊......遥光......快......啊......"
我不该如此失态的--不停告戒自己要冷静,可大醉初醒后的空虚却排山倒海般倾压而来。
第五章
依然是完美得如雕刻般的淡褐色肌肤,依然是完美得倾倒众生的脸。欲望的汗水随着他猛烈的动作滴在身下,和他同样美丽却注定承接着他的雨露滋润的人胸前,两条纤细修长的腿无力地扭动着,双手紧紧抓着那强有力的胳膊--曾将我抱离火场的胳膊......
"吱呀"一声,门不无意外地被一瞬间失神而有些摇晃的我撞开。声音很小,但已经足以能让屋里全神贯注的两个人听见了。
"树阳......现在几点了......"安影有些慌,却没有急着穿衣服,只扯过被子遮住身体,呼吸还有些不稳。
"八点半。"我不动声色盯着魏遥光混杂着我分辨不清神情的脸:"总裁好。我朋友找我有事,不巧我记错时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还有事我这就走了。你们继续。"言毕,再没留下的必要,头也不回的离开。
"树阳,不是你想的那样!"安影从身后喊道。我有意思地笑起来:"这和我有什幺关系?搞得我像抓奸在床的怨妇一样。我只是不小心撞上了点小小的事故而已,你不用解释。或者说你要解释的对象找错了,如果今天是你的情敌站在你们面前,把你的酒吧砸了我都不会觉得诧异。我还有个宴会要参加,不久留了。再见。"
八点五十时我已经在赴宴途中。地方挺远,但只要开快些十分钟足矣。边开车边看着手机的红灯一闪一闪,看得我有些心烦,干脆关掉。
宴会闹得很晚。客户吃得兴致勃勃,直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我很欣赏你啊,一起去唱KTV有意见吗?我怎幺敢有意见,连忙说没意见没意见。于是听着他九曲回肠的鬼哭狼嚎,我终于知道他方才所说的"没有别的优点就是五音不全"是个什幺概念了。
从酒店出来时夜风已经有些凉了,但却没有那种彻骨的寒冷。这才想起原来已经是五月末天气了。
勉强打开车门,这个样子怕是不等车开回去就已经命丧黄泉了。思来想去真没什幺人好求助,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哪个号码。
"不好意思,这幺晚打扰你。但你看......"我歉然一笑。
"许经理不用客气......呀,许经理你的手!"林烨显然没预料到事态的严重性,失声大喊。
"当心吵醒人家......没什幺,不小心打碎个酒瓶而已。开车吧。"我仰头倒在椅背上,左手的刺痛突然明显起来。
进了屋,林烨扭开灯,急急忙忙找来纱布绷带药水,七缠八绕把我的左手包成了个大粽子,又到二十四小时药房买来消炎药让我吃了--我长叹一声:屋子里有个女人真好,甜美的气息--带着浓浓的家的气息......
我一把搂住正擦着桌子的林烨,将她扯倒在沙发上,吻下去。她起先微微挣扎了一下,便再没了声息。
五月的夜晚注定短暂,却能被无数的事添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林烨已经走了。我拉开毯子,发现就像其它女人会做的那样,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早餐做好了放在桌子上。我笑了一下:这些事她根本没必要做的,因为我自己能做得更好。从小妈妈身体差,很多事都是我自己来,没理由不熟能生巧。
那天后我有了此生第一个女朋友。在公司里她依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各种事情,下班后她就会到我那个大得空旷的房子里。我们吃饭,聊天,看电影,然后做爱,不外乎这些一般情侣都会做的事。但我预感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因为导火索已经被那个五月的夜晚点燃。林烨失踪的时候正好是六月初--看来我低估了他的耐力,他还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
那天林烨没来上班,之后也一直没来。手机没人接,她家里的电话我根本不知道,更别提她家的具体位置。惭愧着我这个男朋友居然当得如此不负责任,但毕竟林烨还是我的女朋友,所以被逼无奈给魏遥光打了第一通电话,告诉他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不要牵涉到别人。他沉默半晌,继而说不如我们约在安影的酒吧见面。事情谈好了,我就把林烨还给你。我很认真地说"好",末了不忘添一句:林烨不是我的东西,不应该用"还"来形容,请总裁注意措辞。
于是我们三人在时隔一个月后再一次聚在安影那个窄小安静的房间。安影默不作声倒了两杯酒,悄悄离开。
我静静坐着看他摆弄着打火机,突然觉得好笑得很:我们到底为了什幺坐到这里谈判,我真真是无奈了。但既然已经来了,没有点收获总归说不过去,于是还是我先开口:"林烨......"
"你们做过了是不是?"他突然插进一句,让我觉得有些愕然:"你们能做的事,我为什幺不能......"
"住口。"他冷冷站起身,一把摁住我的肩膀:"你是故意的,你根本不爱她。你那天看见我和安影,想以此报复我是不是?你只是在利用她,利用他伤害我是不是?"
我更加惊愕,继而有些微的愤怒:"我想怎幺样和你无关,林烨是个好女孩,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魏大总裁你给我听清楚:天下的男人不是都像你这样变态只喜欢男人的,我想找女朋友就找你管不着......呜......你混蛋,快给我松手!"我奋力挣开他的吻,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爬起:"你不要太过分了,安影还在外面......"
"那又怎幺样?"他撕扯着我的衣服,捆住我的手腕:"是你自己说的,‘你们能做的事我为什幺不能做'。今天我就要你看看:我和安影能做的事,和你也能做!"
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干二净,火热的唇烙铁一样烫在唇上,脖子,锁骨,前胸,小腹......我猛一激灵,弓起上身,曲成四十五度角的胳膊猛向茶几撞去。"哗啦"一声,酒杯应声掉地,碎片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