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我的话显得很兴奋, 却也装模作样想了好一会才回应。 「最少也要有一点点奖励吧?」
我看着他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他只是闹着玩玩而已, 没想到也坚持了颇久, 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也就是为这个目的嘛? 唉。。。讨赏就讨赏吧。
我拨开遮挡视线的头髪把脸凑上去, 蜻蜓点水的吻着。 他的反应也够激动, 伸手环在我背后就抱着不放, 死死的把我按紧了才是甘心。 于是一个吻就变了两个, 三个, 四个。。。 到他终于满意地放开时, 天都快变成紫色的了。
松开了他的嘴我显得有点缺氧而毫无防避, 我呆呆的看着天空。 他在我耳边吹气, 痒痒的不太好受, 接着他说:「很美吧, 要不要拍下它呢?」
我说声好, 然后就到楼上去拿了照相机,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背影, 宽厚而沉实的坐在石阶上等待我。 突然我觉得倍受感动, 到发现的时候手指已不由自主地按了下去拍了好几张。 闪光的强烈刺激了那个人, 他发现后马上猛然的扑了过来, 嘴上嚷着不公平不公平的把照相机夺去玩着。
「只有你一个人拍我太不公平了!」他说着, 就向四面八方乱按乱拍着。
我没他好气, 只得拍拍衣袖抗议。「那来这种道理的?」
「由我来的。」他玩兴正盛, 那儿肯放开。 我也任由他这种做, 反正他高兴就可以了。
DIY弄间黑房冲印的事最后不了了之, 我想还是依靠专业的团队帮忙比较合乎成本効益, 可为了记念他的功劳, 那些各具个性的小木板还是凑合着变成了我的工作桌的一部份。 尽管一张三尖八角的桌子其实造成了相当不便和危险, 我还是用到最后一天, 算是对他努力的某种肯定吧。
后来照片出来他就闹着要看, 我没有办法就整迭交了给他。 可回到我手上时却怎么算也少掉了一张, 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转过头去质问他, 也只换来一脸无辜的委屈。 唉, 也罢,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见了就不见了吧。
我看着他, 一脸平和,
心里只想着今天他到底会在何时离去。
26: 盟约
在第二年的二月, 妮妮终于成婚了。 有点出乎意料地, 请柬寄来了我家, 深紫色的信封银白色的字, 里面包的是一张印着暗花天使纹的紫色卡纸。 『我们结婚了。』在那上面优雅的印着几行字, 邀请祝福他们的人前来观礼。 看到这里我不禁失笑起来,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祝福别人的资格的。
请柬的款式是统一印发的, 所以就连我这张上也有『携眷出席』几只大字。 我用手抚摸着那表面的浮凸, 有话咽在喉里无法作声, 我还能有些什么? 誓言以及承诺似乎都不适合我, 那自然无法使任何东西在我身旁停留。 即使有, 那又会是什么, 一个女人? 似乎并不合于我的需要。 和我相配的只有等待而已。
打开信封时刚好他的电话来了, 我一边看一边和他聊着, 突如其来的沉默使他很不安, 然后他就唤着我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的。 我在那头默默的听着, 直至声音能平复了才「嗯」了一声。
他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说妮妮结婚了, 新郎不是我。 他听了笑得发不出声来, 然后好不容易才传达了他的感想:「想不到你们有这种关系哦。。。」
我也笑了, 我喜欢听他酸溜溜的声音。
「然后呢, 在那天举行婚礼?」他问着。
我用手指沾起那卡纸来, 一板一眼的念到:「谨订于农历甲申年一月十四日(星期四)下午二时四十五分为长男立德, 长女容琪于香港西湾河圣十字偠攀旨芴镁傩薪峄榈淅袷峭砑佟?。」
「好, 成了。」受不住我喃喃的轰炸, 他马上弃械投降。 「农历一月十四日即是公历。。。?」
「二月二十五日。」我翻着日历看, 想着妮妮这丫头也真够呛, 竟然选了这么不吉利又不方便的一天, 虽然对出席的嘉宾都不需要迁就时间, 但是。。。 呀, 看来她的丈夫也颇惯她的。
「二月。。。 二十五日。。。」他在嘴边念念有词, 翻动纸片的声音异常的响亮。 「你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呀。。。」我在那头揉着微硬的卡纸, 那声「不用」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样了? 由我和你一起去吧, 毕竟我也不放心, 你和她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万一你忍不着去抢婚那我要怎么办了? 」他挑皮的吱吱喳喳, 但我却无心倾听。 真的吗? 要和我一起出席那种场合?
希盼和期望都是最不必要的, 就连承诺和答允亦是奢靡。 那, 为什么你还要说: 「好啊, 我和你一起。。。」
明知道我们彼此其实都承受不起, 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说。
卡纸上的天使飞翔, 高举的号角唱出无声的音符。 我静静的听着你说好, 任由言语化成绢带束起我的自由。 天使在飞翔着, 美妙的音色打在耳内, 然后我也说, 好啊。
其实一切都只是人造的幻象。
可怕的是, 我发现我开始喜欢听谎言。
对镜把领带结在洁白的衣领, 黑得发亮的西装整齐又贴服地穿在身上。 我低头看看手表, 发觉时间也不早了。 可我却悠闲的打着鞋带的结, 甚至为着袜子的颜色不合而脱了又换。 当一切都办好了我还是无所事事的坐在这里, 然后我发现, 我在等你。
电话恰好响起了, 又速又急的, 我飞快的把听筒凑在耳旁: 你说, 来不了, 对不起。 我说, 没关系, 就这样。
我喜欢听谎言, 即使感到失落, 我也喜欢听谎言。
然后我举起脚步, 一下一下的印着, 每一下的起伏重量传来, 我感到自己又己立在地上, 非常的安心。 我坐在预先准备好的车上, 空荡又摇晃, 我靠在车窗的一角, 微微的瞄着我的家。
真是像童话故事中建出来的屋子。
车开动了, 阿左和阿左在后头开一辆黑色的奔驰跟着。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整齐但却有点翘起的头髪, 唉呀, 我冒失的保标们, 为什么你们的梳子都梳不到后头的呢? 但是我没有指责他们, 事实上我并不在乎。
很快我们就到了一幢白色的教堂, 婚礼已经开始了, 看来是我们迟了。 于是我跳下车快步的走着, 阿左和阿右跌跌撞撞的跟着我, 可事实上他们并不用着急, 我还没有靠近教堂的五十码范围就已经被人截停了。
「我是宾客。」正要把请柬掏出, 那个人却把我的手按住了。
「阁下就是萧霜秋先生吧?」那眼镜闪出光芒, 冰冷刺人。
这时我的保标也靠近了, 搞不懂状况他们只懂摆出一脸凶相。 旁人要是不知实情, 倒真会以为是谈不合拢的黑社会要开战了。
我示意他们冷静, 又缓缓的道:「我是。」
「请你回去吧, 婚礼已经开始了, 这也是林先生的意思。」冷冷的声音平板的说着。 也对, 我心里已经有个底了。
从彼此的生命中被抺杀掉, 这一早已是我俩的共识了吧? 还何必多言, 自讨苦吃?
「这也是为了洛小姐的幸褔着想。」那声音说着。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 对了, 我忘记了妮妮已经不跟我一样姓萧, 以往的那个妮妮已经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我一个独自留在教堂外面。
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我僵硬地背个身去:「这个我当然明白。」
然后我退了下去, 在象牙色的阶梯放下脚步, 阿左和阿右连忙上前扶我, 虽然我并不以为自己需要。 我退下去了, 从此撤出你的人生。 以后, 都不复存在。
我坐在车厢内往外看, 茶色的玻璃掩盖了我的脸容, 暗暗淡淡的停泊在遥远的角落。 当当的钟声响起, 一对新人从正门的花丛和丝带中盈盈步出, 几个花仔花女走在跟前, 一脸祥和幸福的画面扩散开来, 甚至惹得过路的人微笑。 我静静的坐在这里, 双手放在膝盖上, 默然的凝视着窗外的画面, 彷佛窗外存在着悠久又遥远的过去。
碎米撤下, 花球扬起, 白色紫色的小花煞是好看, 中间间奏着乐队的和声, 神圣和幸福形象地降临到他们当中。 四周粉红粉緑的人纷纷向他们道贺, 祝福的吻如星尘繁多。 我仔细的看着妮妮的脸, 清淡的装容粉色的脸, 满溢的笑意开怀的心, 我祈求能从中找到一丝不快或可惜, 但是却没有, 一切都只是縁于我一个人的奢求和幻想。
我把手印在玻璃窗上, 挣扎着要看到最细微的一刻, 可是我的嘴上却命令到: 「回去吧。」
阿右坐在我的身旁为我倒了一杯水, 我拿了起来, 阁在膝盖间看着它晃来晃去, 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喝。 突然我回过头来, 车窗后却只有阿左的车子黑黑沉沉的跟着。
唇干舌燥, 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出口。
妮妮, 你幸福嘛?
27: 亲密
回去以后我生小病了一场, 微微的发热, 点点的怠倦。 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做, 感觉非常良好。 现在回想起来, 我这个人和床真的不是一般的合衬, 也许我这个人, 生来就适合做些躺着就好的工作。
沙沙的脚步声传来, 阿左和阿右又在屋外巡逻吧? 我卷起被子转身, 沉沉的陷入床中。 好柔软, 好舒服。 什么也不用想, 生病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我一点也不想下床。
床上散落的相片有点刮刮的, 但我却不想起来动身收拾。 一张又一张的, 3R, 4R, 5R大的相片占了床的一半空间。 我无力的阁在枕上, 斜着眼睛看它们。 照得真好, 红红绿绿的什么颜色也有, 尤其是白色拍得楚楚动人, 真美, 拍得很好。
头髪凌乱的挥到脸上, 压在枕上的湿热令人感到相当不适, 我把脸朝向天花板, 半张着嘴想要雨点降下。 汗冷冷的浮现在脸上, 但我却感到浑身勺热。 挣扎着想把被子踏开, 然而随即又如罗网般重重罩下, 黏得发烫。 我把手阁在双目上, 一下一下的重得无法喘息。
我想喝点水, 但却又懒得下床, 舌头把唾液黏到唇上, 当作是一点补偿。 头昏脑涨, 我又把身子翻了翻, 热得要命。 很热。
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只是容易觉得累和有一点的头痛, 只要躺着就会变好。 可后来身脚都变软了, 有如无骨的章鱼一样无法支撑身体。 电话响了几遍, 我也无心去接, 只觉得头痛得要命。
有人走进了房间, 吱吱的门声擦着地板, 我又转个身去, 那身影背着灯光化成暗暗的一片。
「谁?」我声嘶力竭的问到, 那身影没答, 只是暖暖的又有什么东西盖到我头上。
眼睛半湿的, 热力灼得我全身的水分都被蒸发了出来, 我含着干裂的嘴唇又喃喃的说着:「Miles?。。。」
那人还是没有响应, 只是手指轻柔地擦过我的嘴, 感觉着我突起的皮肤和干燥。 然后我听到了他收拾房间的声音。 一张又一张的捡起, 间中有多少的停顷。 他的手足磨擦过地毯, 细碎的声响传来, 感觉上他小心又留神的抑制着声音的大小。 我的嘴动了动:「Miles。。。」
停止了动作, 有人走到我的床边, 把我半抱起来, 点点的水花溅到唇上, 我眯起的眼睛看得不甚分明。 那水沾到了口腔里, 点点的马上被蒸腾的热气散发。 可我却闭起嘴来不愿再喝, 手抚在肩上, 一个声音安慰我到:「再多喝一点点吧?」
我没有响应, 只是水点点的又溅在唇上, 恰似拍岸的浪花, 翻起的波涛席卷又溢出了透明的容器, 沙一声的落在我身。 感觉到那双手的忙乱, 我顺从地任由他脱掉我湿掉了的上衣, 盖上柔软的被子, 随着那双手的柔顺闭起眼睛。
不久以后一点的冰凉湿在我的额上, 很舒服又体贴的冷气卷走了全身的热量。 我放松身体躺在那里, 过了一会就真的睡着了。
「睡着了吗?」感觉到一声低呤传到耳中, 吻化开了落在脸上。 有人在小心地挽着我的头髪, 汗黏着髪丝痒痒的贴在额角。 那只手轻轻的拨过, 指甲的刮过刺激着皮肤, 然后又在眉头间停下, 微微的按着压着, 像是要抚平些什么的样子。
身子下空空荡荡的, 一点坚硬压在背上。 感觉到有人半抱起我, 阵阵的轻拍传来, 令人感到舒畅。 我嗅着那人的味道, 把眼睛闭得更紧不愿醒来, 那人也没有察觉, 持续地抱着我拍着我的背。
半分的迷离眬罩着, 被人爱护着的感觉。
后来我醒了, 隔着毛巾头上阁了一个冰袋。 我还是躺着, 伸手由袋中抽出了冰块放在嘴里吸着。 耳边传来迭东西的声音, 拉开椅子的动作轻柔而无声, 他把手指贴在我唇上, 幽幽的道出了一句:「渴了吗? 怎么不叫我?」
拿杯子的声音, 倒水的声音, 到我看见时一杯水已阁在眼前。 我把水拿在手上, 半坐起来湿着湿着唇。 他问我:「怎么了, 不想喝吗?」
抬起来只剩下关切的眼神在看我。 我笑了。 你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 寂寞就像一滴水, 喝下去虽能免于死亡, 然而却淡而无味。
所以我已经不想再喝水了。
我摇着头看他, 只感到一只大手贴在额上关切的问到:「那你为什么要吃冰啊?」
我被他摸着摸着, 突然感到一片迷糊。
「因为我肚子饿了, 但不想去做饭。」我老实的回答。
「哦, 你饿了。。。」他若有所思的说着。「等我一会。」
突然他走掉了, 我抓人的手落了空, 一片冰凉沁入手心, 我抖震着, 又把手重新收入怀里。 我整个人缩在被窝内, 任由丝绒卷着我半祼的身体。
楼下传来兵兵碰碰的声响, 碗筷落地, 焦味飘飘, 经过好一轮滕焎, 我终于看见焦头烂额的他捧着一碗东西走近, 不禁笑了起来。
明显地他对我的嘲笑感到相当不满。 「良心, 你的良心跑到那里去了? 枉费我一片心思。。。你竟然。。。」
劳着嘴的他也相当有趣, 我笑着把东西接在手里, 举起了汤匙却迟迟未能下箸。 他坐在一旁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 突然又没有胃口吗?」
「呀, 这是。。。饭团?。。。」眼前只有白色的一团东西, 是我的眼睛还没有回复过来的源故吗?
「怎么了, 那不就是粥吗?」他把脸凑了过来嗅着, 好像奇怪的人还是我才对。
可是, 长得这么大了, 我还没有看过固体的粥。 于是我又疑惑的道:「粥?」
「嗯, 粥。」他坚定的道。
我举着汤匙不知如何是好, 吃下去对不起我的胃, 不吃好像又有负于他。 于是我手一抖震, 碗儿脱手而出, 乓一声, 皆大欢喜。
他有点失落的看我, 我满是歉意的看他, 然后他说:「 也罢, 反正锅子里还有。。。」
我吃吃笑着, 也没有表示自己急于要吃, 心底里不住的渴求事情就此过去。 他盯着我的脸看, 久久才吐出一句:「你今天有点不同。」
我停住了笑没有话。 不同? 有什么不同? 不还是个卖笑的霜秋?
看到了我的沉默他有点后悔了, 左盼右顾地寻着话题, 然后他说:「你那位朋友寄来的相片我整理过了。 你啊, 人这么大了, 也不要累了就随便倒头大睡嘛。。。压在相片上哪里舒服呢?」
他喃喃的说着, 我歪着头听, 最后他说了一句:「相片我都于在相簿里头了, 你要看吗?」
妮妮把结婚照寄给我了, 印象中非常的美。 于是我点点头。
看着他于在床上的力量轻了, 马上就要站起来离我而去。 突然我伸出手来拉着他的衣袖, 紧紧的甩也甩不掉。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你不是有工作要做的吗? 你来了, 就请不要走。。。
不要走。
我拉着他的手, 把他的脸拉近我。 自然地我亲着他, 他也回应着我。
「怎么了, 你生病了就想把病传给我吗?」他拥着我赤裸的肩膀低声的问。
「那你再传给我好了。」我垂下眼帘, 又把脸凑了上去。
亲吻令人感到非常的贴近。
你留在这里。
不要走。
28: 关睢
『死掉就成为尸体, 活着会成为什么?』 抬头看见这个可怕的标题, 真不知主办单位在想些什么。 我放下摄影老师给的资料, 把手放在口袋里就走进会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