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爱她吗?"我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是不想打扰在旁边做运动的两人。
他有重复了那句话,"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个人。"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的坚定,那种加了重的感觉又好象在为自己的爱情加油打气。
"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3763问我。
"听别人说过,他们说你是大鸟。"大鸟是牢里对毒犯的一种称呼。
他听的笑了出来,"你相信吗?"
这个问题让我仔细的想了一下,确实,从我和他的接触来看,这个人确实有太多的疑点,如果他要犯罪,肯定是很有计划的那种,也符合我们先前对他的判断。
"我不知道,我自己还管不过来呢。"我只能胡扯开去。
我发现我对说假话有种天生的本领。第一次深入的朋友般的聊天,在我们彼此的吱呜中很快的陷入沉默,我想等他多说点,他又想让我多说点。
我想回床去睡,却又一直不敢,我怕我站起来会忍不住看向旁边的那张床,而看了那张床之后我就不再纯洁了。
最后是瞌睡战胜了我,而我又确实不能在这张床上睡,一是我不习惯,二,这是监狱。那边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而且,3763已经在抽他的第十支烟了。书上说,吸烟是一种意志力薄弱的象征。但我从他的身上没发现别的佐证。
我试着轻轻的和他说,"我回床了啊。"
那烟头衔在嘴上,随着他的点头,那点火光在黑暗中划了个漂亮弧线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我轻轻的站起来,像做小偷一样的蹑手蹑脚的走回去。躺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远远的望过去一眼。
从小到大,所有语文课,物理课,生物课。。。。甚至生理卫生课教的一切都被眼前的景象打乱了。
一大片白紧紧的贴住另一大片白,那种激情过后的松弛在我的眼里却比什么都要给我更大的刺激。
我赶紧躺下,拿被子裹紧自己的身子,没想到,裹的太紧,那点子摩擦却引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想到了那只握过的小手,想到那个给我送情书的小妹妹脸上,那可爱的小雀斑,想到晚上洗澡时陆宁他们的裸体,又由裸体想到了他们刚刚的呻吟。
脸像碳一样的红,决定开始数绵羊,我数绵羊很奇怪,那羊是从一个树洞跑出来的,跳过一个栅栏,最后跳下一个悬崖,我数数的那一刻,绵羊正以一个矫健的姿势,飞腾在悬崖的边空。
我确定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好,起床去出早操的时候,还是迷蒙着眼,排在陈甲亮的后面,我们属于张警官的二分队。
明晃晃的大太阳,直直的照着我,前面的那幢房子的阴影刚刚在陈甲亮的身后截止,我就像一个被排斥在天堂之外的可怜人一样被太阳照的无所遁行。
我试着在第二节操的时候往前面挪一点,却最多只能让脚移进那个阴影。
这是节伸展运动,我扭过头去的时候,清晰的看到陈甲亮脖子上一片淤青。当时没觉得什么,模糊的在想他干什么了?
在做最后一节下蹲运动的时候,我又发现他蹲的很别扭,好象很痛苦的样子,于是联系着那片淤青让我清楚的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的一切。
好不容易轮到开始学习的时候,教官让我们中出个人读最新的文件,米叔在我的后面捅捅我,示意我上去表现一下。
这样的事在监狱中属于考虑减刑的表现范围之内的。在监狱里什么拾金不昧啊,抢救小孩啊,的好人好事是没的,所以贯彻文件的积极性变的很重要。
米叔又很用力的推了我一把,我的半个身子被推离了座位,很多人看到我站起来就起哄,"好啊,新来的小白脸。"
我晕了那么几秒,张警官就把那些声音压制下去了,"闭嘴,严肃点。"
我读完的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3763依旧和隔壁房的组长在下棋,我估计这属于一种政治活动。
之后我和3763下了一盘,下的差不多的时候,张警官让我去训导室。
我知道可能是组织上来找我了。
果然张警官没把我带到他那个小训导室,而是直接带进了监狱长的办公室。
里面坐了好几个人,王教官站在门口等我,刚刚关上门,他就握住我的手,"辛苦了。"
辛苦到是没什么,只是我受的精神打击确实不小,但这又不能提到台面上来说,不然监狱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我是来检察工作的呢。
我穿着狱服给他们一一敬礼。狱长和狱警敬礼的感觉有点别扭。
狱长对公安部派下来的人十分的敬畏,很客气的和我打了招呼,并且说了许多客套的话。
王教官及时的制止了他们差不多的发言,"我们开始工作吧。"
我选了张椅子,谈了下我进来这三天对3763的看法。
他们很仔细的听着,时不时的打断我,"那你觉得他和整个案子有关系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只能那样说了,等我全部说完,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椅子后背上。
"具专案组分析,他是个关键人物。"
等一下,专案组?我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试探行动,只有这类可有可无的小行动才轮的到我这样的菜鸟级特情出马。
王教官看出了我的疑惑,"你走了以后,从江羽,哦,也就是3763的老家发现了重要的线索,白老虎行动已经升级为公安部甲级案件。"
在场的那些人听了都为之动容,建国以来也只有十多个案件被列为甲级。
当然,这样的案子如果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的话,论功行赏的时候自然免不了加官进爵。
于是人人都显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激动。
王教官说,"他老家有吸毒的案底,在前年,不过后来可能戒了。所以在这次抓捕中没有查出痕迹。"
这句话一说,在坐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好象明白一切的长叹。
很多贩毒的人都是由吸毒走上那条道路的。而吸过毒的人,在这些人的看法当中,无疑是和一个十恶不赦的死人是没有区别的。
"专案组讨论结果,是必须从他身上挖出背后的毒瘤。"王教官停了一下,好象是在等我有什么问题要提。
我知道他来之前一切都准备好了,包括任何一个细节,那些专家在布置这些的时候非常的详尽。
王教官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们安排你和3763逃亡。"
我脑子乱烘烘的,这也太刺激了,我想了很多镜头,包括一些血淋淋的生肉,和一些会蠕动的虫子,这是我们在野外求生课的训练科目。
王教官把文件让监狱的领导传阅了,上面那颗红灿灿的公安部的大印,弄的我很不舒服,但我一点也没办法,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服从命令。
我甚至说不清楚是什么让我有这样不舒服的感觉。
王教官又拿出一叠厚厚的文件来,"前面十页是行动计划。
我看了一遍,确实很周详。每一步都丝丝入扣。
然后那个行动计划又让监狱的领导都看了,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开始唱主角了。
"叫你干什么去了?"我回牢房的时候,米叔问了我一句。
"我的二审下来了,那个律师把判决拿来问我要不要上诉。"这是安排好的话,我只能这样说。
3763凑了过来,"哦?这么巧?我明天早上去听终审判决,说不定明天把我当庭就放了呢。"3763的表情那样的轻松,原本他那样的案子确实有这个可能。
不过,明天的一切,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你的案子怎么说啊?"米叔很关心的问到。
我酝酿了一下感情,让我的面部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悲伤,"维持原判,还是二十年。"
"啊。"狱房里的几个人都有点表示惋惜的声音,不过这个判决也是在意料之中的。米叔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摇摇头说,"没事。"
法检两院很配合白老虎这个案子,虽然本来明天原定的判决就是运输毒品罪,但由于是过失犯罪,而且主观上是不知道的,会被判两年有期徒刑,他在被捕后的审讯时间加上一审后的在压时间,只要再关上几个月他就可以出去了,脱掉那沉重的枷锁,自由了。
但是由于案件的重新定性侦察,他要被技术性的判决死刑,当然如果他真的和案件有关系,一百个脑袋都要掉的。
之所以说是技术性的,因为真正的死刑不会在近期实行,过了明天晚上,他就要开始和我逃亡。
现代社会,很多大案,要案。和这个死字有关系,不是说判了多少死刑。而是有许多犯罪人一直对这个字心存幻想,老是觉得离自己很远,当真正降临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就会打破那最后的底线,交代出一长串的幕后黑手。
当然贩毒分子也是一样,所有的犯罪分子都有这个通病,心存侥幸。
晚上我没有去找3763套话,老实的睡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我要保存体力,来应付明天晚上。
做早操之前的洗涮时间。我听他唱着歌,所有路过的人都拿羡慕的眼光看着他。
米叔和我们牢房的几个人一一上前和他握了手,我明知道他在中午之前就要回来,还是装样上前和他握了下手,"祝你好运。"
不管是什么样罪名进来的,所有人都送他这么句话,在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这是在铁丝网围住的监狱。
警官给他带上镣铐走了。他坐上车的时候还看了我一样。
没精打采的过了一个上午,我默默的把晚上的细节都想了一边。
张警官在‘自由活动'的时间把我叫到他办公室。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说实话,我有点生气,或者说是不舒服,至于原因是什么我却并不知道。
他有点尴尬的摸摸自己的头,"呵呵,不好意思啊,我应该相信你的实力的,不过这是我们狱长吩咐的。"
我拿了张纸来,把昨天的步骤在两分钟内完整的写了一遍,写完就敬了个礼推门走了出去。
我回到活动室的时候,3763已经被押送回来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出乎我的预料。
我以为会看到,失望,伤心,悲痛,甚至绝望,哪怕是他大哭,我都不意外。
但是没有,他还是那种不温不淡的表情。
"怎么样?"我只能这样问他。
"死刑,可能就是没几天了。"我不相信他那种说话的语气,这绝对不是一个就要死的人能发出的语气,我对他的行为第一次起了疑心。
吃完晚上的二两半,照例要看新闻联播。坐了一会,我拉了拉他袖子,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
"报告,我要上厕所。"我站起来。
张教官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去,这幢楼设计的时候在过道的门口才有把守,电视室和楼道里的卫生间之间是无阻隔的。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向他眨了眨眼。
没走了几步我就听到他大声的报告了。
走进厕所,我贴着门等他,3763一进来我就把拉进了"包间"关上门。
"兄弟,说实话,你是不是大鸟?在上海,我和昆哥混的,昆哥知道吗?上海的大鸟,不过是地头蛇。好几条路都堵了,现在一直找不到大路。急呢!"
"你在狱中还关心这个?"
按设计的时间,在这时候中队的蒋队长进来了。
他小声呼了声我的名字,"文哲!"
我在里面应了他一句。
他拉开门的时候说,"外面都准备好了。按计划行动。"
我觉得他表演的很好,看到3763时的惊讶表情十分逼真。
然后他问了我,"怎么办?"
3763还是那种不温不火的表情,"我当什么都没看到。"
蒋队长不理他,还是看着我。
"我带他一起走。"
蒋队长不满意的嘀咕了几句,"说好的八十万放一个人出去。"
我打断了他的话,"再加八十万,钱我和昆哥说。"
蒋队长还是不满意,装的很怕麻烦的样子,"你们要是被抓住,只能怪自己。"
我拍拍胸脯,"我混了这么久,懂的。"
蒋队长走出去的时候又说了句,"还有十五分钟。"
"怎么样。"我想看下他的反应。
"走,反正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大不了被子弹打死。"
我笑了笑,"怕毛,都安排好了。"
不能再多说了,我们起身回到电视室。
电视里在放东三省的老国有企业怎样激活新的动力。
我的脑子里又想了一遍等下的行动。
转过头去,3763正看着我,我把头朝窗户点了点。
他好象明白了,向我眨眨眼。我发现他还是很帅的男人,起码有他那样长睫毛的人很少。
为了让他充分的相信我们的行动,在过程中会打空包弹,但是我还是怕出现什么意外。
电视里改放一个下岗女工怎么再次创业。她拿出自己亲手卤的鸭子给记者看,那鸭子油光发亮的,惹的房间里一片羡慕的口水声音。
那个妇女转过身去切鸭子的时候,灯和电视一下子灭了,停电了。
本来就是在几坐小山中间的监狱,由于是下弦月,现在是一片漆黑。
我那拿凳子撞碎了玻璃,鱼跃的跳了出去,下面是一排黄杨,枝条惩罚性的在我的手臂上拉了几个口子。
他跳下来的时候我垫了他一下,然后拉着他的手疯狂的向后面跑去。
警察的呵斥声,警犬的狂嚎声,那些想趁水摸鱼的狱犯被痛打的叫声在我们深厚响成一片。
一堆钢管堆的几乎和围墙齐平。"他们和我说电网现在没电的,你怕吗?"
我还是有点担心,怕出以外。
他没说什么,跨上钢管就用手攀上了铁丝网,还好没事。我的心放了一下。
我刚刚爬上钢管的时候他已经跳到对面墙外了,一片乌云滑过,星光照着我的身子,那些荧光的条纹被塔楼上的狱警发现了。
机枪一排排的子弹打过来,我奋力的一跳,落了下去。肚子上亮飕飕的,我知道被划破了。不过没什么大碍。
我拉着他的手,在一片没路的山脊上开始狂奔。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一条山路,这条路在我的脑子里十分的清晰。
沿着它,过三个岔口就可以跑到山对面,那里有一条公路,有车在那里等我们。
我拉着他的手感觉粘忽忽的。一看他的胳臂有道很深的血口。
我赶紧撕了条自己的裤腿,给他扎了一下。
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拉着他又开始狂奔起来。
天太黑了,我十分的注意,还是跑错了路,不知道是哪个岔口出了错。
我们现在的面前是一段峭壁。攀在边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的公路。
但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和公路有大约一百米的垂直距离。
这是一个很常见的峭壁,在造公路的时候用大量的炸药炸掉了半面山壁。
山壁积年垒月的被雨水冲刷的十分的陡峭。
"怎么办?"我想回去继续找路。
他卷了下衣服,"回去等于找死。"就攀了下去。
我看了一眼下面,路上明晃晃的灯照耀着一辆辆飞驰的汽车。
算了,爬吧,我不知道如果我失手摔下去,我的父母会不会领到一个勋章。
开始的路程很轻松,那里有一个大大的口子,他沿在口子的内部一点点的滑过去,我顺着他的路线前进。
中间就开始麻烦了,那个大口子到了头,我们只能像蝙蝠一样挂在山崖上一点点的往下挪。
我发现他对这个很在行,有些很大的突起他不都去碰,挑的突起基本上都能落脚。
爬了十分钟了,预定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能在这里慢慢的爬,急也没用。
我不能老往下看,这是攀岩的大忌。所以我不是很确切的知道我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