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武笑起来,丁青看着他笑。
“严武。”
“嗯?”
“我们逃吧。”丁青看他,“去开个酒馆儿,你算账我调酒,或者去旅游,什么也不带,走哪儿算哪儿。我妈去美国,我跟你走吧。”
严武温柔地看着他:“好啊。”
“我不想干了。”丁青掐了烟,叹口气,“全部都疯了。我妈好不容易活下来……在急诊室门口的时候我就想,我受不住了,这代价太重了,他妈的像一群秃鹫抢肉,还互叨……这有尽头吗?”
丁青垂着头,严武没说话,伸手摸了摸他侧脸。
“走得掉吗?走不掉吧?”丁青看着地面,脚掌磨了磨地面,“丁卯不会放过我的,哪怕我什么都交出来……”
严武眼神坚定起来:“我陪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走了,罗大飞怎么办?方木司怎么办?跟着我的那些人,怎么办?”
窗外的风吹进来,吹乱丁青的头发,在他头顶燥舞,风一停,又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
第51章 浪人与恶人 7
丁青接了个电话,接完看着手机看了好久,又抽了一根烟,这根烟抽得很快,丁青皱着眉头,食指和拇指捻着头,往嘴里送,深吸一口,刚刚拿开就吐出来,也没停顿,就又是一口。
尾端的灰扑簌簌地落下,在空气中失重般坠落,火光一明一暗,逼到了手指边。
丁青扔下烟头,拿脚踩着磨了磨,抬头看严武:“我……去看一趟我妈。”
严武点点头,两人朝上面走去。
严武发现丁青非常紧张,甚至有些焦虑,这不是一个下定决心抽身的人该有的表现。
果然,在门口的时候,丁青握着把手,犹豫了两秒,转头看严武:“我可能,还是要接着做下去……”
严武点了下头。
丁青的目光软下来,眨了两下眼,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吸了口气,欲言又止,推门进去。
严武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坐到长椅上,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其实怎么样都好,严武也应该知道,丁青到底放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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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迷路了呢。”丁夫人用她健全的右眼翻了个白眼,效果不是很明显,丁青没看出来揶揄,倒是有点心疼。
“找到了。”丁青坐下来,看了一眼丁夫人的脸,就马上移开目光,结果看得到了被子下明显塌下的空洞,一惊又继续移开目光,最后背对了丁夫人。
丁夫人平静地开口:“看我。”
丁青又慢慢转回头,踌躇着开口:“给你切个水果?”
“不用,有。”旁边的小桌上有护工切好的果盘。
“给你倒杯水?”
“不用,有。”
“给你打开电视?”
“不看。”
丁青沉默着,搓着自己的手掌,不知道该做什么。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的小动作。
“你看见那盘花了吗?”丁夫人往阳台指指,“去帮我浇浇水。”
丁青顺着手望过去,一盆独占春,丁青走过去拎起小水壶:“这是家里那盆?你带这么远?”
“家里那盆也带出来了。”
丁青笑了笑:“这兰花还挺能活啊。”
丁夫人捧起果盘吃水果:“那盆早死了,这是新的。”
丁青的手顿了一下,又接着动:“我还以为你带着盆兰花是为了看看我爸。”
“是啊,”丁夫人笑起来,“我想他的时候,全天下的花都能让我想他,不在那某一盆。”
丁青点着头,浇完水还松了松土,往阴凉地方移了移,站在窗户边没回头,看似在盯着花,半天才开口:“对不起……主意是我出的,计划是我定的……”
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她儿子的背影,沉沉地在地上砸出一片阴影。
“丁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插手丁家的事,不带你走?”
丁青慢慢走回来坐下:“因为我爸交待?”
丁夫人笑了一下:“他会叫我这么做?他也想我走,他时间不多,留不了太多话……”
丁青看着丁夫人。
“走不了,牵扯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不会让我们走,这些事跟家里人也解释不清楚,只能硬扛……”
“为了丁家?”
丁夫人垂着眼摇摇头:“我会在乎这个?我跟你爸都不在乎这个,出事以后保丁家根本就不是重点,我们只想护住你。”
丁青喉咙一涩,拿个水杯凑到嘴边,喝了口热水。
“我想,我可能是管不住你了。”丁夫人叹口气,“丁青,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劝过你。你那次来找我问什么中医的时候,我怕你身体不好,以为是压力大,我说了很久让你好好学习,其他的不要想,不要问,我会想办法抽身。你还记得你说什么吗?”
丁青不记得了。
“你说你不想抽身,想‘搏一把’。”丁夫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怎么看待这些事,这些人,我不知道你做好多少准备,多少心理准备。丁青,如果搅进去,最难的就是抽身。哪怕你一路走到头,我也希望你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丁氏也好,丁家也好,总是需要些变化的,做人,总是想走在阳光下……”
丁青低着头,丁夫人望着外面的被风吹动的树枝:“爱别人也被人爱,心中有光彩,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才是有正有邪,阴阳调和。一头扎进黑暗里,愤恨裹在眼前,硬的像块钢,绷得板直,没有一点好东西可念想,心里黑洞洞,活着太苦了。”
丁青握着自己的手,手心冰冷。
“丁青,倘若有一天,该你做选择,不要因为害怕,而选择作恶。不管走什么路,都给自己留条线吧……”
丁青没接话。
“还有啊,”丁夫人伸手拉住他,“以后坐后排,也要系安全带啊。”
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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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接到的是方木司的电话,说是姜丰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出来见一31 33 页, 面。
丁青和严武一起回酒店,磨叽了一会儿聊聊天,方木司到的时候丁青才准备去洗澡,既然严武已经洗好了,丁青便让他先下去找方木司,严武大概能记个方木司的形象,但还是仔细问了方木司的体貌特征,丁青大概形容了一个高个子,穿衣服又骚气又吊儿郎当,脸上一定在笑,笑得跟画上去一样,但是眼睛不笑的那种。天马行空派形容一遍后,最后补充一句,全场最骚的那个就是他。
严武满腹疑问下楼去酒吧,怎么想都觉得这范围太大了。可是一去酒吧,马上就觉得丁青的形容真是没错。
方木司正站在台上唱歌,后面是乐队,唱的是矢沢永吉的《東京》,方木司话筒立杆拔得很高,手边小桌子上放着个方杯,里面半杯酒,方木司手指夹着烟,不到自己唱的时候就叼着抽两口,转身为后面的乐队鼓掌,拿开烟喝口酒,错过了拍子就等后面的乐队顺回来再进,衬衣开头两个扣子,外套随便一穿,头发估计是忘了扎,中分着散下来,还有点卷,垂在脸边,类似小田切让的中长发,青皮胡修整得非常精心,整体形象非常之骚,以至于台前围的都是女人,男人们在后面对这个跳上去唱歌的人嗤之以鼻。
严武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等方木司唱完歌再去找他。方木司唱完,把烟在桌面上摁灭,烟头扔进酒里,然后端着酒走过来。
“方老师,”方木司坐在对面,伸出手来,“我叫方木司。”
严武伸手跟他握了握:“听说了。丁青要等会儿才下来。”
方木司抬抬一边眉毛:“懂。”然后招招手让服务生来拿酒单,“我也姓方,是不是很巧?您喝什么?”说着把酒单递给严武。
严武想喝点清淡的,翻了半天:“浆果宝石吧……”
方木司托着下巴笑了笑,扭头跟服务生说:“我要边车。”
服务生把酒单带走,方木司笑眯眯地看严武:“其实我之前见过您。”
“是吗?”严武不记得他们碰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