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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红光和徐志秉已经“请”丁青来这里坐了十分钟了。丁青安安稳稳地坐着,手里拿着个饼还在啃,罗大飞和方木司坐在丁青后面,若无其事地聊着天。三人西装革履,干干净净,即便被请来,还是十分淡定。彭红光和徐志秉就没那么淡定,两个小时前,他们发现高更的尸体被泡在海里,栓了根绳系在岸杆上。抓到了几个本地以前给高更藏货的人,说是东南亚来的黑点劫了高更,然后他们自己内讧,高更被弄死了。警察去东南亚人在港暂住的车库,抓了几个人,那些人一口咬定是本地人干的。彭红光根本就不信这一套,他觉得海边根本就不是第一现场,他觉得丁青跟这件事一定有关系,可是,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但是彭红光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晚了丁青就飞离香港,到时候再谈就更是难上加难。
并不是正式传讯,丁青还可以悠然自得。
彭红光步步紧逼,徐志秉并不多说话。
门响了两声,一位女警叫彭红光和徐志秉出来一趟。
从警长办公室出来,彭红光实在憋不住,骂了出来。
徐志秉叹口气,拍拍他的肩:“算了,这也是为大局考虑。”
彭红光咬牙切齿:“你我都知道,丁青不可能跟这件事没关系的。上午宣判,下午高更就死在海里,这么明显的犯罪,他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感觉杀高更的人就是丁青,我感觉高更的人都知道!你知最可怕的是什么吗?场内五十几多人,没一人指控他,全部噤声,丁青嚣张到这种地步,你跟我,还有法律在他眼里算什么!”
徐志秉摇摇头:“你也不能这么说,高更死了,又有什么坏处呢?”
彭红光锤了一下墙:“这不是重点啊。”
徐志秉也站直了看他,放下抱着的手臂:“什么是重点你知道吗?从高更入狱,警方受了多少压力,下面街上斗殴涨了几番?港口出入口有多少我们管不住?你更别提外面来的鬼佬来这里的勾当。现在高更死了,你以为该谁出头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能压住场面的丁青,对我们,对他们,都是好事。”
彭红光偏过头没说话,徐志秉诚恳地看着他:“你灭不完的。”
彭红光还是不甘心:“那就随他得意?”
徐志秉摇摇头:“香港他留不住了,光明要想在这里继续,他就得干干净净。无非是利用一下的影响力敲打一下街上的人,控制一下场面。高更才是恶徒,丁青,生意人了。抓来本地人,判不了多少年,外国佬还要遣返,高更的案,无解的。”
彭红光和徐志秉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要送丁青离开。丁青站起身,跟两位警官握了握手,彭红光并不太愿意看丁青的脸,只能徐志秉说了几句客套话,不好意思耽误丁青时间了,希望丁总能深理解。
“当然,您也辛苦了。”丁青收回手,掏出烟盒,自己拿了一根,随手递给徐志秉。
徐志秉握了握拳又放开,伸手拿了一支。丁青转头要了罗大飞的火机,给自己点上,然后手往前伸伸,像是要给徐志秉点火。但并没有直接伸给徐志秉,徐志秉只能往前倾着身子凑他的火,着了烟,又站回来,一只手握着拳,没再抬头。彭红光看着这一幕,摇摇头。
丁青准备离开,彭红光叫了他一声:“丁先生。”
丁青扭头看他,彭红光脸色冰冷,特地换了普通话:“做人不能太嚣张,恶事做多了,会遇到鬼的。”
丁青笑了一下,拽一口白话:“我一身正气,鬼见我都要发抖。”
彭红光听了这句话,眼睛一睁,脸突然一下子失了色,出离愤恨地咬紧牙。
丁青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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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飞提前了他的订婚宴,没有邀请很多人,最多的还是之前的朋友。丁青完全当自己的事来办,把丁夫人都请出来了。罗大飞越临近就每天越兴奋,他觉得订婚就算结了一半的婚。罗大飞发自肺腑地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尽管小苹果说要个小一点的订婚戒指就好,罗大飞还是专门订做了3.5的,他觉得一辈子一次,要给最好的。
丁青跟他坐在房间里,看他掏出来他的戒指,方木司赞叹了一声“喔”,但主要不是赞叹戒指,是赞叹罗大飞简直今非昔比。丁青也就点点头,罗大飞拍他的腿:“哎,你要不要送陶公子一个?哄哄他。”
“管用吗?”丁青怀疑地看着罗大飞。
“试试呗。”
“你那哪儿做的?”丁青指指他的盒子。
“廖景岚介绍的,一意大利老头儿,回头我跟你他的联系方式。”
“廖景岚是谁?”方木司插嘴问。
“一朋友。”罗大飞扭头告诉他,方木司估计是他们后来认识的朋友,索性也不问了,正巧电话响了,便出去接电话。
罗大飞坐到丁青旁边,咳了一下:“青哥,问你件事。”
“嗯?”
罗大飞犹豫了一下:“我对齐盟,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丁青想了想:“那还能怎么办呢?”
罗大飞摇摇头:“不是。我那天碰见陶公子了,聊起来提了一句齐盟……”
“什么时候?”丁青打断。
“昨天啊,在他酒吧。怎么了?”
丁青没回答,只是他都很久没跟陶一粟说话了,陶一粟倔得跟什么似的。
“你接着说。”
“然后我就想起来……其实我跟齐盟真认识挺久的了,真特别久,他可能是我第一个朋友。真的。我小时候穷,火气特别大,一点小事就能把我惹毛,我就能跟人打一架。齐盟是跑过来要跟我交朋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老是以为他也是想来嘲笑我或者怎么着。他很少聊他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说不定我们根本就合不来。因为我处的环境,我好像每天都憋着火,齐盟明明整天跟我混在一块儿,但好像就隔着很多东西,你懂吗?”罗大飞摇着头笑了一下,“穷这件事很不好开口说的,也不用说。说了也没人想听,听了也不懂,懂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出不来的,但齐盟老是一副好像很理解我,同情我的样子,真的特别烦……”
……后来说他喜欢我,我就把他电话删了,也没再聊过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啊,没办法再相处了……”罗大飞舔了舔嘴唇,啧了一声,叹口气,“可是,只是因为他不合时宜,不代表他就得遇到我,被我耽误,因为我难过。占了一个心软的人的便宜,对他来说太不公平了。我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说不定他自己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周围人都变了,他就想要是自己不变就好了。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他对我真挺好的,应该很辛苦吧。”
丁青没说什么,看着罗大飞低下头,又抬起来:“陶公子说,毕竟朋友一场,温柔点放过他吧。”
宴会开始了以后,罗大飞和丁青才从房间里走出去。罗大飞去前面找小苹果,丁青往后面宴客区走,正好看见陶一粟也正在过去。
丁青停了步看着陶一粟,陶一粟也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丁青,又继续往里走。
丁青突然就在想,温柔啊,陶一粟算不算温柔呢?他从来觉得陶一粟软而弱,或许陶一粟并不是呢?
丁青也朝那个方向走过去,陶一粟没看他,但是却多往里走了一个位置,丁青坐下来,坐在他旁边。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罗大飞却走上台,让大家稍等一下。
“我有一个好朋友,在我最害怕痛苦的时候来跟我做朋友,即便从那以后道不同,对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呢,做到了很多以前没想过的事,遇见了最爱的人,”罗大飞扭头看了一眼小苹果,两人对视一笑,“命运就这样的,你最爱的人一定最爱你。他以前送了我一首歌,那时候没来得及听完。今天我回礼,祝我世界上心最善良、最好的那位朋友,也一定会快乐幸福。”
齐盟发现他的朋友们都很温柔,没有一个人扭头看他。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