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显然没丁青反应快,丁青拽住地上的人,捧着头两侧就把后脑勺往地上砸,砸到第四下的时候,其他的人就不动了,保持了一步距离看丁青砸人。丁青没有砸爽,领着他衣领拖着人到隔间旁,把人往里踢,那人一半在里一半在外,门卡着那人的腰,丁青大力拽了几下门。
挨揍到了这一步,刚才用喉咙发出的“啊啊”的声音,渐渐会变成嗓子底涌上的“呜呜”,再到现在,张着嘴出气,发不出声音,嘴边一滩口水。
丁青就是看起来再疯,看起来下手再狠,心里也有数,不会做太多给自己添麻烦的事,自然不是往死里打。但是其他人似乎没看出来。
其他的人在旁边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觉得这场架跟自己没关系了。剩下的这四个一起上,胜算总要更大,问题是,谁先上?一起上也分先后,在这样的思索中,结束了。丁青朝门边走过来,他们没跟丁青对视,脚步慢慢动起来,要让开路,一半出于原本就有的对丁青的忌惮,另一半出于对丁青暴力升级的陌生。
姜琦的反应就大不一样了,他直勾勾地盯着丁青,胸腔咚咚作响。丁青动完手,头发上有一缕落了下来,落在眼睛旁边,刚刚长过脸颊。丁青停住脚步,洗了洗手,摊开手掌捋了一下头发,那缕头发回到头顶。丁青朝这边走来,姜琦愣在原地,胸腔咚咚作响。
丁青站定,偏头看他:“借过。”
姜琦才发现只有自己还挡在门前,匆忙移了移脚,丁青从他身边擦着肩走过,铺天盖地都是丁青的味道,姜琦好半天才能动。
又一次输给他,在姜琦自己设置的较量里。
丁青走后,其他人聚到背包客旁边,七嘴八舌地骂着,最后一起看向姜琦,姜琦回过神,给姜丰打了个电话,姜丰口气很差,说派人来接,旁边有人提醒要不要报警,姜琦考虑到丁青本来不想问,但旁边的几个人一直催,姜琦便问了一句,姜丰声音一提,暴躁加倍:“报个屁,还他妈嫌我事不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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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武坐在一个舞厅里面听老歌。
这是严武能想到的形容词了。
在一栋KTV大楼里,下面六层都是KTV包厢,这一层像是早年的舞厅。全场暗白灯光基底照着闪烁的彩灯,闪灯频率很慢,刚刚添了变化又不到刺眼,烘托着“靡靡之音”的氛围。卡座开口朝前,朝着前面的舞台,厅台上男男女女搂着跳慢舞,侍应生端着酒来来往往。舞台上一个爵士乐队,一个穿旗袍烈焰红唇的漂亮女人,在唱蔡琴的《你的眼神》。唱完国语版的,又唱了一遍林志美的粤语版,空气暧昧地像抹不匀的一滩牛皮糖,男男女女手臂缠在彼此腰间,轻轻摇晃着。
丁青靠着沙发上,一只脚翘到另一条腿膝盖上,手臂展在靠背上,正好笼着严武,偏过头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严武跟丁青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一眼丁青的坐姿,丁青马上放下脚,坐好,往严武身边靠了靠:“我给你点首歌,《每天爱你多一点》。”
严武好笑地看着他:“你唱啊?”
丁青勾着嘴角笑:“不是我,但是我唱歌也好听啊。”
“是是是。”严武往后靠了靠,倚在丁青的手臂里,“就是太复古了。”
“那这个怎么样?”丁青收收胳膊搂着严武,笑嘻嘻凑近严武的耳边,低着声音唱,“我一见你就笑,你那翩翩风采太美妙……”
丁青一脸痞相,唱这种歌,一副调戏的样子,严武耳边脖子都痒痒的,缩了缩头跟丁青脑袋顶着脑袋,低声调笑着。
罗大飞很无聊,自己边喝果汁边坐在一边抖腿,内心活动着。
“青哥跟方老师关系真24 26 页, 好啊……会不会有点太好了?倒也不是说我嫉妒,一共就仨人,我总不能睡觉吧?唉,要是小苹果来就好了……不行不行,这种地方不是小苹果应该来的……话说青哥这一副流氓样儿很像在调情啊,这会儿不用装正直好青年了……方老师看不出来啊,以前有这么平易近人吗?我以前因为什么怕他来着……我果盘呢?……哎,这地儿混那么久,终于有点名堂了,跟彪哥还有KTV这帮人喝酒喝太多了,吃点素补一下……我那炸甜甜圈呢?……话说回来青哥也不容易,跟刘耀那帮人又陪吃又陪喝又陪聊天,都快憋出毛病来了吧,拳击场沙袋这个月都打坏俩……话又说回来,他们关系会不会太好了?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下一首歌是丁青点的,但丁青没管,罗大飞跑上台去,闲着也是闲着,唱首歌玩儿。
“下首是青哥点人唱的。”
“他不管,他没空。”
罗大飞唱许冠杰的《天才白痴梦》。
严武惊讶地看着台上的罗大飞:“他会粤语了?”
“他女朋友功不可没。”丁青笑了,“你要学吗?包教包会,不会陪/睡。”
“会了就不陪/睡了?”
“当然陪,你开口哪有不陪的道理。……啧,这位先生,我一直以为你是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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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琦正在姜丰的办公室里站着。
姜丰心情不好,他来了才知道刘耀势力超过他想象,连高更都被收买下来。
姜丰抽着烟,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翻桌上的文件夹,翻动的声音很大,不自觉地撇着嘴,时不时就从鼻子里“哼”一声出来。姜琦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旁,不敢靠太近,不能离太远,不敢坐。
门响一声,姜力进来了。
姜琦有些奇怪,来香港出趟差,怎么姜力都来了。在他们家,姜力好像一直都是负责“严重”的事,比如丁青爷爷刚死的时候,各家都加强警备,那时候姜力才会过来。但是轮不到姜琦问问题。姜力跟姜琦象征性地问了个好,越过他站到了办公桌前,等姜丰的吩咐。
姜丰扯着嘴角嗤笑,把文件夹往桌上一扔:“刘耀算盘打得是真好啊。自己落得干干净净,这次是要搞掉丁家了。”
姜力答他:“我们也有准备,丁家倒了也不会有事的。”
姜丰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那是,丁家都快被掏空了,谁都不会有事。”姜丰叹口气:“但是吧,我啊,就是看不惯刘耀得意。”
姜力看着姜丰的脸色,没答话。姜丰用词倒是很普通,但语气狠戾,摁个烟,手背上青筋都暴出来。
“刘耀那种货色,就是一泡屎。做生意的时候哪儿有他的份儿,小人得志癞狗长毛。”
姜力还是没答话,他不是行政秘书,不会宽慰上司,也不太懂弯弯绕绕,读不出这种气氛下正确的回答。更重要的是,姜力心里清楚姜丰叫自己来肯定不是为了听他抱怨。
果不其然,姜丰抬手指了指姜琦:“你说你见丁青了?”
姜琦被点到,马上站好:“啊,是。在粤山海,广东菜。那天是明子的生日,他爸让我们……”姜琦的毕恭毕敬让姜力都汗颜。
“行了。”姜丰不耐烦地打断姜琦的话,嫌弃姜琦总是抓不到重点,“打架了?”
姜琦点点头:“打了。先掐了我的脖子,然后……”
“有人住院了?”姜丰的重点不是姜琦。
“嗯,轻微脑震荡,断了两根肋骨,现在在医院里躺着。”姜丰小心翼翼地回答。
姜丰看了一眼姜力,继续问姜琦:“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姜琦愣了一下,不太懂他的意思。
姜丰挑挑眉毛,挑明了说:“你不想打回去吗?”
姜琦没说话,脑子活份地转起来:自己一向打架都是跟着跑的,他们打姜琦就也出手,不怎么吃亏,也不算厉害。可是且说了,谁没事儿乱跟人茬架,丁青也不是整天打架啊。而且啊,打来打去非要争个输赢,何必呢?再说了,丁青又不是善茬儿,他再叫人,这要打到什么时候?所以啊,当时就不该挑衅他……
姜丰看姜琦一脸为难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
“你们几个还有别的朋友在香港吗?”姜丰盯着姜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