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青已经开始不耐烦,但是没表露出来:“公司的事有刘耀……叔叔在。”
“哦。”Bryan点点头,不经意地说,“那辛苦他了。”
丁青酒杯在嘴边顿了一下,再恢复动作。
“不过早晚我还是要进的。”丁青放下酒杯,轻松地开口。
“那肯定的,你喜欢的话。”Bryan托着下巴看他,“哎,你有多高,一米九几?”
“差不多吧。”
“嗯,”Bryan仔细打量了一下丁青,“你也可以来试试拍拍平面照,能掩盖你身材不够纤长,站姿坐姿都不好的特点。”
“……我?”丁青皱眉。
“对啊,虽说头大了点……”Bryan自言自语。
丁青左右晃了晃脑袋,也自言自语:“不是很重啊。”
Bryan哭笑不得,然后又仔细地打量丁青:“换个发型吧?”
接着兴致勃勃地聊起来,丁青说需要个手表,Bryan一脸“你终于开窍了”的表情,伸手递来烟盒,啪嗒一声弹开,示意丁青拿一支:“你以前不用手表?”
“嗯,以前嫌太拘束,现在想当社会人。”丁青摇摇头,“打算戒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Bryan吃惊,自己拿了一支。
“刚开始。”丁青瞥了一眼烟盒,“爱肝爱自己。”
Bryan耸耸肩,一挑眉:“好吧。哎,说起来,我来帮你改造嘛,卫衣就别穿了,先去修修容,还得挑种香水……”Bryan一边说一边掏出Ipad记,“你喜欢什么香味?”
丁青正因Bryan的高效愣着:“呃……乌龙?”
Bryan皱皱眉:“啧,不太适合你啊,你的要……怎么说,更高调一点。”
“那你还问我。”
Bryan就当没听见:“想要调的还是买的?香水。”
丁青开始捏眉头了:“我只是想买个手表……”
Bryan比了个OK的手势:“总之就都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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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丁青外公的心情不错。去年他们家预定的圣诞树,在运输途中出了事故,临近圣诞节还没送到,没办法去各大卖场乱投医,在平安夜那天中午才买到,一颗矮小的,暗哑病绿的树,刚到丁青的腰高。外公很生气,又碍于节日没有直接发作,反而更加怪异,再加上丁青妈妈没情绪,搞得家里气氛一团糟。今年不一样,圣诞树早早备好,高大合适,立在楼梯前面,挺拔翠生,外公站在树前很是满意,高兴地嘬着烟斗。
圣诞节那天,丁青坐在泳池旁边跟严武聊天。
——那你还过春节吗?
——以前过,去我爷爷家,从这里回去再过
——这么忙啊。
——是啊。。。。。
——今年气氛怎么样?
——看起来还行,说实话,我本来来的时候还有点怕
他们一向不喜欢我爸家
姥姥到现在都叫他丁先生,叫我爷爷丁老先生
哭笑不得。。。
——但你毕竟是家里人。
——那倒也是,没叫我丁小先生
——哈哈,小丁先生更顺口。
——我又不小,严武同学你不是最清楚。。。。。
——丁青,你能严肃一分钟吗?
——可以啊,来聊宇宙宗教和真理
信什么好呢
。。。。。。。
完了,我觉得宗教最搞笑
严肃不了
Long Live George Carlin!!!
我以前还想去听一场他巡演,
我成年了,但没机会了
同学?
同学,你还在吗?
??严武同学
——在呢
刚刚在借碟
——看电影?
——嗯,今晚看。
——那看个合家欢的
开视频啊,我陪你
你的小太阳陪你~
——没事,跟别人一起看的。
——谁
——新郎和扑克。
新郎关店,扑克也不回家,就一起看电影。
我想看上次没看成的那个。
还是爱情电影?
哪个好?
……丁青?
——嗯
——哪个好?
——都行
——那我再去挑挑。
——等一下
新郎知道我吗?
——啊?突然问这个?
知道有情人,不知道是你
你身份不是挺敏感的……
——那好
——怎么了?
——没事了,快去挑吧
看个爱情电影吧
这样你才会想到我
惊悚电影只会让人越靠越近
——……你又说什么呢……
——没什么
圣诞快乐,我的小宝贝儿!
——……
你也圣诞快乐,
丁青游完泳上楼换衣服,下楼的时候想问妈妈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走到门口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我说了,我没事。”这是妈妈的声音。
“回家吧,莜莜,青青可以来这里上学啊,你爸爸有不少学生可以帮忙的呀,到时候你随便讲个好啦,什么学校上不了。”这是外婆的声音。
“您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有什么的,我看有谁能拦住你们来,欺负孤儿寡母,还讲不讲基本法啦,真以为自己了不起呀!”姥姥又压下声音,“丁家的东西就别争了,什么都不要了,妈妈要你回家,听话啊。”
“您就别管我了,我自己有主意。”
门内传来外婆重重的一声叹气:“你有主意,有主意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嫁给一个,一个……唉,我不求跟我们家门当户对,但总要家底清白啊。丁先生他……”
外婆的话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了:“我出门散散步,您来吗?”
声音离门越来越近,丁青迅速闪开,快步下楼,但还是被拉开门的妈妈和外婆看到了一个有些匆忙的背影。
丁夫人的家庭清白干净得多,。外公的父亲白苓,解放后是爱国统一战线的成员,怀揣着建设祖国的理想,国民党中留下来的,增强党派多样性,做到副主席,顿悟了就携家带口去了美国,做了H大物理系客座教授,再也不谈家国大计,不在漩涡里,反而跟留京登台的人关系都不错。独子白逍承学业衣钵,钻研数学,在感召下也加入统战,甚至考虑过回国定居,最后不了了之,但来去之间也有不少旧友,有些算得上肝胆相照。独女白莜在Tisch艺术学院完成学业之后,去百老汇表演音乐剧,演过经典的花木兰,最出名的角色是亚裔版珂赛特,只演出了不到五年,真正声名鹊起也才两年,当是方兴未艾,遇到了丁青的父亲,结婚了,离开了美国。在白家眼里,丁家是手脚不干净的生意人,至于到哪个程度,他们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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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青推了所有后半夜的聚会,跟家里人吃晚饭就早早上了床,没睡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看到两点,起床喝了点牛奶,坐到了庭院的长椅上,吹着风,发愣。
走来一个人,在丁青身旁坐下,丁青转眼看了一下,外公。
外公也穿着睡袍,拿着雪茄盒,自己拿一支,递给丁青:“我记得你12岁的时候我就逮到你偷偷抽烟了。”
丁青摇摇头:“戒了。”
外公的手一僵,看看丁青,把手收了回来,自己笑着摇摇头:“我逮到你的时候好像还训了你是不是?我有说重话吗?”
“没有。”丁青手臂搭在长椅靠背上,看着天上忽明忽暗的云浮动,“挺温和的,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外公结结实实地呛了一下,咳完扭头看丁青,后者没什么表情地在看云。
外公已经没什么心情抽烟了,他掐了烟,收起烟盒,搓搓手指沾上的灰屑,重新开始谈话。
“今天你听到你外婆的话了?”
“嗯。”
外公往前坐了坐:“你也不小了,应该懂,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
“我懂。”丁青收起手臂,也往前坐了坐,“真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外公讶异地挑了挑眉毛。
“要说我跟我爸有哪里像,我们父子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和他都不想让我妈受伤害。当初我爸出事的时候也好,现在也好,我们招来的事不该让我妈这么辛苦,要是我能早早立足,独当一面,我妈就不用吃这么苦了。”丁青懊恼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