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原来你笑起来是这么好看的!你是高兴把这个折磨你的恶人解决了还是高兴见到我啊?"说话声中张檩自房外走了进来。"都有,当然还是见到张爷高兴居多罗。"延举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起身迎了上去。原来延竟是对张檩笑的!我自延甜美的笑容中回过神来,心中万分失望--我竟从不能得到他如此笑容!
张檩搂了延走到我面前,满面得意。"老朋友,你现在一定很不服气,很奇怪我是何时在你身上下毒的?虽然说起来有些时间,不过横竖你中这毒要等十二个时辰后经脉尽断、五脏俱裂才算死透,慢慢说来也无妨。"张檩说着,果然搂着延在我对面的椅子坐下,慢条斯理的说开了:"那天延扑到我怀里,就把你要整我的事说了。他说与其被你折磨,倒不如跟了我。只是你为人心胸狭窄,非但不会答应,还会寻机报复,所以只有杀了你才可解决。我看你身上颇有几个稀奇的药方,能得了延又得药方也挺上算,就应了延。我知道寻常下毒手法很难得手,只要一时三刻杀不死你,你总有办法解毒的。所以我当时就喂延吃了第一种药,可使延的汗液、体液带上药性并将之传给与他交合的你。可惜那药吃下去会让人痛苦不堪,我只好粗暴的对延,让他的痛苦看来理所当然。"说到这,张檩亲了亲怀里的延,问:"当时害你难过了,你有没有生我的气?""怎么会!就算再难过十倍延也是心甘情愿的!"延回的是张檩的话,眼却依旧狠狠的盯着我。
"至于今天的事,倒是延替我布的局。他当时问清楚我要下的几种药后,马上就想出了这法子。还托我设计了这个能从嘴里发射毒针的机关。你想不到日夜被你压在身下的延不只身子迷人,脑子也十分好使吧?他居然想到用自己使你迷乱,又用血腥的味道盖住‘烟消云散'的些许味道,让你不知不觉着了道。老朋友,你以前真是浪费了大好人才啊!"哼!我早知道延聪明,只是他注定不能为我所用,我也并不打算让他成为第二个我。只是没想到在我身下呻吟了这么多年,看来畏畏缩缩的延,反扑起来竟是那么厉害!
张檩说着又忍不住摸起怀中的延来。"延,你果然很了解他!他真的因你的被辱受伤而慌乱,一心想要救你。""这是当然,这么多年,我还不清楚他有多紧张我这唯一的玩具?"张檩听罢,抚了抚延的乳珠,笑道:"看得出,看得出。你被他虐了那么多年,身上却一点痕迹也看不出,他甚至都不舍得在你身上刺个花、穿个环什么的,可见他多在意你的身子。"延不安的扭了扭,还是答了一句:"穿过环的,只是冬天时穿环的地方又冷又疼,都起了小疙瘩。他不喜欢,就除了。""总之一句话,他很疼惜你,不肯让你有一点不完美就是了。不过我会比他更疼你,不令你受半点委屈。""延相信。"
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我气得肺都快炸了,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是啊,我每次伤了他以后都那么细心的替他疗伤,让他至今还保有这么完美无暇的身子。而他自己竟拿去糟践,还投到别人的怀抱。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他,在意到害了自己?!难道我不仅把延当成一个玩物?毕竟玩物玩完不多久就会腻了吧,而我竟将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心心念念都放在他身上,从不曾想过放弃他。想到这里,脑里糊涂起来。
延还在自顾自的笑着,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离了我是一件这么高兴的事,别人的怀抱真的让你这么幸福?看着他的笑容我就知道他已不属于我,不再是那个在我身下乞求怜的延。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我又再是一个人--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死去。这刻不舍竟是他的笑容。当初是因他的笑而留下他,却不曾想过让他多笑一些,我不甘心他得到快乐,凭什么我有这么多不快乐而他却可以快乐?这时才觉得他的笑比他的任何表情更动人,多年来我竟错过最好的东西!我越是想仔细再看看他的容颜,眼前的事物却越发模糊,黑糊糊的一片。是烛灭了吗?我已经分辨不出了,只有一阵更胜一阵的剧痛包围着我。
延:
鬼医虽然还望向我,但眼里的怨恨、痛苦还有不舍已消失,变得全无光芒,张檩说毒已让他瞎了,这时我才觉得自己真正从他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一直以来,他无时无刻如父、如情人、如监视者般注视着我,几乎看透了我所有的痛苦、我的所思所想。只可惜他却被自己骗了,为了得到他心中的完美,他故意忽视了我的恨、我的不甘,他照自己的喜好塑造着我,或者说是想象着我,所以给了我今天这个杀他的机会。他是多么不甘,多不想失去我,可惜这蠢人用尽方法将我困在他身边,却从没想过困住我的心。如同他相信自己能永远控制住我一样,他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的爱,所以他只求我怕他、永远忘不了他。自卑的他只能爱自己,自卑得连名字也放弃了!这样的人根本就毫无存在的乐趣和意义。"从你断气那一刻起,我们的恩怨就结了,我会忘了你,象你从不曾存在。"我用最冰冷的语气对尤自在那抽搐的他说。他张了张嘴,更多的黑血从嘴里涌出。也许他很意外,在他对我做了那么多后,我居然说要忘了他。他做了这么多无非想将自己刻在我灵魂深处,我会亲手解开他给我的最后一道枷锁,让他彻底消失。
不再望他,我转头对张檩说: "我冷了,张爷能帮我穿上衣衫吗?"张檩有些不舍的在我颈窝上香了一口,"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伤,环境气氛也不对,真想和你好好亲热一番再掩上你这春色。"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拿出他带来的衣服替我穿上。不若以往穿的素白布衣,是淡青的丝绸,素雅而柔软,软软的贴着身体。从张檩望我的神情看,穿上衣服并没减弱我的诱惑,反倒更引人遐想。我心中叹了口气,这身体似乎只会让人联想到一件事呢。
我不想张檩再这样看我,于是指着瘫在地上的鬼医对他说: "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吗?我想让他全身的骨头都碎掉!""那还不简单,都依你就是。"张檩放开了我,随手扳断一条凳腿,一下下的挥到鬼医的身上。"咯喇咯喇"的碎裂声不绝于耳的传来,张檩看来也很享受这种毫无反抗的殴打,越打越快。他已等不及要我了吧,他以为我会天真得在脱离了一个噩梦的同时投入另一个噩梦?我忍不住又笑了,身上窜过一阵刺痛,是时候了。不着痕迹的移了几步,身上、身下的痛已让我额头渗出薄汗。刚才张檩派来的弟子做得还真粗暴,就是久经开发的身体也有些承受不住。不过让他假戏真做有一半也因我的刻意引诱--为了让他乖乖为我调我所说的"疗伤镇痛"的特效药。有了我重伤这一层,他给药我时没一点犹豫。一来他能看出这药无毒,二来他也很迷信鬼医的医术。既然是鬼医研制出来的方,应能让我的伤好转,则他师傅将来也不会责怪他的过火。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淫荡的妖精,给得这么顺手是还指望将来再染指我的身体吧。是我一直以来演戏演得太像了,像得所有人都以为我只知道像个玩物一样活着,可是我已经还有另外的选择呢。
毒在身体里悄悄的蔓延。因为服药减慢了血液流动,毒似乎真的发作得慢了许多,鬼医的药方还是挺奏效的。刚才吞下的血肉里的毒不多,又有压制的药,就连张檩也没注意到。不过似乎快到心脉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身后的窗是虚掩着的,我一靠便洞开了,脚一蹬一缩,身子已到了窗外。张檩赶了过来,轻柔的衫角在他手中滑出,他也留不住我了。毒加上致命外伤,没人能救得了我了吧。
心仿佛离了胸口,一阵晕眩,就像小时被父亲高高抛起时的感觉。"小飞!将来你一定可以飞得更高!"每次父亲稳稳地接住咯咯笑着的我时总会这么说。我再次飞起来了,这会是最后一次。"纵身跃下"是每次每次站在高处时唯一的渴望,只是过去的我没有资格选择死亡,不甘以禁脔的身份结束生命--由生到死都仅作为别人的禁脔,这不仅是对我,更是对给我生命的父母的最大侮辱。所以咬紧牙关,丧失为人的一切而活着,为了能为自己和父母杀了他而活着。他已经剥夺了我的一切,使复仇成为我生存的唯一意义,因此我也只能执著于复仇。 终于、终于结束了,抛开一切是如此轻松。我在得手之后笑了,不是为他,也不是为张檩,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此刻我还在笑,虽然这次父亲不会再接住我,但我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母亲,我快要回到您身边了,您还会唱着紫竹调让我睡个好觉吗?想睡前再好好看看您,因为您的容颜在我记忆中已模糊,我甚至已想不起您和父亲的名字,这样不孝的儿子你们还会笑着拥抱吗?你们会责怪我放弃了你们给我的生命吗?但我已太累,就让我在你们怀抱中歇息一下再骂我吧。
"小飞,笑一个!"是的,我在笑了,然后母亲会吻下来,我会有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