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线索同时行动,派出去的人手很快发来了一张办公室主任的照片,曲凌恭只看了一眼就可以确定,正是在星忆门口等张钧若的那个中年人。
眯起眼睛望着手机屏幕上,这人道貌岸然,乏善可陈的脸孔,曲凌恭有一种预感,就是这个人带走了他家宝贝。
上一世,这个人出现的时间点很晚,而这一世,他做出的努力改变了许砚杰的命运,那件事的跟踪报道在媒体和网络上喧腾一时,物议沸然,涉案的这个男子不可能不知晓。
曲凌恭怀疑,是自己拯救许砚杰的举动,破坏了某种平衡,或者打扰了他的什么计划,才让他耐不住性子,提前出现,绑走了张钧若。
另一方面,上学时间段的监控很好锁定,警方很快就在一段监控视频中,找到了男孩清俊瘦削的身影。张钧若在早上7点10分,出现在监控范围的道路一端,2分钟后,消失在监控视野的尽头。
后面的路段是一片停业待拆的商铺,上铺中间还有几条深巷,是一片监控盲区,与此路段相连的另一段路上,餐饮店门前的监控视频里,男孩俊逸颀长的身影再没有出现过,他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监控死角里的某处。
警方在看过视频后,几乎可以确定有人踩过点,研究过这一带监控的分布情况,并预谋已久,在男孩早上上学必经的监控盲区里,用某种强制手段或者熟人诱骗的方式,带走了少年。
虽然张钧若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但特殊案件特殊对待,排除了当事人离家出走的可能,警方将此案立案为绑架诱拐,并且开始在那一带的深巷里,进行进一步搜查。
☆、针锋相对
第104章 针锋相对
曲凌恭从警方那里获悉了监控内容和案件的进程后, 隐隐确定张钧若的失踪, 跟那个因经济案获罪,入狱四年的办公室主任有关。
他急迫地想要把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信息提供给警方,想向警方吐露该男子在星忆校门前, 等待张钧若时的情形。
但是, 一个关键的问题摆在眼前。
上一世,他遇到男子的时间点是高三上学期的寒冬,而这一世正是高二下学期的期末,此时时节, 烈阳如火,夏树苍翠。
他无法跟警方说明实情,说清楚他到底是何时何地看到过这个男人驻守在校门前。
因为前世今生之说, 这样的实情说给警方听,更像是无理取闹,太过荒诞无稽,他想要跟警方提这个男人的可疑之处, 却并不知道男人与张钧若之间到底有何种关系, 绑架张钧若又是出于何种动机。
曲凌恭一面派人继续追查这个办公室主任的情况,包括当年获罪入狱的具体过程。
另一方面, 再次打电话给韩雪茹,让韩雪茹回忆一下,对当年福利院掌管领养事务的办公室主任有什么印象,或者发生过什么值得注意的过往。
韩雪茹那边对男孩失踪毫无头绪,急得坐立难安, 听曲凌恭突然提起旧事,略一回想,倒是也觉得这个办公室主任十分可疑。
她跟曲凌恭描述,当年她与丈夫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第一次去福利院,就在操场上嬉闹的孩子中间,一眼看到了张钧若。
一直想要通过校方找到这个男孩,跟他好好谈一谈,看看性格和言谈合不合适领养。
先是,找到了那个负责领养事务的办公室主任孙某,这人很是擅长诡辩和做表面文章,迂回往复,推三阻四,说并没有找到这样的男孩。
当时,张钧若只有十一二岁,在小学部五六年级的孩子里找,应该很容易找到,但那个办公室主任却一口咬定没有这个孩子,说福利院周边住家的孩子也会来院里玩,他们可都是有父母的。
时间长了,韩雪茹和张衍就死了继续寻找那个男孩的心思,但是通过这件事,两人都发现他们已经坚定了领养的信心,很想要把自己为人父母的爱子之心,给一个孤苦可怜的孩子。
找不到那个让人一眼行动的男孩,他们就打算再找其他适合他们家庭领养的孩子,结果,过了不久,那个男孩再次出现了,并且是自己主动找上他们的。
韩雪茹和张衍看男孩乖巧懂事,说话清晰,条例分明,外加与“张钧”肖似的俊逸脸庞,还是更加属意于他。
跟那个办公室主任说明情况后,办公室主任一脸阴沉,有些失态地陈述了一大堆男孩的恶劣之处,表面上是好意,实则绕着弯地说男孩性格孤僻,不合群,心思深沉,很会演戏,看上去纯真,内里却有很多鬼主意,甚至说男孩手脚不干净,爱偷学校里的东西。
还说自己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才劝两人另做他选的,先前才会告诉他们福利院里并没有这样一个男孩。
可是,韩雪茹和张衍跟男孩接触过,谈过话,他们两个都是从事教育工作,相信自己多年教师生涯,不会被以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给骗了。
男孩眼睛澄澈明亮,闪动着纯然美好的光,举止也十分礼貌矜持,反倒是那个办公室主任,眼珠浑浊,眼神阴鸷。
他们前一段时间跟那个办公室主任接触的过程中,觉得那个办公室主任言行圆滑,巧舌如簧,擅于诡辩,一身被权利熏染的官气,对他倒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领养那个在人群中一眼看中,寻找数日,十分有眼缘的孩子。
相处第五个年头,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男孩只是性格内向,又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所以给人一种距离感,但并没有办公室主任说的那些问题。张钧若是个十分善良单纯的孩子。
韩雪茹回忆起这段过往,结合张钧若的离奇失踪,更加觉得这个办公室主任当年的言行十分可疑,从曲凌恭那里了解到这名男子因经济犯罪而入狱四年,最近半年才刚刚出狱,更加觉得此人可疑。
韩雪茹按照曲凌恭的指示,将当年领养张钧若的情形,以及对于这个办公室主任的怀疑,都一并清楚明白地反应给警方,作为男孩的直接监护人,警方在没有任何线索的前提下,十分重视韩雪茹提供的疑点,按照这个思路开展侦查。
在警方内部的数据库里,调取了这名中年男子的档案,查出男子曾因经济犯罪入狱的前科,但并没有在档案显示的书面文字中,找到男子可能绑架张钧若的合理性动机。
因为疑是被绑架男孩只有十七岁,内敛沉静,成绩优异,是名校优等生,交往范围也十分单纯。警方只获取了韩雪茹提供的这唯一仅有的线索,十分敬业地将这条线索追查到底,在这人临时居住的出租屋里找到了他,并带回派出所,做进一步询问。
警方询问得到的结果,原S市孤残福利院办公室主任,名叫孙恒才,今年52岁,涉及贪污受贿经济案件,入狱4年5个月,刑满释放已经有7个月了,现在就职于一家私企公司,专门负责安保守夜,守夜时间是晚上10点到早上6点,白天时间比较清闲,据他自己说,白天都是在家里补眠。
警方了解到孙恒才昨夜也一如往常的出夜勤,而且他下班的时间是早上6时,跟男孩失踪的时间早上7点10分相吻合,可以说他有犯罪时间,但动机尚不明确。
警方跟私企的员工了解了一些情况,孙恒才这个人有些怪癖,不爱穿保安服,大夏天也是穿着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服值班,说话很是斯文,远远看去,并不像值班室守夜保安,倒像哪里的老校长。
警方将孙恒才带走询问的时候,曲凌恭也没有闲着,通过渠道直接找到了孙恒才现居的出租屋,他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直觉这个男人跟张钧若的失踪一定脱不了关系,心急之下,暴力撬开了孙恒才的房门。
曲凌恭知道警方会严格按照流程办案,但是他经历过跟张钧若生离死别,无法站在原地听候消息,坐以待毙。
他家温润可爱的男孩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正在遭什么罪,他整个人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样,心急火燎,焦虑万分,一秒也等不了。
曲凌恭站在阴暗狭窄的出租屋中央,眯起眼睛,视线鹰隼一样环视了一遍整个房间,只有一个房间的老旧出租屋里,淡淡弥散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让人联想到某种湿滑的爬行动物,鬼祟地爬进缝隙的画面。
家具只有一个一张陈旧的木床,一个同样陈旧的书桌,房间有些凌乱,床上的被褥还没有来得及叠起来。
曲凌恭打开衣柜,看到衣柜里码放着清一水的烟灰色西服,还整齐地摆放着一个挂烫机,那种感觉十分诡异,让人想起披着人皮借尸还魂的怪物,不禁皱了皱眉。
他从委托调查的人那里,得到了几张男子曾任办公室主任时的照片,照片大概拍摄于福利院的某些活动和会议,照片中的男人就酷爱穿一身烟灰色西服,看上去衣冠楚楚,道貌岸然。
曲凌恭阖上了让他感到不快的衣柜,快速搜索了一遍逼仄房间的各个隐蔽的角落,没有找到什么跟张钧若失踪有关的蛛丝马迹,只在书桌最底层,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抽屉被锁得严严实实,但在曲凌恭眼里形同虚设。他故技重施,三两下暴力撬开了抽屉,拉开一看,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背脊上滚过一阵阴寒的颤栗。
抽屉里面凌乱散落着几张张钧若的照片,有两三张是最新的,看样子是从《星忆撷英》的校刊上剪下来的,而更多的,却是张钧若小时候的照片,大概四、五年前,看上去还是小学生样子,照片拍得一板一眼,端端正正,看样子是将不同时期的一寸证件照放大保存的。
男孩那时候比现在还要瘦弱,站在红色背景前,下巴尖尖的,十分纤细,两腮凹陷,没有一点儿肉,一双漂亮的墨瞳反而衬托得更加漆黑明澈,眉宇微微蹙起,凝着淡淡的忧郁。
曲凌恭望着那些照片,脸上浮起阴狠冷厉的表情,绷紧的脊背腾起一种浓烈的愤怒与杀意,骨节分明的手骨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牙根也下意识地咬紧,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那个人。
看到这些隐藏起来的照片,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消失了,他敢肯定,就是这个人渣绑架了张钧若。
结合上一世,这个男人出现后不久,张钧若就出了事,曲凌恭甚至有些笃定,张钧若以那种惨烈的方式赴死,也跟这个人渣有关。
暴怒的表情让曲凌恭在昏暗的出租屋里,看上去像地狱里走出来的邪神一样凌厉可怖。
他无法想象这个中年男子收集了这么多张钧若的照片,到底是对他家宝贝怀揣着怎样恶毒的心,以怎样卑鄙龌蹉的阴毒视线,在暗中窥视着他家宝贝的一举一动。
曲凌恭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室内的情形和男子私藏的照片作为证据,然后将张钧若的照片一张一张整理好,放进口袋里,一方面是为了提交给警方办案,确定男人重大嫌疑人的身份。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想让男人邪恶猥琐的眼睛,再来玷污他家纯净恬然的少年。
收拾好张钧若的照片,曲凌恭又在抽屉底层发现了一本黑色封面,看上去黑暗神秘的相册,张钧若现在下落不明,时间已经过去了16个小时,情况不容乐观,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蛛丝马迹,曲凌恭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伸手将黑色相册打开,入眼的画面十分猥琐阴暗,不堪入目,令他背脊上升起绵密的麻痒,好像被地底毒虫爬过一样全身发麻,胃部翻搅。
相册里一张挨着一张,紧凑地码放着满页的照片,内容全都是五六岁,六七岁的男孩子,照片的视角都是在对他们稚嫩的身体做特写,偶尔有露脸的照片,也是被黑布蒙住眼睛的样子。
照片里有多角度的身体特写,更有让人不安的绑缚画面。
从照片里可以看出,拍摄者的视线十分猥琐龌蹉,让人不可抑制地升起厌恶的情绪。
曲凌恭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位穿着齐楚,道貌岸然,一脸文史类老教授的斯文败类,竟然还曾经在幼儿云集的孤残福利院里,掌握着与孤儿命运息息相关的不小的权利。
他都不敢深想,他家单纯内向的宝贝在这个人渣手里,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会吃多少苦头。
曲凌恭觉得整个人正在被扭曲与阴郁侵袭,却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响。
他知道警方没有查到孙恒才的作案动机,自然会先让他回来,并无半分惊惧慌乱。
曲凌恭甚至在心中,隐隐期待这个人渣能够早点出现,他攥得死紧的拳头早已迫不及待,想要下一秒就将这个衣冠禽兽干翻在地。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门外,背着走廊里的光,看不清面容。
他凝立不动,狭长尖细的影子透了进来,那画面活像恐怖电影里鬼怪出现的画面,透着一股阴森、潮湿、让人憎恶的感觉。
孙恒才穿着那身让人恶心的烟灰色西装,缓步走了进来,看到房间中央俊逸高大的少年时,男子银边眼镜后面浑浊的眼珠倏然一凝,仅仅怔愣了几秒,随即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充满鄙夷的轻哼。
孙恒才用阴鸷鬼祟的眼睛,眼神阴险油腻地上下扫动着曲凌恭颀长劲瘦的身体,爬行动物一样湿滑的视线,甚至还轻飘飘地掠过了曲凌恭手里的那本黑暗相册。
嗓音沙哑低沉,语气里透着不屑:“怎么是你?”
“你认识我?”曲凌恭按捺下想要扑上去揍扁男人的冲动,努力保持着冷静,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响,理智却在告诉他,最要紧的事,是通过这个人渣找到张钧若的下落。
男人扯起了嘴角,轻哼着笑了笑,嘴边松弛的褶皱扭曲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狰狞,他淫邪的视线又移回了曲凌恭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少年完美矫健的年轻身体,品评道:“长高了,也长壮了——啧啧——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宽的肩膀,五大三粗的,还挺有人气……那些人真是不懂审美……可惜了——没有小时候那么稚嫩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