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左仁翻看了其余几个暗匣里的账本,都没有问题,独独这两本账本空了,不知所踪,马上翻看书桌下的机关,却发现并没有没人触动。看来,来的人是一个高手,面上很是恐慌,对着秦颜说道:“书桌的机关并没有被触动。”
秦颜四处查看异样之处,发现摆设什么的一个也未曾被动过,一时眼尖,看到了地上的鲜血,顺着往上看,看到了屋顶的那个洞,“血还没干,来人,快追刺客!”
秦曦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抓起那数片瓦片,往对面的屋顶上一扔,瞬间发出了瓦片稀碎的声音,书房外的若干侍卫连带着侍卫首领全部往那个方向涌去。
虚竹扶起秦曦就书房边缘跳下去,又借着假山的力跃出了驸马府,往藏着华府的大树那边赶去。
秦颜出了书房,绕着书房走了一圈,发现了地上的血,气急败坏道:“蠢货,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沿着这血追。”闻言,侍卫又一股脑地沿着血迹的方向追去。
林左仁也出来,看着一路的血迹,心急问道:“如此,该怎么办?”
秦颜想了想,心中也无多的计策,只好望着那血迹滴去的方向道:“只能先去追回账本,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颜的心内其实已经大概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确认,等着那群侍卫无功而返的消息罢了。
虚竹扶着秦曦,往前一路奔走,“主子,去汐枫府上吗?”
秦曦脸色已经苍白,连嘴唇都加上了一层白霜,毒箭中估计有嗜睡的药物,此刻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好强行睁着眼睛,低声说:“不,不能去,他们沿着这血迹而来,定然会瓮中捉鳖。”
“那我把血迹擦掉再走。”
秦曦摇了摇头,“不必,我故意让血流下来,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趁着还没到子时快点回宫。”
虚竹犹豫道:“可是你这……”
秦曦咬牙,“能撑得住,快走。”
虚竹不好违逆秦曦的意思,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回宫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不回宫,此刻就藏不住了。不管怎么说,堂堂二皇子潜入驸马府搜查赈灾账本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二皇子且再忍忍。”两人到了出宫时换了衣服的树边换回藏在树上的华服,秦曦撕下了夜行衣,将肩膀处包扎起来,随手将衣服仍在地上就直接往宫道上走。
虚竹扶着秦曦问道:“主子,这账本可以制服林左仁吗?”
“目前是还不够的,先回宫,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秦曦很清楚,这本账本最多只能说明林左仁德贪污之重,但是看在他是长公主的驸马的份上,父皇肯定会手下留情,死罪怕是不能判下来。如果他想要铲除了林左仁,仅靠这两本账本还远远不够。这一路他也想清楚了,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多多一个盟友,放心牵制林左仁,到必要的时候一举铲除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虚竹想的却是看秦曦又一次受伤,本来,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常事,但是他自小跟在秦曦身边,看惯了秦曦的伤痛,总想着念安跟秦曦能早日修成正果,可以让念安照顾秦曦,于是沉声问道:“要不要我去寻了苏公子来照顾一下您?”
秦曦想到的是自己这一伤怕是又有毒,汐枫在宫内留了一瓶百毒散,不知道能不能对着毒有作用,这时叫念安前来,只能让他担心自己罢了,于是咬牙道:“这事先瞒着他,如果我今日昏睡无法醒来,到王公公那告假无法上朝再去唤汐枫前来。”
虚竹也知道秦曦是担心念安担心自己,本来那苏公子的身体就极差,万一忧思过度总是便不好的,换位思考一下,自己如果有了心上人也是报喜不报忧的,便应声道:“是。”
再走一段路便可到白虎门,正门三道宫门是以四大神兽命名。第一道防御门由白虎坐镇,源于上古星宿崇拜。白虎作为上古神兽,具有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发财致富、喜结良缘等多种神力。《风俗通义》云:“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故将白虎放置于皇城之前第一道门,方位为西,可吞噬魑魅魍魉,保皇城安定。
第二道守宫门由青龙守护,也源于上古星宿崇拜,青龙则是守护东方的东方之神,属于上古时代的神,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苍龙显现,象征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寓意皇城生机勃勃。因宫门上有青龙石刻,也取龙镇守皇城的蕴意,所以青龙门也为白虎之后的一道防御门,方位为东,可震慑千里,保皇城无忧。
第三道内廷门是朱雀看管,同源于上古星宿的崇拜,朱雀尚火,颜色为朱赤,代表南方七宿。取朱雀作为最后一道宫门内廷门也是因整座皇城坐南朝北的位置,朱雀有摧残万物之力,也可保护皇城内廷一切,内廷的宫门赤红一片,也象征着火焰生生不息。朱雀门位于内廷的正前方,方位主南,可照耀一方,保皇城长存。
除了三道宫门,皇城后面另设一门,镇宫门,用处不大,镇守的是四大神兽的另一神兽,玄武。从先秦时代开始它就是代表颛顼与北方七宿的神兽。龟和蛇在中国古代认为是灵兽,象征万寿无疆,取其作为第一道门也是取其的长寿寓意,象征皇城长寿永生。玄武位于内廷的正后方,方位主北,可镇守全城,保皇城无战。
由此一来,一城四大门,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於下。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
秦曦看着眼前的白虎门白光闪烁,未到子时,便先行入宫,随后也无一人阻拦,虚竹小心地扶着秦曦回了清心殿,拿了万毒散,秦曦倒是干脆,一下子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愣是一声没吭,虚竹对着伤口小心地把药粉撒了上去。
“主子好了,我帮您包扎一下。”虚竹拿了干净的布条,小心地把秦曦的伤口包扎起来,秦曦点点头,想了想又吩咐道:“明日秦颜会入宫,只说我病了不能见就是了。”秦曦此举就是希望给秦颜足够的时间想清楚要怎么应对,到最后秦颜会发现没有应对的方法,只能妥协于秦曦。
“那若是念安公子来了?”
秦曦躺到了床上,“瞒不住也要瞒,不管我是出宫还是面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虚竹在心里无奈,怎么骗人的事情居然要他来干,万一哪天苏公子知道了怪他怎么办,嘴上却只能应着:“是。”
“另外,如果到了卯时我未能醒来,便去告知王存一声。”
虚竹点头,又想到今天的日子,“是,另外,今日是初一,按例该去向兰妃娘娘请安。”
“顺便去幽兰殿中告知母妃一声,无法前往。”
“是。”
秦曦已经闭上了眼睛,“还有其他事吗?”
虚竹拉下帘帐,“没有了。”说完,虚竹拉好帘帐,又唤了颜卿进来剪掉了烛火,带上门,这一日的事才算完了,能好好歇息一下了。
这边的秦颜等在驸马府中,听着回报的侍卫首领说:“我们一路追着那血迹到了白虎门外,子时将到,我们还带着佩刀佩剑,无法入内查看刺客。”
秦颜听完一声冷笑,“果然是他。”
第四十一章 试探
秦颜细细听完侍卫首领的描述,冷笑一声道:“果然是他。”
那个刻意留下血迹,让她追到宫门外的人,除了她那个诸多算计的二弟秦曦,不会有别人了。
林左仁坐不住,在旁边反复来回地踱步,“是谁?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林左仁是文人出身,却一心贪图荣华富贵,这个抢走他账本的人,算是挡了他的财路,官路,如果让他知道是谁,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他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人不能接触权力,自他接触权力以后,就变得这样不择手段了。
秦颜喝了一口浓茶,瞪着眼睛。秦曦,那个心狠手辣,十岁就亲口下令打死了一个太监的她的二弟,“二皇子,秦曦。”
林左仁本想好好处罚那人,一听到秦曦的名字,心脏像是承受了重击,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那完了,这下真的完了,秦曦前些日子刚把钱勋英都处死了,钱勋英好赖是他的人,他都能如此心狠,更何况是我。”
秦颜看着林左仁的怂样,心里就一股脑的火升起来,“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干什么出去?这么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以为秦曦为什么要致他于死地,不过是因为钱勋英表里不一,跟秦肃暗中有通信,还吃里扒外。你可别忘了,你虽只是个户部尚书,可我却还是当朝长公主。”
秦颜当真对户部尚书的职位看不上,毕竟自己是堂堂一品长公主,眼界比一般的人要高,林左仁马上握着秦颜的手,“但是娘子,此事你看要怎么办?”
秦颜瞪了林左仁一眼,然后说道:“明日是初一,我会回宫给母妃请安,顺便去试探一下秦曦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林左仁这才放下心来,在他心里,秦颜的手段一向比他高明,他虽为户部尚书,但这官职却全靠着秦颜的公主福气得来的。
平日里户部的大事,他拿不定主意的,还总得问着秦颜,才能保证处理得好,他这次贪赃枉法,不过是想攒些银两,日后可以在城郊或者什么地方建一座行宫,如果能瞒得住秦颜,那就在里面养上一两个妾,等有了身孕再接回驸马府,他到底是他林家的唯一男丁,这子嗣香火不能不延续啊。
“那你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好来,我贪得这些钱,在城郊建了一座行宫,本是想等你再下个月十五的生辰那日给你一个惊喜的。”
听完林左仁的这一番话,秦颜的脸色都温和了许多,“当真?你记得我的生辰?”
林左仁把秦颜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正色道:“娘子,我怎么会忘记你的生辰呢,我林左仁这一世只爱你一人,还会记不住吗?”
秦颜把头靠在林左仁德肩膀上,“夫君,你不怪我嫁入林家三年都未有子嗣吗?”
林左仁亲了亲秦颜的侧脸,大无畏地说:“子嗣一事实属无奈,许是缘分未到,上天还没有将孩子给我们。”
秦颜脸上都是忧色,“虽是如此说,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公公婆婆不说,但是我知道他们也是很希望要一个孩子的。”
林左仁把秦颜的脸扶起来,看着她说:“可是我只要你就够了。”林左仁对秦颜是确有感情,他跟秦颜相识于国子监。他的父亲林居是国子监的大学士,他自幼便也在国子监中学习,那时的秦颜还是一个小女子,却才华横溢。
秦颜什么都好,女子的相貌,女子的音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有一样是比人差的。唯独让他觉得难以接受的就是秦颜是长公主的出身,眼界高,心性也高,没有一般女子的乖顺可人,不能满足他的大男子心理,甚至有时在能干的秦颜面前,他还觉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秦颜听了这话很是感动,难得主动地亲了亲林左仁德嘴角,林左仁把人抱起来,抱到床上,“娘子,前夜的云雨之欢,还未结束……”
子时过半,红烛燃尽,罗帐落下,芙蓉帐暖,自是不在话下。
次日清晨,到了卯时,秦曦仍昏睡不醒,虚竹前往钦安殿向王存说明了秦曦昨夜更深露重,不慎感了风寒,用过药此刻昏睡仍未醒,今日怕是上不了朝。
王存替秦曦向内刚醒的秦正天通报,这些年来秦曦上朝最是认真刻苦,无事从不告假,即便是告假也会亲自来禀了,准了方才回殿。今日的异常秦正天也发觉了,只当是草药嗜睡,确实没有醒过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同样,因是当月的朔日,即初一,秦颜借此回宫向她的生母德妃请安,一大早便进了宫。向她母妃说明了情况,向德妃征求意见。
“母妃,您看这事要怎么办?”
德妃卿樊落雍容华贵,是卿守卿将军的长姐,卿守是秦正天亲封的大将军,手中也握着镇守西疆的西兵符,家族势力也是十分强大。
自她入宫以来,直接便封做了嫔,一怀有长公主秦颜,秦正天夸她温柔娴淑,德才兼备,赐封号德妃,还赐了如今的勤德殿。
卿樊落虽然看起来温柔娴淑,却并非善类,宫里除了几个妃子,她暗地里弄死了好几个夫人,却没有让人得知,可知其毒辣皆于暗处,面如美人,心如蛇蝎。贴身的侍女叫做紫姬,是德妃从家中带来的陪嫁侍女,也是她的得力助手。
紫姬是一个极其毒辣的人,那些阴狠法子大多出自她的口中,替德妃铲除了许多异己,也因此德妃十分喜欢她。
德妃虽生下秦颜,但此后便不再有子嗣,自秦颜长大,又嫁给了林左仁,她也深居宫中,不常外出。
今日的德妃刚去往皇后的椒房殿请完安回到勤德殿中仍是一身锦衣玉服,头戴的是紫薇珍珠步摇,梳着高发髻又如蝴蝶展翅,向左突出,紫薇步摇微微左倾,垂下一边的珠坠。
一身相配的紫薇花落长衫,衣领处是紫红相衬,显得人的皮肤更加光亮,眉心画有一个红色花钿,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年近四十的妇人。
听完秦颜的描述,德妃卿樊落皱了皱眉头问:“确是秦曦所为?”
秦颜想了想昨夜的情景道:“能在子时,从白虎门往宫里而来的,只能是宫里的皇子公主,秦肃近日远出去处理赈灾的事情,且秦曦是直接负责处理此事的人,以秦曦的聪明才智,此事应是秦曦所为无错。”
卿樊落思虑了一下,道:“紫姬这些日子先跟着你,如果需要的话她知道要怎么做。”
那个名叫紫姬的侍女行了行礼,弯了弯膝盖,轻轻下蹲道:“是,有事尽听长公主吩咐。”卿樊落又说:“早知林左仁是这样的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嫁给他,如今连这样的事情都需要你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