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你这是应了我了?”乔应年傻傻的任他揍,突然颤声问道。
“应侬个头啊!回家!”
曹富贵脸上一红,幸好月亮刚巧掩入云后,他一把扯起自家小崽子,把这满脑袋浆糊的小子拎回家,改天再好好教训教训。
第77章 起屋
听说逃犯已经就擒,家里人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二婶, 连连念佛, 道是菩萨保佑,被阿奶横了一记眼风这才记起来, 如今哪里能讲这些神神鬼鬼的话, 悻悻一笑, 赶紧带着苗儿回屋休息去了。神经紧绷几日, 今夜又闹腾了大半宿, 大男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家里的老小。
阿奶挥挥手赶着大伙都去补觉,富贵掩嘴打着哈欠,也是瞌睡朦胧,正要回屋补眠,袖子却被人悄悄扯住了。
曹富贵浑身一激灵,飞快心虚地溜了一眼阿奶, 幸好老太太一无所觉, 他横眼怒向兔崽子, 压着声音道:“去睡觉, 有事改天再说。”
“哥,晚上我陪你睡啊?”小乔眼里闪着抑不住的欢喜, 也悄声道。
“滚你的, 哥多大的人了, 还要你陪着睡。”
曹富贵小腹一紧, 明明是挺平常的话,不知为什么如今怎么听怎么让人心痒痒,他唾弃地甩开黏人的狼崽子,蹿回自己楼上的房间。平日不觉得,如今撩起了火头,好像还有点孤枕难眠的意思了。
啧!一道住在家里,好像是有点不方便啊!
这一觉补到了大天亮,曹富贵起来时,家里人只剩下阿奶在收拾家务,伺候家里养的鸡。
“阿奶,小乔……他们呢?”
阿奶端碗稀粥又拿了几只油饼过来,奇怪地看他一眼,道:“侬阿爷他们都去上工了,宝锋和小乔去机械站帮工,苗儿说是今朝要学什么‘写生’,跟着殷先生他们上后山了。”
大队里对孩子们和少年郎的学习抓得很紧,能读书肯读书的都算半工,半日劳动,半日学习。出了逃犯这桩事情,田里的劳作、学生们的课业倒耽误了好几日,今朝自然都要恢复,上工的上工,当学徒的当学徒,一早出去了。
至于自家的大孙子,阿奶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发,也不舍得苛责,富贵为了家里吃饱穿暖操劳了这些年,性子却还是孩子一般。
曹富贵心虚地闷头稀里呼噜吞下粥,又啃了两张油饼,塞着满嘴吃食含糊地说了声,匆匆出门去。
昨日和小乔戳破了窗户纸,一晚上梦里都骚动,一大早擎天一柱好不容易才歇下。如今面对着慈爱的阿奶,他心里这个虚啊!还是暂避为妙。
溜溜达达走在村里的石板路上,曹富贵两眼放空地琢磨着自己的旖旎心事,懊恼地发觉,想起那狼崽子绿幽幽的饥饿眼神,他都亢奋得腿脚都发软,心跳急促头晕脸红。要说从亲人变相好的别扭……似乎有那么点,更多的却是对小乔那好身材的骚动,比之当年看到采苓那小娘更是热血下涌。
大概是平日里乔应年这小子沉稳得太不像个弟弟,反倒像是个亲密知心的伙伴?如今眼光一转,自己这心思立马就蠢动起来。
特娘的老房子着火,当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啊!
曹富贵想着自己的闷骚心思,居然也没什么抗拒的意思,大概自打明白自己更中意男人,这一震惊两震惊的,震着震着也震习惯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队部的农机机修站,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得到围墙围起的院子里头人头攒动,不时传来哄笑叫好声。
曹富贵心中一动,悄摸地走上前去。
院子中间一台古怪的机器突突突地冒着浓烟,身下有四个轮子,小驴般大小的机身上头还有一个凹座,上头正坐着曹宝锋那小子,被机器颠得浑身发颤,脑袋拨郎鼓似的乱晃,眼冒金星,头发蓬成了乱草窝。
旁边众人围着哈哈大笑,不时喊几句粗俗的调笑,把试机器当作了看大戏。
越教授正站在边上捏着他的眼镜左右打量机器,一边报着数据,一边喃喃念叨,不时皱着眉回头讲几句。
曹富贵嫌弃地瞅瞅仿佛发了羊颠疯的楞头青弟弟,转过目光,就看到小乔站在越教授的身边,认真严肃地拿着小本本记着教授的话,眉宇之间虽然还有些青涩稚嫩,但看着他沉稳的表情,却无由的让人感觉踏实心安。
昨夜那个轻轻的吻,似乎戳破了眼前的迷障,又仿佛是什么神仙法术,让曹富贵看着看着就心跳加速起来,腹中一团热火蠢蠢欲动,再也没办法回到将这小赤佬当作小弟般的过往了。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小乔突然抬起头,目光穿过人墙直直地对上了曹富贵热切的眼神。
乔应年眼睛一亮,嘴角微微翘起,低头俯在越教授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把手头的东西交给旁边其他学徒,快步走了出来。
忙了一早上,浑身是汗,他站在富贵哥面前,抬手擦掉额头的汗水,把人拉过一旁,低声笑问:“哥,你怎么过来了?”
汗水蒸腾带着男人的味道迎面而来,曹富贵微眯起眼睛,盯着乔应年随着话语微微耸动的喉结,看着汗水缓缓地滑入他已经不再单薄的,蜜色的结实胸膛间,突然无比真实地感受到,眼前刚刚长成的年轻人,其实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
这小狼崽子可从没把自己当作亲哥,而是一门心思惦记着吞了他这口嫩肥肉。
曹富贵歪着嘴角忽地一笑,眉角眼梢都是痞赖的邪气,扬着一边秀气的眉毛,拖长了声调问道:“小乔啊,跟着教授在干什么呢——”
乔应年看着阿哥这样色如春花的笑容,喉头一紧,声音都哑了半分,他垂下眼,悄悄握紧富贵哥的手,说:“越老师带着我们在试验单人半自动收割机,平衡性上还要再调节调节,驱动也还有些问题。”
“嗯,不错,好好干!”
曹富贵也没挣开这小子不老实的爪子,反而笑着捏了把狼崽子肌肉起伏的结实胳膊,夸赞了两声,顺手又摸了把小乔胸口微微隆起的胸肌,啧!倒真是好摸。
没道理他这老兔子反倒还要被自家嫩草调戏……呸呸!既然养得水灵灵的嫩草早就盯上了他,瞧着也顺眼又顺嘴,他富贵哥壮牛吃嫩草,也不碍着谁,哪里能让这小赤佬小瞧了自家的手段。
就是有点对不住乔家老爹,改日去坟头上多烧几包烟给老丈人,他老人家的棺材板还是要压得牢一点。
乔应年一把抓住富贵哥不安分的爪子,喘息都粗了,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剧烈欢跳的心,低声道:“哥,我打算搬出去住。”
“啊?住得好好的,怎么……”
曹富贵一楞,抬眼看到乔应年眼中未消的血丝,两只和自己一样憔悴的黑眼圈,顿时明白就里,相当地感同身受,他咳了声,立时转了话调:“行啊!侬都十八九的大人了,搁在早年,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也是该成家立业,顶门立户了。”
“哥,我问过爱党,他说我的户头是单立的,本来就可以划一间宅地,你说,我把屋子建在村口风水庙那片,还是周家边上那块滩地?”
乔应年眼睛望着富贵哥,声音柔得简直要滴出水来。
“周家边上?不行,离孙家挨得太近,到时他们一窝子又来夹缠,烦都烦死了。还是风水庙那块吧!平日里你也能帮着照顾照顾老酒伯。”
曹富贵一听这两个地方,立时帮小乔拍下板来。
这几年大队的日子好过,人丁也渐渐兴旺起来。年轻人成家立业,就免不了分家建屋,黄林村本来就建在山坳里,平地不多,好多宅子都是老辈子传下来的,现在能腾空建屋的宅地就更少了,选择余地不大。
乔应年听富贵哥这么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都听你的,哥。”
老曹家诸人听到小乔说起要搬走,虽然惊诧伤感,可也没多挽留,毕竟小乔姓乔,要成亲传宗接代总不能在曹家屋子里娶亲吧?
二婶感叹着时光易逝,转眼又精神十足地数出一堆十里八乡云英未嫁的好姑娘来。
自家大侄子主意正,人又活泛,还有甚甚不宜早婚的卦象,听起来老唬人的,他的事有婆婆大人操心,如今家里都懒得催他结婚,英子又嫁了,她一腔做媒的大好兴致自然就转到了小乔这正当年的棒小伙子身上。
“二婶啊!小乔是念书种子,年纪轻轻成婚不是浪费了?”
曹富贵扯过大旗替自家小狼崽子掩护,哼哼!招惹了他富贵哥,这小子还想转身拍拍屁股去娶媳妇?当真想得太美。
他耸耸眉头,歪嘴指指在一旁傻乐的宝锋,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二婶,宝锋比小乔年纪还大一岁,读书呢……唉!我也不说了。不过如今他在越教授那里学着开农机,做机修倒是挺像样,人也长得端正,就是毛头小子不定性,最好找个厉害的老婆管管,说不定这出息就来了。”
二婶一听这话,深觉有理,转头将热切的目光盯住了还在无知傻笑的憨儿子。
曹富贵一扯闷声偷笑的小乔,拉着他一道去看刚划好的宅基地。
要买砖石、找泥瓦木匠、起屋搬家,一堆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功夫闲扯淡。
忙忙碌碌到了开年一月,转眼乔家小院都建得差不多了。
乔应年就一个人住,日后又是打算读书考出去的,曹富贵也没打算把屋子建得多大,就是小小一个院子,几间屋子,够住就行。屋子建哪里,怎么个建法,小乔什么都是听哥的,建屋子时却不肯让富贵多操劳一分,自已拿了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买了砖石,请了工匠,妥妥贴贴建好了屋子,兜里却是囊空如洗了。
定下请进屋酒那一日,正是乔应年十八周岁的生日,他也没声张,旁人更不知道。
曹富贵摸着下巴,却是觉得,啧!如今小乔可是自已的人了,怎么也不能简简单单就过了这个成年的生日。想来想去,脑筋灵光一闪,掏出当年从小乔手里抢的那只玉扳指,碎是碎成三段了,找人修修还是能拼起来的。
镶金嵌玉的虽然有点贵,如今他富贵哥又不差钱!
这些日子忙得什么心思也没动,想想这好日子,曹富贵心头热切,嘿嘿嘿,怎么也得把人摁下吃个痛快!
第78章 成双
农历十二月初七宜入宅、嫁娶、安床、招赘纳婿……, 忌开市、祭祀、上梁竖柱、赴任等等。
破四旧、扫牛鬼蛇神的, 如今十里八乡也找不到个敢看日子的专业人才, 话虽是这么讲, 各家私底下总还是有点美好愿望,也怕犯了什么忌讳, 总要悄摸地翻翻黄历。
曹富贵炼庐里收藏了各版老黄历, 他这圈外人士翻来翻去,半懂不通地对着各家说辞, 好容易拍板定下这个好日子, 再说了, 这一天又是小乔的生日, 双喜临门多少好!
看看黄历上明明白白的宜“安床、招赘纳婿”,他心头那个小火啊, 嘿嘿嘿地烧得正旺。
娘哎!这么些年童子功练下来,铁杵都快让他双手磨成了针,如今好不容易和自家狼崽子互明心意,一双并作两好,可不得好好疼一疼暗中喜欢自己这许久的小阿乔。
他这两天暗下苦功, 可不止是在炼庐里翻黄历, 早些年收的一堆古书春宫也是钻研再三, 龙阳十八式什么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到时阿哥我这样那样再这样一番手段下来, 定要让小狼崽子软了小腰喊哥哥!
胸怀大志气自雄, 作为小乔的阿哥, 在乔家进屋酒席上自然是作为主家招呼客人。
乔应年虽然年纪轻轻,性子又闷,可他这些年一来托庇在老曹家长大,二来又能读书又会帮着富贵哥赚钱,做事又沉稳果敢,在乡邻眼中倒真是个出息的能干人。
要不是如今读书看着也没什么大前途,只能在乡下种地,乔家又是外来户,只剩了乔应年这光杆一个,就凭他的能干,还有一付男人担当十足的长相和身材,早两年就有好些小娘悄悄相中了。
如今乔应年分门立户,当家作主,虽则没亲族帮扶是辛苦,可看富贵哥这热心的样子,老曹家也不会不管他。上无双亲,孤寒是孤寒,倒也不能说一无是处,至少姑娘嫁过来就能当家作主,不受闲气。再看看乔家屋里一水新打的家俱,实在又精致的用品,灶屋库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好些老娘婶子这个心又开始动了。
酒席摆了满满当当七八桌,这还是小乔和乡邻打交道少,亲朋好友更少的缘故,就是这样,富贵哥也帮着小乔喝了一肚子热米酒、绍兴温老酒,还要帮着小乔应付推挡一帮眼睛锃亮,琢磨着要相女婿的老娘们。把他给喝得七荤八素、霞飞双颊。
肚子里恨恨骂道,娘希匹,这帮女人不施肥不浇水的,等他好容易种出颗嫩生生的好白菜,倒想着要拱一拱了!
乔站在富贵哥的身后,看他精神头十足地和老娘们拼酒,放开嗓门喊着,阿拉小乔要考大学当出息人的,哪里能这么早有家累,喝喝喝!
他胸口暖得仿佛心都要融化了,目光只是悄悄跟随着阿哥神采飞扬的样子,嘴角怎么也抑不住上挑。
“来来!阿乔也是长成大男人了,今朝欢喜,干了!”
石河生哈哈大笑,捧着老酒敬主家,他看看在另一桌就差跳上桌子跟老娘们拼酒的富贵,笑叹道:“阿乔,你如今也算是顶门立户,有出息了。侬可莫忘了富贵把你救起,拉拔长大的恩情,你看看他这样子,老大不小了,心气还像是个孩子,对你倒真是一番心血栽培。”
“我晓得的,河生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阿哥的恩情。”
乔应年瞥了一眼笑得开心的富贵哥,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笑意,捧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这一顿酒从中午直吃到太阳西沉,新月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