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 ,有人曾看望过徐母。
撞了大运了,邢朗把包装袋拿出来,竟然在袋子里发现了购物小票;小票上的日期就在三天前。
邢朗揣起小票,看了一眼客厅里还在艰难对话的陆明宇和徐母,又拿起徐新蕾的照片走到徐母身边,问道:“阿姨,这是你孙女儿,还记得吗?”
徐母把照片推远,几乎闭上了眼睛,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这丫头是谁呀?”
邢朗和陆明宇对视一眼,陆明宇冲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是徐新蕾,是您的孙女儿,您不记得了?”
徐母想了一会儿:“孙女儿……”
忽然,她用力拍了一下手,转身从电视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机,急哄哄的递给邢朗:“孙女儿在里面,在里面。”
相机还有电,邢朗打开看了看,看到了许多照片,其中徐新蕾占了多数,还有一些徐母和徐畅的前妻的照片。除了照片之外,还有几段录像。
邢朗随机打开一段,是徐新蕾坐在床上对着镜头在唱一首发音疑似为法语的歌曲,画外音是徐畅和徐母的笑声。
只看了几秒钟,邢朗就关掉了视频,然后悄悄的取走了记忆卡,把相机还给徐母,问道:“这几天谁来看过您?”
徐母指了指桌上的口服液,说:“就是你们呀。”
邢朗看了看陆明宇,后者会意,离开徐家快步下楼。
邢朗又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见实在没有线索可以取了,和徐母又艰难的对了几句话,才告辞。
小区楼下,一片扫除积雪的空地上搭了一张麻将桌,围坐了四个打麻将的老头。
邢朗走出单元楼,站在阳光下等了一会儿,陆明宇很快告别了打麻将的老人,朝他走过去,失望的摇了摇头:“这所小区的人员进出情况乱的很,卖保险的卖房子的卖车的还有推销保健品的经常出现,没人留意三天前什么人到了徐畅家里。”
邢朗早料到如此,挥挥手:“走吧。”
回警局的路上,邢朗在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然后把手机递给陆明宇:“见过没有?”
陆明宇很快认出来:“99式主战坦克模型?”
“嗯,在徐畅卧室里发现的。”
陆明宇放大照片仔细看:“有疑点吗?”
“我在徐畅的卧室里看到一共三款模型,只有这款被他锁在衣柜里,可见徐畅很重视它,咱们至少要找到徐畅重视它的原因。”
回到警局,邢朗沿着台阶上到三楼,走进技术队办公室,把相机记忆卡、小票、以及坦克的模型照片统统交给小赵,分门别类的给她交代了三个任务,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辛苦。”
小赵盯着购物小票一直没抬头,等他快走出办公室才叫了一声:“邢队。”
邢朗扶着门框回过头:“嗯?”
小赵欲言又止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岚姐刚才找你。”
邢朗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刚走出技术队办公室,就见沈青岚和陆明宇站在走廊边,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余光瞟到邢朗正在往这边走,沈青岚转向他,直接了当的说:“祝九江被王副队带走了。”
邢朗脸上静沉沉的,停了一会儿才说:“带走了?”
“嗯,王副队说董力的案子一直由他负责,祝九江也应该由他负责。”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董力的案子确实一直在王前程手里,有了什么进展,扯出什么人物,理应也算他一份。但是王前程就这么把他们找出来的目标人物擅自握在手里,司马昭之心未免有些太过明显。
邢朗扶着墙壁沉了沉气,才问:“老王在哪儿?”
“估计还在审讯室,他一个人询问祝九江,不允许我们在场。”
“还有谁知道我们找到了祝九江?”
“刚才王副队找过刘局,估计刘局也知道了。”
邢朗快步下楼,先到审讯室,审讯室里只有两名警员在整理材料,见他推门进来,连忙站起身:“邢队。”
邢朗看了看房间中间的椅子:“人呢?”
“走了。”
“走了?”
“王副队问完话,就把这个叫祝九江的人放了。”
邢朗‘砰’的一声摔上门,先给陆明宇打电话让他快去截人,然后直奔王前程的办公室。
恰好王前程拿着一叠文件从办公室出来,和邢朗撞了个正着。
王前程扶了扶掉在鼻头的老花镜:“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事儿……”
邢朗脸色极其不善的打断他:“你把祝九江放了”
王前程愣了一下:“他又没犯事儿,问完话不得放了嘛,不过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
邢朗把他手里的文件拿走,翻开粗略的看着,冷笑道;“问完话了?你问出什么了?窦兴友的下落还是徐畅的下落?”
王前程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不悦道:“你什么意思啊邢朗。”
邢朗把文件拍到他怀里,脸色阴沉沉的:“我的意思是董力的案子在你手里这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既然你不想好好干,那就让出来吧,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董力还是祝九江的事儿你都别掺和了。”
“什么叫我瞎掺和?案子在我手里,我在办案!邢朗,你这么跟我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邢朗把手揣在裤子口袋,摇着头冷笑一声,看着他说:“你找线索了吗?你用心查了吗?我还没问问你是怎么办的这个案!把我带回来的嫌疑人截胡就是你办案的方式?!而且我告诉你,我是正支队长,你是副支队长,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但是我压你一级,以后麻烦你叫我邢队长!”
王前程的脸色顿时憋的青紫,被气到手脚哆嗦,指着邢朗说:“你现在就给刘局打电话,只要刘局不让我插手这件案子,我再也不管!”
邢朗‘嗬’了一声:“刘局管你这破事儿。”
“你打,现在就打!”
邢朗看他两眼,心说这老小子被气的不轻。他刚拿出手机,刘局的电话就先一步到了。
他走开两步,避开王前程,接通了电话。
刘局简明扼要的向他下达的了一个命令;董力的案子由王前程全权负责,从现在开始,邢朗退出这件案子的侦查。
邢朗很意外,拿着手机半晌没动静,一向转的飞快的大脑竟然没想通刘局说这话的意思。
其实意思很明显,不允许他插手直刀杀手连环案的侦查,但是这道命令背后的含义,他一时想不通。
邢朗脑子里一团乱遭的走到走廊尽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道:“刘局,我觉得徐畅身上有疑点,既然徐畅利用警察职务之便勾结军火走私组织贩卖警枪,那他没有理由……”
刘局态度强硬的打断他:“把你查到的线索都交给老王,让他去查。分工合作不懂吗?现在你手里还有一件大学生失踪案,都给你,你有精力去办?”
“刘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怀疑徐畅当年的案子有……”
“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有什么疑点就让老王去查!”
刘局中气十足的低吼还在耳边呈三维立体声环绕,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邢朗被他吼了一耳朵,一脸蒙圈的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气极反笑似的乐45" 人间失守0 ">首页47 页, 了一声。
慢悠悠的回到王前程办公室前,王前程还站在老地方等着他。
邢朗看了看他憋成猪肝色的脸,抬手拍拍他的肩,貌似想对他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只笑了一声,然后又停了一会儿,道:“那就辛苦你了,老王。”临走时又补了一句:“待会我让大陆下和给你交接交接工作。”
回到技术队办公室,小赵等人还在调查他带回来的三条线索,办公室里静的只有技术员们敲键盘的声音。
邢朗径直的走向会议长桌,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眼神空空的看着对面的移动白板看了一会儿,好几分钟后才察觉掌心涌出轻微的刺痛感。
他摊开手心一看,才发现一根三厘米左右的木刺插进了皮肉里,木刺镶入的地方冒出了一颗血珠。
邢朗皱着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椅背,扬声问:“原来的椅子呢?怎么换成木头椅了?”
小赵听见了,遥遥答道:“有点脏了,保洁拿下去清洗了,再等下去天就更冷了。”
邢朗不再说话,低头拔着掌心的木刺。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魏恒走了进来。
邢朗看他一眼,又低头和那根木刺较劲。
魏恒和几名向他打招呼的警员应过好,不紧不慢的朝邢朗走过去,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了下去。
他刚坐下,方才拉椅子的左手就被邢朗拽走。
“怎么了?”
魏恒问。
邢朗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的掌心,没有发现被扎破的痕迹,才道:“这椅子太老了,有木刺,坐的时候小心点。”
说完松开他的手,接着挤压肉里的那根刺。
魏恒看了片刻,见他下手不知轻重,把掌心一片皮肉掐的通红,浮现轻微的红肿,看着都疼。
魏恒皱着眉把他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往他掌心吹了一口气,先摸清那根刺的方向和脉络,才顺着木刺扎入的方向往外推,低着头轻声问:“你怎么了?”
邢朗支起胳膊架在桌上撑着额角,看着魏恒专心致志,平和安静的侧脸,烦心事顿时一扫而空,不知不觉的提起唇角,微微笑道:“没怎么,刚才和老王吵了一架。”
“是因为董力的案子吗?”
“你都知道了?”
魏恒点了点头:“刚才沈警官告诉我了,让我过来劝劝你。”
邢朗讪笑了声:“不用劝,我挺好的。”
这时候,小赵拿着一页资料过来了,走近了看到他们之间的这幅景象,先愣了一下,才说:“老大,有发现。”
邢朗朝门口抬了抬下巴:“下去告诉王副队。”
小赵‘啊?’了一声,不解其意,站着发愣。
“去啊,傻站着干什么。”
魏恒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让他闭嘴,然后抬头冲小赵笑了一笑:“没事,你说吧。”
小赵看了看他,这才道:“那个坦克车模型是快销款,经销渠道有很多条,市场价在几十块到几百块不等,没有深查的价值。倒是那张购物小票,我根据结算时间和付款金额在超市收银监控中找到了疑似目标,因为这个人没有刷卡而是付现金,所以暂时无法确认他的身份。”
“人呢?”
邢朗问。
小赵把手里的一页纸递给他,上有一张彩印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只有小半张侧脸,身材偏胖,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耳根后有一颗痦子。
邢朗看过,又放在魏恒面前,魏恒忙着手里的活,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一眼,什么表示都没有。
“再打印一份给王副队送下去。”
邢朗道。
小赵应声去了。
邢朗皱起眉,纳闷道:“这可就怪了。”
魏恒没出声,等他自己说下去。
邢朗看着那根从自己掌心里冒出头的木刺,道:“我在徐畅家里发现一个坦克车模型,和一顶警帽锁在抽屉里。我想徐畅应该是很重视那个模型和警帽,才会把它们锁起来。现在做一个假设,假设徐畅很重视坦克车模型,这个模型要么很贵,要么来历不凡,现在推翻了模型很名贵的可能性,只剩下‘来历不凡’这个猜测,那又是怎样的来历才会让徐畅把它和警帽放在一起?”
魏恒捕捉到了另外一个重点:“警帽?”
邢朗把祝九江供出徐畅的过程简要重述一遍,末了问:“你有什么看法?”
魏恒沉思片刻,道:“把一样东西锁起来的含义只有两重,一;保护重要的财物或者是隐私。二;给这样东西赋予某断时间的意义,锁起来就代表告别曾经的某段时间。你说徐畅曾经还是警察,那么警帽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隐私和财物,那就只剩最后一层含义。”
终于,那根木刺被全部拔出,魏恒抽了一张纸巾按住他掌心正在出血的血口,抬起头看着他说:“徐畅在告别过去。”
徐畅把警帽锁起来,是在告别过去,那他告别的是什么?他的警察职业吗?还是他的信仰?
在邢朗埋头沉思的时候,魏恒帮他把掌心的一点血迹擦干净,然后抬手轻轻的搭在他的掌心,问:“有时间吗?”
“嗯?”
“我在警局门口带回来一个人,他需要你们的帮助。”
说着,魏恒拿出手机播出一通电话:“沈警官,报案记录做好了吗?那你现在把廖先生带到技术队办公室。”
不一会儿,沈青岚领进来一个愁容满面的男人。
邢朗扫他一眼,接过沈青岚递给他的报案记录,低头翻阅。
魏恒朝一脸愁容的男人抬了抬手:“请坐,廖先生。”
廖文杰坐在他对面,埋着头,还没说话,又长叹一声气。
邢朗很快把报案记录看完了,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微微诧异道:“绑架?你老婆被人绑架了?”
廖文杰沉痛的点头,眼圈发红:“是,那个人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五十万块钱。”
这个叫廖文杰的男人看上去很斯文,很白净,戴着一副高度数近视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像个教书先生。
魏恒见他说不到重点,于是代他向邢朗重复:“廖先生的妻子蒋紫阳在十二月二十五号失踪,廖先生昨晚接到自称是绑匪打来的电话,要求廖先生筹措五十万现金。明天赎人,过期撕票。”
邢朗经手的绑架案虽然不多,但是五十万块钱换一条人命,这个要价相比以往的案例,已经是严重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