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浅情深————药君

作者:药君  录入:12-22

"来啦......"门内传来模糊的应门声,间或还带着拖鞋的踢踏声,随意而居家。
然而这份适意只延续到开门为止,然后就是长长的沉默,如铅铸的沉默。
纹音神色复杂的望着梁毅,而那个男人却只是沉默,就像自己告诉他怀孕一事的时候一样,一径的沉默,沉默,直到沉默本身作出抉择。
沈醉在一边担心的望着纹音,却终于什么也没有做。感情的事情,外人是插不上手的。即便他是她嫡亲的哥哥,在感情的世界里却依旧是个外人。
长长的沉默笼罩在玄关,长得有些怪异,却没有人打破。或许是无心去打破,或许是无力去打破。
悦耳的和弦铃声突兀的响起,竟然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程守的手机。
给了一个歉意的眼神,程守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匆匆的几句对话,虽然没有听个明白,程守的眉头却明显的皱了起来。
附在沈醉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斐文又喝醉了,那个酒保认定我了......"
沈醉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再也明显不过。
程守却有些惊讶,沈醉微微一笑也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便是急促的下楼声。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程守分散的时候,纹音突然开口了:"你走吧。我们之间结束了。"
在那个男人做出反应之前,纹音拉着沈醉进屋,关门,开电视。
门外很快传来了激烈的敲门声,纹音却置若罔闻的看着平时她最讨厌的discovery。敲门声持续了很久,还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呼喊......电视机的声音被调到最大,无论怎样大声的呼喊都会被冲至模糊不清。
虽然平时大家的邻里关系都还算好,但是无论是谁碰到疯子一般的大喊大叫,尤其在晚上而且还持续了那么久。很快,就有邻居开始抗议,一个人的抗议那个疯子可以不理,可是当一群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时候,即便是真疯子恐怕也知道该知难而退了。虽然不甘心,敲门声终究还是停止了。嘈杂的人声也随之逐渐散尽,房间里只余下了电视机的声音,嘈杂着却更让人觉得房间里的空旷。
沈醉叹了口气,站起来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窗外的路灯下,那个男人沉默的站着,却并不抬头看这里的窗户。
"他还在楼下,真得不去见他吗?"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哥哥......"
"说吧......早该说了,不是吗?"那天在茶馆,如果不是被打断,自己也许早就听完了这个故事,而不是在这里满头雾水。
"你问。"问一个,答一个,这样就不会沉湎于过去了,也许。
"梁毅前一阵子结婚了是不是?"
"是。"咬着下唇,纹音终于还是坚强的给出了答案。不是模棱两可的语气助词而是堂堂正正的说是。
"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你?尤其......"沈醉单单扫了眼纹音的肚子"在你怀了他的孩子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责任,也许是他的,也许是我的。"纹音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是出乎意料的镇定,镇定得就好像已经考虑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安排好了每一步的去向。"故事很长,却很简单......哥哥......"
沈醉带着宠溺的无奈望着纹音,当一个素来坚强的女人脆弱的时候,安慰的话语只会让她伪装的坚强像个傻子,一个温暖的肩膀,一双聆听的耳朵,这就是最好的抚慰了......
所以,沈醉在纹音边上坐下,慷慨的借出自己的肩膀,安静的聆听那个很长却很简单的故事。
故事很长,长到谁都不记得它的起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故事已经走出了一个终点,甚至没有人会去追溯它的起点。空气一般的存在,不可或缺,却逃不过被忽视的命运。
纹音和梁毅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家的父母是好友,家住的近,两个人几乎从出生起就认识彼此。一般而言,青梅竹马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妾发初覆额,郎骑竹马来",而另一种就是所谓的纯粹的男女关系,也就是"男的朋友"和"女的朋友"。而纹音和梁毅则位于两者之间: "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曾经。
在纹音十八岁的时候,年少的两人许下了一个诺言。
"如果我们三十岁的时候都还没有结婚,那我们就结婚。"
直到现在,纹银还记得当时璀璨的星光,以及风中淡淡的栀子花香。许下这个诺言的时候,纹音是认真的,梁毅也是。区别只是,纹音始终执著的守护着诺言,而梁毅却渐渐遗忘。当两个人一直保持着那种"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时,两者的差异就开始显现。
纹音不甘心放弃自由也放不下矜持去和那个天天见面的人进一步,同时却又念念不忘那个誓言,明的暗的拒绝了无数的好意歹念,虽然不说,心里却总是念着那个三十岁的誓言。而梁毅,或许是男人和女人天性上的差异吧,虽然当时许下诺言时的心情是真实的,年岁渐长之后却对孩子之间的誓言未免漠视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只能让他感到不满、间或还有不安。在青梅竹马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备胎一样的存在,这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接受的。
浪漫的表象下却往往是最残酷的事实。所以,当一个可以帮助他少奋斗三十年的富家女怀着一颗真心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梁毅动摇了,理所当然的动摇了。一边是一个当自己是备胎一样可有可无的存在,一边却仿佛自己是天一样的存在,梁毅作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却不一定是最明智的。
他和富家女订婚了,纹音却没有出现在订婚典礼上。
一切都太迟了......当两个人终于明白彼此的重要性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梁毅所能做的只是在结婚前一晚去和纹音告别,正正式式的干干净净的说再见,即便他们从来没有机会正正式式的开始过。然后,正如纹音所说的,他们喝醉了,而那一晚是一个错误,一个由两个成年人犯下的错误,却不知道该由谁来负责。
在然后,纹音出现在了沈醉门口,零晨四点。
"哥哥......"
"嗯?"沈醉温柔的抚着纹音的头发,仿佛她还是那个走路不稳的小丫头。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童话故事一般的开始却为何落得如此的结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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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里出错了?"童话故事一般的开始却为何落得如此的结局?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们缺少的也许只是一次契机,一次可以把生活从轨道上拉开的契机,一个在小说中常常出现而现实中几乎为零的东西。也许,他们缺少的只是一点勇气,一点坦白......谁知道呢?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后悔那个错误还是后悔没有早点抓住他?"
"要不要我帮忙?"
"不......不......不需要,哥哥。"纹音笑着眨了眨眼睛,眨去眼角不听话的液体,"我们已经结束了,那个男人......其实很烂......"
"世上的好男人多了,忘了那个烂男人......"
"哥哥......"纹音安心得窝在沈醉的怀里,"我打算搬走......"
"如果你想的话,好。............纹音,干吗为那个混蛋生孩子?"
"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不想以后回想起来后悔,年近三十,一个孩子的诱惑简直不可抵挡。一个新生命的孕育总是让人无法言喻幸福。好吧,她的确在任性,一次固执的任性,既然正确的人生还是会走到错误的结局,那还不如干干脆脆的任性。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会很辛苦。"
"不会比陷入错误的恋爱更辛苦。"
"这对孩子不公平!"
"哥哥!我曾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错的收入,银行的存款足够我带着孩子直到他上小学,然后我会继续去工作,除了少个男人,一切都会很顺利。"
"你明知道我指得不是钱的问题!"
"只是因为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这个孩子就没有存在的价值吗?即使这个孩子有着深爱他的母亲,关心他的舅舅?"见鬼了,难道每一个正常家庭都幸福美满到罪恶吗?在不幸家庭里成长的孩子还少吗?为什么一个幸福美满的单亲家庭就是罪恶?
"你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沈醉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的客观。
"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一个生命的降生,即便它的母亲也一样。哥哥......"纹音拉过沈醉的手轻轻的覆在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上,"感到了吗?它是活着的,一个活着的小生命。你怎么能只是因为虚无缥缈的不应该就放弃它?在它那么努力的长大的时候?哥哥......我能感到它在努力长大,每一天都在很努力很努力的成长,它害怕有一天我们会因为它的弱小而舍弃它,每一天,他都拼命的成长......"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感性。"沈醉抽回手,这是一个错误,他必须阻止,既便于心不忍。
"理性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至少那不会让问题复杂化!"
"算了吧,哥哥!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理性,你和程守又怎么回平白浪费十年的时间!"捍卫孩子的本能让纹音直觉的往沈醉的痛脚踩。
"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
"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不正确就应该扼杀掉?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该死的幸运!程守的执著让你可以在犯下了十年的错误之后依旧有机会纠正那个错误,而我没有!梁毅那个混蛋男人放弃了,在我们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以后!而今天,你要我做另一个所谓的正确的决定!"
纹音的愤怒终于找了突破口,排山倒海而来,沈醉却只能默默地承受,说什么呢?她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是事实。
"让那些正确的决定都见鬼去好了!我要这个孩子,管它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我!要留下这个孩子!"纹音的眼睛闪亮着,仿佛女王般的骄傲与坚决,宣布了她的决定。
气氛一瞬间凝固,捍卫自己孩子的纹音简直像一头母狮一样的富于攻击性。
沈醉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认输。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角。
嘈杂的音乐,暧昧的眼神,纠缠的肢体。程守皱着眉头避过身边一个又一个火热的躯体。斐文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地方。程守暗自翻了白眼,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
艰难的挤到吧台,刚想开口询问却看到酒保神秘的笑容。
"嗨,你来啦。"身后突然传来斐文的声音,清醒得不带任何酒意。
这就是需要人接的烂醉如泥?
"为什么?"
"不这样,你会来?"斐文向他举起了酒杯,笑了。
又是等待......
沈醉淡淡看了眼时钟,零晨两点半。为了孩子,纹音早就睡了,楼下的梁毅也已经放弃回去了。在这个时候,整幢楼也许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电视里的帝王将相还在继续勾心斗角,丝毫不受窗外漫漫长夜的影响。而他,也如那戏中被冷落的怨妇一般,继续着连自己都觉得可笑的等门。
程守......
沈醉努力的忽视自己心底阴暗的猜测,眼前却不可自己的一遍又一遍的出现斐文和程守的影子。
刚才是真得放心得让他去安慰人,现在却也是真的后悔了。后悔了......一个又是醉酒又是情伤,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出格的事,而程守......沈醉的脸色突然开始青一阵白一阵......他很明白,程守是一个很洁身自好的人,但,正是因为洁身自好,他才更担心。男人的冲动往往是最不可理喻的,尤其在那么长时间的压抑之后。今天刚刚见到了一个酒后犯错的实例,想不多心也难。
原本只是有些怨怼的心突然焦躁了起来。
虽然自从上一次挑明心意后,两个人之间虽然是两情相悦,沈醉却明白他们之间还横着一条大沟。是他的固执吗?他只是不想做错事,为什么到头来却步步出错?
应该相信吗?应该相信他吗?或者说,应该相信爱情吗?
沈醉长长叹了一口气,刚刚纹音的话仿佛带着尖刺,刺进了心中某一个地方。
相爱的两个人不都是应该带着众人祝福和艳羡的目光,相濡以沫厮守终生,就像自己的父母那样?难道是因为自己从小见到的爱情太完美,所以无法忍受任何不完美的爱情?不可否认,自己的确犯下了不可否认的错误,如果对方不是程守,不是那个会在自己身边默默的守候十年的程守,这段感情其实应该以悲剧结束。只是想象而已,心脏却已经纠结了起来。
在十年的固执之后,自己还要继续固执下去吗?可是,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心中郁结的那个结由该如何处置?
亲历一个生命的消亡,那种震撼可以用十年时间消淡吗?
也许他的确是顾虑太多,可是如果一切只是凭着感觉走,最后又能如何?
斐文是坚强的,虽然痛苦却决绝的离开。那样的理智,那样的坚强,沈醉不确定自己可以。而除了斐文,他也见过另一个结局,玉灏永远年轻的面庞在脑海中突地一闪。那样的结局无论是对于生者还是死者,都是如此的不堪。
如果感情真的只是两个人的事情,那该有多好......
程守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沈醉纠结的眉心。一股歉意顿时涌了上来。
温柔的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然而,在感到温暖的同时,一阵酒气也扑面而来。
晚归,酒气,一切都印证了刚才最坏的猜测。胸口堵得难受,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伪装的太久,久到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反应。
"我去放洗澡水......"话一出口,两人同时一愣。
为什么?
为什么问不出口?
为什么不问?
沈醉掩饰性的快速起身。
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样懦弱的自己......
泊泊的水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微妙的掩饰着沉默。
程守突然喊了句:"沈醉!"
"......什么事?"
"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
"装傻很有意思?"程守一出口竟然是难得的尖锐。
沈醉有些难堪的沉默了许久......"我从来没想过装傻,只不过是问不出口。"
"如果上一次是因为没有理由,那这一次?"程守烦躁的扯开领口,刚刚喝的酒有点多了。明知可能失言,却不想阻止,厌倦了小心翼翼的试探,厌倦了没完没了地等待,他也会焦急、也会不安。十年的守候,考验的不仅是沈醉更是他。
"你喝醉了。"沈醉淡淡的陈述着事实。
又是这样,每一次都不肯正面回答。程守苦笑了两声,"也许吧,也可能是借酒就装疯。"
沈醉闻言忍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到底怎么了?"搅了一条湿毛巾,体贴的帮已经瘫在沙发上的程守抹了一把脸。
长叹一口气,"没什么。刚刚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心情有点不好。你呢?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什么。刚刚也听了个很长的故事,心情不好。"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自8由2自3在
"今天我们的运气都不太好。"程守一伸手把沈醉圈进怀里,"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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