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女人点头,“就最近这三五天吧,我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村支书来找过梁奇,他不在家,村支书就又去别处找——我们村里他能找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要么是在谁家打牌,要么是在谁家喝酒呢,最后……我估摸着应该找着了吧。”
“那现在呢?去那些经常跟梁奇一块打牌或者喝酒的人家,能找着他吗?”
女人摇头表示不知,吴端只好记录下这些人家,等下挨个打听。
第274章 太含蓄吧,不明所以(5)
傍晚时分,村委会的临时住所,吴端和闫思弦像村民们一样,一人捧着一只黄色搪瓷大碗,吸溜着捞面条。
饭还是从老乡家里买的,满满冒尖的两碗,面条上的烧茄子红彤彤黑黝黝,再配上绿油油的辣椒段儿,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闫思弦边吃边道:“你说,案子咋这么波折呢?”
吴端:“怎么?受不了乡下生活想回家了?”
“那倒没有,”闫思弦认真地往嘴里扒面条,“这地方真挺好,我都不想回去了,我是纯说案子。”
“案子……还行吧,我没觉得有多波折。”吴端道。
“钢筋上的螺纹对比结果出来了,跟死者衣服上留下的锈迹一致,梁奇却跑了。”闫思弦凶狠地吞下一大口面条,以表示不满。
他继续道:“村支书也真是的,干什么不好,偏干给嫌犯通风报信的事儿,梁奇的牌友们可说得清清楚楚,就是咱们下山回村的那天,村支书匆匆忙忙把梁奇叫下牌桌,从那以后梁奇再没回过村,他不是潜逃还能是啥?
关键咱们现在还没有能给梁奇定罪的证据,仅凭他家丢了一根插门的钢筋,根本不能形成证据链,网上追逃都报不上去。”
“你第一次见嫌疑人潜逃啊?”吴端的眼神泄露了他的想法:就喜欢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闫思弦吃瘪,默默埋头吃饭。
吴端继续道:“梁奇有个妹妹在久春市,我们联络了久春市刑警,那边的刑警已经赶去梁奇妹妹家……”
吴端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多小时了,快该有消息了……再等等……”
“哦。”
两人默默埋头吃饭。
吴端道:“老乡给得太扎实,我有点吃不完,剩饭是不是……不太好?”
“相当不好,”闫思弦道:“加油,饭量可是纯爷们儿的标志。”
吴端翻了个大白眼,“我能不能选择纯得稍微文雅点?……哎不对啊,你家那么有钱,你怎么看都像那种天天吃西餐——还是大盘子里就装一口东西的精致西餐——长大的孩子,怎么长成个大胃王了?”
闫思弦道:“没办法,小时候学跆拳道散打什么的,当时我爸就想着让我学点防身,谁知道我那么优秀了,一不小心被教练带进了国际比赛,那会儿为了体重达标,一天吃三十多个鸡蛋白,还有鸡胸肉什么的,吃得我欲哭无泪,胃可能就是那会儿弄坏的。”
听到“优秀”那句,吴端想吐槽,忍住了,想想能进国际比赛的确优秀啊,于是感慨道:“你竟然亲身经历过那个年代。”
“什么年代?”
“怎么说呢,就是那会儿国家相对落后,在体育竞技上,需要靠金牌来支撑民族自豪感,但凡能代表国家的运动员,都像带着任务上着发条似的。”
“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闫思弦点点头,“不过那会儿深受爱国主义教育,教练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哎对了,”吴端又问道:“那你拿上名次没?”
“第二名。我家那会儿生意还没做这么大,教练还让我考虑一下当职业运动员。”
“你没考虑?”
“还没等我考虑呢,张雅兰就出事了……之后,你大概就知道……除了当警察,别的我就都不想考虑了。”
提到张雅兰,话题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好在久春警方给吴端发来了消息。
吴端和对方对答片刻,转述道:“久春警方给梁奇的妹妹做了工作,他妹妹承认梁奇两天前——就是咱们下山回村那天——晚上,曾经用一个新办的陌生号码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帮着找住处。
妹妹在电话里问梁奇是不是要去久春市,梁奇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可能去,妹妹就让他上家去住,梁奇在电话里把他妹妹说了一顿——没办法,男孩嘛,从小在家就是娇生惯养,父母溺爱得很,兄弟姐妹也都得让着他,任凭他骂。
最后,妹妹答应帮梁奇租房子,梁奇还专门叮嘱,找那种租金便宜的城中村,专挑租房不看身份证的人家。
当时他妹妹还觉得奇怪,问他是不是出事了,梁奇只说让他妹妹别管那么多。
现在久春市刑警已经在梁奇妹妹家附近蹲守,他只要露面,立即抓捕。”
闫思弦想了想,问道:“他的新号码未进行实名制登记?”
“没有,据查,梁奇的新号码是在镇医院门口倒卖手机卡的小贩那儿买的,咱们的人去走访摸排,有个流动小贩确认见过梁奇,卡就是从他那儿买的。”
“所以梁奇在临关镇?”
“是的?4" 罪无可赦0 ">首页66 页, !蔽舛说溃骸熬么菏芯嗬胝舛磺Ф喙铮ゾ么菏型侗济妹茫厝幌鹊搅俟卣虺俗蟀腿ジ浇某鞘校缓笤俅痈浇某鞘谐俗鸪祷蛘叻苫!?br /> “这我知道,”闫思弦道:“但梁奇说的是可能,他可能去找他妹妹。”
“你觉得他没去久春市?”吴端吃完饭,起身将碗筷放在桌上。
闫思弦将最后一口面条扒进嘴,将碗摞在吴端的上面,“无论是长途汽车、火车,还是飞机,都实名制了,笑笑那儿可没查到梁奇的购票记录。
梁奇知道购买一张未进行实名登记的手机卡,说明他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我推测,他有过去投奔妹妹的念头,甚至,梁奇都去了镇上的长途汽车站,可是发现买票需要身份证,可能会暴露行踪,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现在很可能还躲在镇里。”
“临关镇就那么大点,人口不过几万,已经开始地毯式摸排,要是人躲在镇上,早晚能找到,我倒觉得,咱们可以从梁奇的同伙入手了。
现场种种迹象——两种凶器、制服并捆绑梁涛——这都表明凶手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梁奇,那另一个会是谁?还有,既然村支书有意包庇,那他知道另一个凶手吗?”
“好问题,”闫思弦打了个指响,“算着时间,村支书采药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第275章 所以先这样吧(6)
村支书是入夜时分回来的,没等吴端和闫思弦找他,他自己倒是找到村部来了。
吴端招呼他坐下,一边递上一根烟,一边道:“您有事跟我们说?”
村支书点点头,接过烟,点上,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却不说话。
闫思弦和吴端对视一眼,闫思弦走出房间,到了村部院门口,见一名刑警在院墙外徘徊。
闫思弦对那刑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他带到远处,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林子里一出来,我就一直跟着了,村支书回家换了套衣服,把草药和农具放下,就来这儿找你们了。”
“他回家见着什么人了吗?”
“儿子媳妇都在家,我在外头听着,说了没几句话,他就出门了,具体说的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他没见过会计两口子?”
“没,除了自己家人,谁都没见,顶多就是路上跟村民打个招呼,攀谈两句,这我倒都听见了,没聊什么重要的话。”
闫思弦道了一声“辛苦”,回到屋内,恰好村支书抽完烟,开了口。
“我坦白,梁奇杀人,他杀了梁涛,我包庇他了,我现在就跟你们自首。”
吴端和闫思弦倒并没有太意外,毕竟,即便村支书不来坦白,他们也要去堵了人询问情况。
反倒人自己来了,不大对劲儿。
两人对视一眼。
吴端:他是会来自首的人?
闫思弦微微摇了下头:仗势欺人鱼肉乡里,不是。
默默交换完意见,吴端先开口问道:“为什么又决定不包庇他了?”
村支书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吴端会先问他这个。
难道不是应该先问问他怎么知道梁奇是凶手,以及梁奇的去向吗?
村支书显然有所准备,只愣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道:“我……进山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事儿,就觉得……不对。这不,一下山就来找你们了。”
吴端看向闫思弦,闫思弦低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打算发问,吴端便继续问道:“那说说吧,您怎么知道梁奇是凶手?”
“他自己告诉我的。
你们进山找着尸体的那天,梁涛慌了。他原本以为那尸体在山里,烂了就烂了,谁都找不着,可偏那么快就找着了,所以他慌了。
他来找我,让我帮着想办法,我俩商量了一下,觉得你们肯定要去查那帮进山的游客,毕竟是那帮人找梁涛当向导的,再加上村里本来就是传言:就是说那帮人是盗墓贼的传言。
我就让梁奇别慌,我想办法把你们的视线往盗墓贼身上引。”
“我们倒是真进山抓盗墓贼了,”吴端道:“托你的福,你给画的地图,差点让我们无功而返。”
村主任尴尬地咳了一声。
吴端点到为止,揭过这一页继续问道:“梁奇有没有说起,他为什么杀人,以及为他是怎么杀人的。”
“他说是因为喝酒,然后一时冲动,就杀人了。”
“具体点。”
“嗯……就是……那天晚上他从朋友家打完牌喝完酒,一个人往家走。
也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梁涛进山去了,他跟梁涛不是有点小矛盾吗,就想趁着梁涛不在去报复一下。
他跟我说本来只想去梁涛家搞点破坏——梁涛那房子一半是砖,一半是油毡和防水布,你们知道的吧——梁奇说他就是想去把油毡和防水布扯下来,或者弄烂。
这么计划,他就回家拿了把镰刀,还顺手拿了跟插门的钢筋……”
“等等,”吴端打断他他道:“梁奇亲口跟你说的?他回家拿了镰刀和钢筋?”
“没错啊。”村主任点头,“他说开始只拿了把镰刀,出门的时候看见栓门的钢筋就靠墙竖门口呢,顺手就拿了。”
吴端和闫思弦又对视了一眼。这里和梁奇家的情况不一致。
警方还是取了梁奇家的两把镰刀,做了血迹检验,两把刀上均未出现血迹反应。
要么梁奇家还有第三把镰刀,要么村支书撒谎。
吴端也不急于点破,只问道:“之后呢?”
村支书继续道:“之后……梁奇没想到啊,梁涛没把狗带走,到了地方,狗追着他咬,把他吓得够呛,跑出去能有二里地。
两条狗太大了,他不敢从梁涛家跟前的路下山,只能往山里走,绕道。
结果,就在山里碰见梁涛了,他也不知道梁涛为啥往回走,反正就是碰上了。
这不是被梁涛的狗追了吗,心里憋着气,梁奇的说法,他就是想跟梁涛算账,是动手了,可也没想杀人,是失手的。
具体俩人怎么打的,怎么失手的,我就没细问了。
他说他把梁奇的尸体藏到树叶底下了,人肯定发现不了,偏偏他两只狗给忘了,谁成想狗能闻着味儿把主人刨出来。”
“行吧,那梁奇现在在哪儿?”
“跑了!我后悔啊!我该早点跟你们自首啊……你们从山上回来那天,我……”
村主任一个急刹车,低头点了根烟,不再说话。
吴端便补充道:“有人反映,我们下山那天,你急匆匆去找过梁奇,给他通风报信去了?”
村主任两口吸完了一根烟,懊悔道:“我糊涂啊!那时候……不该啊!”
吴端又给他递上一根烟,追问道:“你究竟跟梁奇说什么了?”
“我让他赶紧跑,还给他拿了两万块钱。我说跟他两清,让他再别回来了,那之后我就再没见着他,应该……已经跑外地去了吧?他也不傻……”
末了,见吴端不再问话,村支书道:“警察同志,我这能算自首吧?说起来,你们能及时抓住盗墓则,我是不是也……嗨呀,算了算了,不说那个……我得判多久啊?”
一直没说话的闫思弦,突然上前一步,盯着村主任道:“包庇不是重罪,你又有自首情节,只要你实话实说,协助警方寻找梁奇,很可能缓刑——缓刑明白吧?意思就是好好表现得话可以不坐牢。”
“明白明白。”村支书连连点头,“谢谢警官啊。”
闫思弦又道:“那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吗?”
“绝对是!我都来自首了,怎么可能撒谎!”
闫思弦不再说话,直到有刑警将村支书带走,闫思弦终于道:“自己要往火坑里跳,没救了。”
第276章 嗯,这故事快完了(7)
闫思弦转向吴端道:“你也看出来了吧?村支书身上的关键问题,只有一个。”
“他为什么自首?”
“对!”闫思弦道:“你怎么看?”
“为了跟我们撒一个谎。”
闫思弦挑挑眉,示意吴端继续说下去。
“现在看来,他想包庇的并不是梁奇,而是另一个人,梁奇的同伙。
也幸亏盗墓贼让咱们抓住了,如此一来,村支书知道让盗墓贼背锅的计划就要泡汤。
现在来自首,明显丢车保帅,把杀人的事儿全推梁奇身上,这不是为了保另一个人,还能是什么?甚至,我怀疑,他早就计划好让梁奇背锅了,所以我们一下山,他就去给梁奇通风报信,让梁奇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