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便恢复了冷静。
“我承认,当时心情有点复杂,可那又怎么样呢?即便我还习惯性地有点留恋吧,也并不影响他是个人渣的事实。
我已经,看清他了。”
闫思弦点点头,“那很好啊,我相信你看清了,因为从我们找你到现在,你都没有问熊思超究竟怎么了。”
林岚想说话。闫思弦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道:“很好,就保持这样吧,这么做是对的。”
林岚一愣,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刑警不露声色的关心,轻轻点了下头。
一旁的吴端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早就知道闫思弦对女人颇有一套,却不知道他竟然如此有一套,甚至,林岚还可疑地红了脸。
闫思弦继续道:“熊思超的那位朋友,你记得他的长相吗?”
林岚摇了摇头,“长相肯定是不记得,他来找我的时候,戴了个口罩,声音有点哑,据说也感冒了,还是跟熊思超见面的时候被传染的。”
“那身高体型呢?”
“嗯……大概……要比我高一头吧。”林岚拿闫思弦的身高比划了一下,“肯定是比你矮的。”
她又看向吴端,“嗯……大概……比这位警官也矮一点,也有可能差不多。”
“那就是180左右,肯定在182以下了,因为他正好182。”闫思弦道。
“差不多。”林岚点头,继续道:“至于体型,不胖不瘦,没什么特别的。”
“好的,多谢你的配合。”
闫思弦看向吴端,丢给对方一个“我问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问题”的眼神。吴端微微摇了下头。
两人告辞,却又被林岚叫住了。
林岚取出口袋里的圆珠笔,写了一张便签,临交给闫思弦时,却又将便签揉成了一团。
她笑道:“我这脑子啊,你们之前跟我电话联系过,应该有我号码的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尽管打我的电话好了。”
闫思弦礼貌地道谢,两人离开。
一出急诊科大门,吴端便道:“你怎么可以……我擦你知不知道她是案情相关人……”
“所以我也没怎么样啊,不就是变相劝她离熊思超那种货色远点,绝不能死灰复燃。至于她是怎么想的,我没空了解。”
闫思弦伸手勾过吴端的脖子,低声道:“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勾搭她吧?在你眼里我连这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问,吴端自己倒有点心虚了,赶紧摇头,“哪儿能呢。”
闫思弦也笑,松开吴端,人畜无害道:“就是嘛。”
吴端将话题往回扯道:“还是相互矛盾的,你觉得熊思超和林岚谁在撒谎?”
闫思弦道:“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个都没撒谎。”
“什么意思?”
闫思弦看了一眼急诊科正门口的监控探头。
“林岚说她就是在这儿把钥匙交给熊思超那位朋友的,她撒谎了没有,只要调监控,就能查出来,所以她撒谎的可能性不大——当然,还是看一下监控比较保险。
至于熊思超,你不觉得奇怪吗?是他们家对不起林岚,如果他要撒谎,扯上林岚显然很不靠谱,他怎么确定这个被他伤过心且很长时间没联络过的女人会帮他?”
吴端答道:“有没有可能熊思超和林岚事先通过气?”
闫思弦摇头直乐,“果然还是不能相信你有智商,假象,都是假象。”
吴端立即炸毛,“你把话说清楚!”
闫思弦道:“要是事先通过气,两个人的说法怎么可能是相互矛盾的?”
吴端一拍自个儿脑门,“糊涂了,我这是……让你给绕晕了。”
闫思弦又是笑。
吴端:“你笑什么?”
闫思弦好整以暇道:“你要是双手叉腰,一边跺脚,一边尖着嗓子说’怨你怨你都怨你’,我就承认这事儿都赖我,行不行?”
“握草!”吴端连连往远离闫思弦的方向闪,“你他娘的还有这癖好。”
闫思弦一点不虚,“嗯,最近新添的。”
吴端深知这位的脸皮厚度,嘴仗是打不过了,赶紧又把话题扯回案件,道:“照你这意思,俩人都说的实话?”
“不排除这种可能,你不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吗?”
吴端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没接话。
闫思弦便道:“你不会也想到了那件事吧?”
“李洁玉进过精神病院,而且是和当初张雅兰一样的四医院,而她自己又身陷这件事之中。
我不得不把这个案子与之前疯子团伙的案件做比对。”
“那你的比对结果呢?”
“像,又不像。”
“怎么说?”
“相似之处在于,都有精神病人涉案,且就犯罪动机来说,都有报复——也就是仇杀倾向。
本案中,死者熊蕊蕊曾经挑衅和欺凌嫂子李洁玉。
且不说她的目的,反正行为上的确是挑衅和欺凌。
所以凶手杀她,可能是为了寻仇。”
“你这么分析动机,就是认定了李洁玉犯罪——至少是参与犯罪了。”意识到吴端还没说完,闫思弦抿了下嘴,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这就是我要说的不同之处了,”吴端道:“本案虽然也牵涉到精神病人,却跟以往的疯子团伙案不同,以往精神病人直接在公共场合将人捅死,可这一次……”
吴端揉着太阳穴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一次,从租房,到将熊蕊蕊引到附近的网吧——现在为止,我们都还不清楚是不是凶手将她引到网吧去的,以及,如果是,是怎么将人引过去的。
这一切仿佛都经过精密的计算,目的是杀了妹妹,让哥哥成为凶手。
如果是报复,计划也太精密了。
我希望这件事跟疯子团伙无关,因为如果有关系,那意味着……”
吴端没将话说完。
闫思弦接过话头道:“那意味着,我们的对手变聪明了。”
第309章 我们可不可以不结婚(10)
东篱巷,某出租屋门口。
吴端正在接电话。
“画像出来了吗?……好好好,发我吧,我们看一下,还有就是……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画像的过程中熊思超有没有什么反常……没有?您这边一点都没看出来?……好的,明白了,多谢多谢,您的经验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挂了电话,吴端的微信收到一张画像,闫思弦凑上来看,并问道:“熊思超没撒谎?”
“画像那边反馈的情况是没看出撒谎迹象,另外,还有图侦方面给出的反馈。”
“什么反馈?”
“调取了医院监控,监控拍到林岚的确曾将一个疑似钥匙的东西交给一名男子,这名男子的体型特征和林岚的描述几乎一致,另外,监控拍到了这名男子的脸,他的确戴着口罩,不过,仅从眼睛和发际线特征,图侦方面认为监控中出现的和画像中的是同一人。”
“也就是说,找熊思超买药的,和找林岚拿钥匙的,是同一个人?”
“没错。”
两人进入出租屋——正是林岚租下的屋子。
和所有自建房出租屋一样,屋内逼仄阴暗,有股说不上该怎么形容的怪味。
房东是个40多岁的妇女,和围观的闲散租户一起,看着警方出出进进。
有大胆的房客对那房东道:“于姐!死人啦!也不给我们便宜点?”
被唤作于姐的房东穿着睡衣,看起来睡眼惺忪,一听这话却立即瞪圆了眼睛,双手叉腰骂道:“便宜你奶奶个腿儿!谁说死人了?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死人了?
没看见就给老娘悄悄的,再多话收拾铺盖滚蛋!”
眼见房东拿出包租婆的架势,先前提议让于姐优惠房租的人虽然挨了骂,却也并不恼,和众人一起哄堂大笑。
吴端蹲下身,开始检查屋内的痕迹,闫思弦则站在屋门口,指着左右两边的屋子道:“谁住这两间?”
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磨磨蹭蹭地站了出来。
闫思弦问那妇女道:“8月19日,也就是三天前,您在家里吗?”
那妇女道:“上午你们的人就问过我了,不在家,我白天都不在的,跟老公一块出去摆摊卖鸡蛋灌饼……”
见闫思弦面露疑惑,妇女又道:“嗨,今天情况不一样吗,好巧不巧的娃娃昨天烫着了……”
妇女撩开孩子衣服背后,只见那鼻涕拉碴的小孩后背处裹着可能是烫伤药的东西,小小的身体缠了一圈又一圈纱布。
“怎么烫到后背的?”闫思弦问道。
女人低头不语,一旁有邻居道:“还不是他男人又动手了?昨儿晚上,叫得凶着嘞,当然烫后背了,不然烫脸啊?那不都叫人看见了吗?”
说话的是另一名妇女,讲述起与家庭暴力相关的事,竟带着几分眉飞色舞。
孩子的母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接过话头继续道:“反正小孩不小心烫着了,我早上带她去诊所,今天才没出摊的,之前都不在。”
“那晚上你们收摊以后呢??7" 罪无可赦0 ">首页79 页, ?br /> “收摊……怎么着也得两三点了,我们晚上还要去夜市呢,不信你问他们啊……”女人指着围观的邻居们。
这次,又是那个指明她家存在家庭暴力的女邻居率先点头。
看来真问不出什么了。
闫思弦的目光又落在了了另一侧邻居的屋门上,他问房东道:“这儿有人住吗?”
“有的,”房东道:“一对小年轻,不过……没怎么见过他俩。”
“人不在?”
闫思弦走到走廊方向的窗前,躬身朝着屋里张望。
里面拉了窗帘,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看不到,却可以闻到。
对从警人员来说,这味道一点也不陌生。
吴端推了一下房门道:“这是从里面锁上的吧?我看你这儿的房子,从外面锁上的屋子都挂着锁头呢,这个没挂锁头。”
房东皱眉想了想,道:“是了是了,应该是从里面锁上的。”
闫思弦已开始撞门,一边撞一边大喊道:“开门!里面的人开门!”
围观者被他吓了一跳,像是某种受了刺激的单细胞生物,骤然退开,“包围圈”瞬间松快了不少。
闫思弦根本不顾周围众人的反应,已经开始激烈地踹门。
隔壁的吴端听到动静,也出来看情况。
他走出门时,闫思弦恰好将门踹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两人用眼神沟通着。
吴端:味儿这么大,吸毒还是制毒?
闫思弦:这破地方不具备制毒条件,吸毒,不过是老油条了,吸得够狠。
闫思弦率先进入房间。
屋里光线很暗,隐约可见床上躺着两个人。
或许是因为光线开了门,突然涌进屋的光线唤醒了其中一个。
吴端看到一条消瘦得分不清男女的胳膊动了一下,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傻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
女人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因为瘦,她颧骨很高,眼睛很大。
从骨相来看,这应该是个颇有灵气的女孩。
可惜已被毒品折磨得没了人样。
闫思弦走近两步,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截燃得只剩下约莫一公分的蜡烛头,蜡流了一小片,还滴在地上几滴,旁边有一只勺,勺子上有一些可疑的灰黑色痕迹,勺子旁是一只注射器。
床上傻笑的女孩已经直起了身,使得众人能够看到,她上身穿了件脏兮兮的T恤,内衣背后的口子没扣,一条肩带耷拉在手臂胖,下半身却是全裸的。
她一边咯咯地笑,一边往闫思弦身前爬。
“我们没钱交房租,这月真的没钱交房租……你是来收租的?房东叫你来的?……你睡我吧,好不好?睡几次都行……咯咯咯……”
闫思弦厌恶地一把将她推回床上。
吴端不想这衣衫不整的女孩被人围观,他找房东要了只水桶,在一楼院子里的公共水池里接了一桶水,上楼进屋,将门重新从里面关上。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脏净了,吴端随手将桌上一只泡面碗里已经发霉的泡面汤水往地上一泼,用那泡面碗舀了大半碗水,照女孩的脸就泼了过去。
哗啦——哗啦——
连泼了三次,女孩终于清醒了点。
人一有了意识,便缩在床角,抖成一团。
她似乎觉得吴端和闫思弦不是什么善茬,所以连句话也不敢说了,只偷偷地伸脚去踢床上的男人。
男人也一样消瘦,瘦得身上的皮都松弛着,肋骨根根分明。
这使得他胸前纹着的那只龙也打了褶子,毫无威风之感,倒像一条病虫。
刚刚吴端拿水泼那女孩时,男人也被殃及,那双瞪得老圆的死鱼眼翻了翻,似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一般,喘了两口气,口里不知在哼哼些什么。
他的牙已经掉光了,两片薄薄的嘴唇包着萎缩发黑的牙床,像个老太太。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摸索床头柜上的东西,这时吴端才听清了,他口中叨念的是:“给我……给我……给我点……”
还真让他摸着了注射器。
他已然已经神志不清,也顾不得那注射器里还有没有东西,只管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戳去。
吴端和闫思弦这才注意到,两人身上有无数因为不规范注射而留下的紫青色。
臂弯腿弯处有梆硬的结节,针头已经扎不进去了。
眼看男人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戳,吴端小心地夺过了他手中的注射器——这过程比跟歹徒搏斗更加令人心惊胆战,有不少吸毒人员,尤其重度吸毒人员,因为混用注射器而染上艾滋病。
万一被那注射器划破了皮,兴许一辈子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