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端的动作,闫思弦简直胆战心惊。
他拦了一把吴端道:“算了,我看他这样子,能不能活过这一个月都不一定。”
“真戳到气管动脉什么的,就完了。”吴端道,手上并不停。
闫思弦只好抓着那男人手腕。好在对方虚弱得厉害,毫无反抗的余地。
夺走了注射器,两人又往男人脸上身上泼了些水,可这男人毒瘾太重,似乎怎么都醒不过来,只是一个劲儿叨念这“要要要”,两只枯瘦的手在眼前乱抓。
在他挪腾的空挡,吴端看到一直潮虫自他身下爬了出来。
那虫子不大,有很多足,爬得很快,呲溜一下便钻到了床底。
“握草!”
吴端暗自退了一小步。
死人生虫他已见怪不怪,活人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吴端和闫思弦只好又将目光放在女孩身上。
女孩并不知道羞耻,任由自己衣衫不整,吴端捏起床上的一条也不知是毯子还是床单的东西,给她遮了一下。
吴端问道:“能说话吗?”
女孩点了下头,下意识地还用脚去蹬已经没有意识的男人,以寻求保护。
见没反应,她干脆整个人扑将过去,口中道:“你醒醒,醒醒……”
“他活不了两天了。”吴端道。
女孩浑身发抖,抖得触电一般。
不好!
吴端和闫思弦都知道,女孩的毒瘾要犯。
此刻也没别的办法,吴端只能又舀了水去泼她。
眼见泼水也没用了,女孩再再次向两人爬去,口中重复叨念着:“给我点吧……给点吧……”
水泼到最后,吴端也知道没用了,想跟这俩人打听情况怕是没戏。
吴端看到床上有一只手机,是那种只能接打电话卖二手机都没人要的手机。
通讯记录是空的,倒是有几条短信,引起了吴端的注意。
发送内容只有几个字,最近的一条便是:招三个人。
这人数并不一定,有时候三个,有时候两个,还有四个的时候。
下方的回复一律是个不算具体的时间。
上午,下午,或者晚上。
吴端和闫思弦都注意到,在8月19日中午,这部手机发出去了一条短信,收到的回复是晚上。
“黑话?”闫思弦问道。
吴端解释道:“应该是吸毒人员和上家要货的时候用的黑话。看着像招聘信息,招几个人的意思应该就是买几份毒品。
到了最底层的毒品售卖,往往是按份儿来的,不按重量。
对方的回复应该就是送货时间了。”
“那也就是说,8月19日晚上有人来给这两个毒鬼送过货。”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有没有可能那个来送货的人见过进入隔壁房间的人呢?
闫思弦道:“看来咱们这次手伸得有点长啊。”
吴端道:“我先给禁毒支队通个气吧,万一人家那边在部署什么大行动,别被咱们打草惊蛇了。”
……
这沟通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可以说非常艰涩了,禁毒方面听说吴端这边不过抓一条小鱼,却有可能扯出两个重度吸毒人员。
功劳没有,送人进戒毒所强制戒毒之类的麻烦事儿倒不少。
这种情况下,跟吴端平级的禁毒支队长自然想要推三阻四,最后吴端抬出了赵局,对方才勉强答应派人来善后。
在一旁听吴端打电话的闫思弦也皱起了眉,并道:“这禁毒支队长谁啊?这么嚣张?”
“嗨,别管了,干了一辈子禁毒,见过自己做卧底的战友被贩毒组织强制注射毒品,最后死在戒毒所里,大伙都知道,他就那脾气,一听说主动吸毒的人,就来气。”
“好吧。”闫思弦将手机递给吴端,“我刚把短信发出去,对方回复倒是很快,还是晚上,看来是晚上要来送货。”
闫思弦看了下手表,“晚上可是说来就来,咱们还有很多事呢,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撤人,遣散围观的闲人,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免得送货的来了看出什么异常。”
……
夜色渐暗。
刑警们假装撤走后,围观人群便也渐渐散了。
吴端和闫思弦就潜伏在两个吸毒人员的屋子里,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眼看天就要黑透了,吴端问道:“你说这人还来不来啊?”
“急什么?夜黑风高才好办事,这不是天还没黑透呢吗?”
果然,等到天都黑透了,两人的耳机里传来了声音。
只听在对门院落监视的刑警道:“吴队,有个人进院了,看着偷偷摸摸的,你们注意。”
“收到。”
躲在屋里的两人同时绷紧了神经。
第310章 我们可不可以不结婚(11)
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便是敲门声。
黑暗里,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了一眼。
闫思弦轻轻点了下头,吴端便麻利地开了门。开门的同时,吴端自己将身形藏在了门后。
门一开,只听一个男人的低声道:“握草你这啥毛病啊,害羞个毛线,大半夜的也不开……”
躲在门边的闫思弦一个锁喉,顺势将人带进了屋子。
“……灯……”
男人的最后一个字,是顺着惯性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闫思弦这边刚一把人按倒,吴端便麻利地关门,开灯,搜身。
从上到下搜了足足三遍,却愣没找到毒品。
闫思弦突然开口道:“鞋,看他的鞋。”
吴端注意到他穿了一双厚底皮鞋,有一侧的鞋帮上有道不甚明显的割痕。
吴端脱下他那只鞋子,好在这房间里的气味本就复杂浓稠,虱子多了不咬,谁也顾不上男人鞋子里的恶臭。
吴端三下五除二地扯开了鞋帮上的割痕,果然掉出了三袋白色粉末。
吴端将三袋东西捡起,问道:“这是很么?嗯?”
一开始男人还存有侥幸心理,觉得是有人黑吃黑,梗着脖子给自己壮胆。
吴端这问题一出,他便知道了,眼前两人无疑是警察。
他吓得面如死灰,显然知道贩毒是重罪,而且,他这样害怕,显然手上的毒品不止今天带出来的这点,如果警方搜他的住所,肯定能拿到更多证据。
吴端和闫思弦倒是对他的恐惧喜闻乐见。
吴端道:“现在害怕有个屁用,当初踏进这行的时候,心里没点数?”
男人哆哆嗦嗦想要往起爬,被闫思弦的膝盖顶着后腰,爬不起来,咔嚓一下上了手铐,就更爬不起来了。
他颓然放弃,却也生出来些狠劲儿,重新梗起脖子瞪视吴端。
“今儿栽你们手里,不用废话,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
吴端在他脑袋上拍了一把,“横个屁!我这儿有个立功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运气了。”
男人眼珠一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说!我这就是小打小闹,赚口饭钱,我的上线可是条大鱼,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们,你们抓他去!”
吴端嘿嘿一笑,肯配合就是好的。
“上线什么的,你留着跟禁毒警说吧,我这儿有点别的事儿跟你打听。”
男人眼珠又转了转,他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人在屋檐下,最好还是低着点头。
所以他态度近乎谄媚地对吴端道:“您尽管说,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
吴端懒得跟他扯淡,直接打断他道:“我问你,8月19号晚上,你来没来过这儿?”
男人在地上扭了两下,闫思弦加重了压着他的力道,并厉声道:“你老实点!”
“手机,我手机在兜里呢,您这么冷不丁一问,我哪儿想得起来,我得看看手机。”
于是吴端从他的后屁股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
男人赶忙配合道:“短信,在短信里呢。”
一看他的短信,吴端算是开了眼,跟他要货的吸毒人员,至少有10个,这家伙显然是个专业毒贩。
在毒品利益链中,这样的中间人往往有着比较稳定的货源,说不定禁毒那边真能顺藤摸瓜破个大案。
不过此时吴端顾不得这些,很快他便找到了男人和这屋里的吸毒者的短信记录。
吴端道:“和今天一样,19号的时候你也答应晚上来送货。”
“那就肯定来了。”男人很笃信,“我很讲诚信的。”
吴端有点想笑,咳了一声,继续道:“你19号几点来的?”
“跟今天时间差不多,9点多,怎么了?”
“隔壁有没有什么异常?”
“啊?”
男人显然没想到吴端会问这个,他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吴端只好又重复一遍:“我问你,隔壁有没有什么异常?”
男人短暂地愣了两三秒,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接着,他眼珠一转,突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吴端和闫思弦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好像有戏”的意思。
“……哈哈,我就说他们有问题!”
吴端不想浪费时间,打断那男人道:“你究竟看见还是听见什么了?”
“两个男的,把一个女的往屋里架。”
“什么?!”吴端攥了下拳头,以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
这死马当活马医治的法子,真找到目击证人了?!
吴端道:“好好想想,把你看见的详详细细描述一遍。”
男人显然也意识到他提供的信息对警方非常重要,情绪也激动起来。
“我就知道!那女的准出事儿!怎么着?真出事儿了吧?……”看见吴端沉下脸去,以目光警告他赶紧说重点,男人便又改口道:“那天吧,我正好跟那三个人前后脚上楼梯。他们是俩男的架着一个女的,楼梯就那么窄一点,当然走不快了,就被我跟上了呗。
我还问用不用搭把手。
他们说不用。
我也是嘴欠,又说他们搞的妞儿挺赞啊,那妞儿从后头看身材确实,而且感觉挺水灵的,年纪应该不大……”
发现话题不合时宜,吴端又拉下脸来,男人又道:“不是你让我详细着点说的吗?”
“你说啊,”吴端只好掩饰道:“我天生脸长。”
好在这嫌犯此刻看不到闫思弦的样子。闫思弦低着头,憋笑憋得肩膀微微颤抖,收获吴端的白眼一枚。
男人继续道:“我说到哪儿来着……哦哦,年纪不大……
其实吧,我当时心里还有一个打算,他们架着的小妞儿看着神色可不大清醒,我知道八成是下药了,可万一不是呢?万一是毒瘾犯了呢?说不定就有机会发展一个买家了呢。
所以吧,我就多问了两句。
我问他们小妹妹是不是瘾犯了,还问他们手上有没有货……嗨呀,就是跟他们套话呗,那俩人也不搭理我。
人家不理我,我总不好热脸贴个冷屁股,我就不问了呗。
哦,对了,我记得那女的搂着其中一个的脖子叫哥……嘿嘿,可能真是被下药了吧。”
吴端又问道:“那两个男人呢?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啊……”男人思索着,“好像没说什么吧,感觉……就是点说给我听的套话。”
“套话?”
“就是……怎么说呢,嗨呀都是骗小姑娘的嘛。”
“你具体说说。”吴端道。
“那女的不是跟其中一个男的喊哥吗?那男的就说哥在这儿呢,你放心,谁也不能伤你……你们说,这不就是骗人家小姑娘的吗,再者就是说给我听,让我别起疑心……”
吴端用眼神和闫思弦交流着:看来熊思超撒谎了。
闫思弦少有地露出不确定的神色。
吴端继续道:“你记得那三个人的长相吗?”
“我也没看见正脸啊,天又黑,长相是真不知道。”男人道。
“那你接着说,你们上到这层之后呢?”
“上来之后……呃……他们不是走我前头呢吗,到了这层,那俩男的慌得什么似的,反正肯定比我慌。
赶紧开门,赶紧进屋,赶紧关门,感觉都是小跑的。
看样子肯定是要对那姑娘下手啊,心虚着呢。
至于我……我就敲门进这边屋了。”
一直没说话的闫思弦道:“你应该不是放下货就走的吧?这俩人都穷得叮当响了,根本付不起钱了,那姑娘会用另一种方式向你支付毒资。”
男人看了一眼蜷缩在床角衣衫不整的姑娘,皱起了眉头。
往日里见面,都是黑灯瞎火的,他明明记得,上一次看见这姑娘时还有那么点人样,远不像现在这般瘦成了骨架子。
他也终于理解为何每次见面,这姑娘都不肯开灯了,她是怕自己形容枯槁的样子被看到,便不能以肉偿的方式拿到毒品了。
吴端心中一阵恶心,他看出来了,这男人也不好受,但他不打算让这男人陷入不好的情绪中,问话还没结束呢。
吴端立即转移话题道:“这种廉价的出租屋,隔音效果没那么好,你既然在这里停留过,有没有听到隔壁的动静?”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复杂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回过神来,意识到此刻最要紧的是讨好警方,其余的都可以以后再说,他便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对吴端道:“我那时候……呃……哦哦对了,我觉得隔壁的三个人挺有意思,倒真的留意着动静呢。
没多长时间有个男的就走了,就是那个被喊哥的,我听见他出门的时候,还对门里的人说什么哥马上就回来你不用怕。”
“那他后来回来了吗?”
“没吧,我在这儿呆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吧,反正到我走也没见他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