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端点头,表示这个描述已经很清晰了,可以继续。
“2号楼,1单元,4楼,左手边那一户。”
“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道:“你们给那边通风报信了吗?就是你被警察盯上这件事儿。”
“我没说过,周聪说了没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送货的就我一个人,我今儿没去,他们应该能感觉到出事儿了。”
吴端起身就往门口冲,并对一名刑警交代道:“人你们一会儿带市局去。”
闫思弦快步跟上,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慢点。”
吴端顾不得回应,因为前去抓捕周聪的人来电话了。
“头儿!情况不好!周聪跑了!”
“详细说说。”
吴端开了免提,和闫思弦一起听着电话那头的讲述。
“据周聪在物业办公室的同事说,昨天白天你们离开不久,周聪就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回家了,他的同事还开玩笑,说他别是知道小区里住着犯人,吓破胆了。
那之后,周聪就一直没来上班,今儿白天没请假,直接旷工。同事领导试着给他打过电话,联系不上……”
“他的家人呢?联系过他老婆没?”吴端问道。
“他老婆电话倒是能打通,也说不知道人去哪儿了,家里也着急找人呢,还去辖区派出所报警了……我想着,现在就去周聪家看看。”
“行,赶紧去,有进展随时联系。”
“好嘞。”
两人上车,闫思弦发动了车子,吴端的眉拧着成一个大疙瘩。
他们有着同样的担忧,只盼着车能开得更快些。吴端给指挥中心去了电话,调了十数名刑警前来支援,并要求大家穿防护服,戴橡胶手套,口罩,护目镜,外面还要罩一层无纺布一次性手术服。
万一对方想要鱼死网破,吴端不允许手下的人出事儿。
许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待吴端挂了电话,闫思弦问道:“你有一个多月没参与过现场指挥了吧?”
“快俩月了。”
“采访一下吴队,感觉咋样?”
“轻车熟路,没啥感觉。”
“呦,吴队还真是……宝刀未老哈。”
“你咋不说我老当益壮呢?”吴端翻了个白眼。
闫思弦耸耸肩,“好歹我也戴过红领巾,不能说谎啊,就你,哪儿壮了?”
“滚!”吴端骂道。
他嘴上骂闫思弦,心里却平添了一些惆怅。是那种胖子每次照镜子称体重都会有的惆怅。
吴端的体质属于胖起来贼快,瘦起来也贼快的,休养一个多月,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腹肌已经变成了一整块,甚至还有凸起一块肚腩的趋势。
前两天他还跟闫思弦开玩笑,说自己这脑满肠肥的样儿,怎么看怎么像个鱼肉百姓的贪官。
自黑是一码事儿,被人嘲讽又是另一码事儿,吴端不乐意,吴端想怼回去,吴端找不到怼闫思弦的点。他很郁闷。
闫思弦却道:“我跟你说件正事儿,等会儿我们进去,你在车里等消息……那窝点里什么情况,只有李司农单方面的描述,我不想你跟进去冒险,万一……”
“当然,我也没想上去,”吴端道:“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闫思弦挑挑眉,表示意外,他没想到吴端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怎么?你觉得我会逞强,死活往第一线冲?”
“反正我觉得……让你干等着,挺难的。”
“再难也比拖后腿好,我什么情况自个儿清楚,”吴端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道:“你不会是言情剧看多了吧?啧啧啧,还是那种烂剧。”
“怎么说?”
“言情剧女主角烂大街的套路啊,不行还非要上,搞一堆烂摊子让男主收拾。”
“所以你承认我是男主了?”
“握草!重点不是这个啊!”吴端骂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多谢多谢。”闫思弦还停留在关于主角的暗爽中,直接忽视了吴端的骂。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指定地点。市局的增援尚未赶到。
因为这里从前是单位家属院,房子颇有些年头,多处外墙皮都剥落了。
家属院刚刚建成时,物业管理在墨城还是个新鲜事物,自然没有物业,就连保安室都没设一个,颇有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筒子楼的感觉。
到了现在,三栋破楼就更没人管了,住户都是各扫门前雪,爱干净的人家门口自然收拾得利利索索,比较邋遢的,门口堆着各种各样的废品、垃圾,楼道都被挡了一半。
闫思弦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附近,两人并未急着下车。
“你看那儿。”闫思弦指了指小区门口的监控探头。
吴端点头,指了指自己正在拨出的电话。
他打给冯笑香的。几分钟后,两人便通过车上的笔记本电脑看到了监控内容。
“我记得昨儿李司农差几分钟11点出的门吧?”吴端道。
“嗯,小区车道监控显示,他10:51出的门,从李司农家到这儿,大概20分钟车程,咱们就从11:05开始看……”
闫思弦将视频调整到恰当的时间点,又调到16倍速,吴端刚要说太快了,闫思弦已经暂停了视频画面。
“来了。”
果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车上下来的人正是李司农。
他一下车,便向小区内走去,消失在了监控中,看起来十分熟稔。
仅过了两分钟,李司农便回来了,手里抱着个纸箱。
两人一眼便认出了那纸箱——李司农将货交给快递时,曾经打开过后备箱,那些货正是从这个纸箱子里拿出来的。
此刻,监控探头清晰地拍到,他将纸箱放进了后备箱。
“李司农没撒谎。”闫思弦道:“采血的窝点就在这儿。”
第397章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6)
一层担忧终于落地,另一层担忧则更显得紧迫。这个犯罪窝点的人究竟有没有收到消息?他们会不会已经逃了?
“你昨天假扮物业去李司农家摸底,是几点钟?我记得是刚过12点……”
“12点09,从物业办公室出来我看了时间。”
“要通风报信,也得在那之后。”
闫思弦再次调整了视频监控的时间,并继续用16倍速观看。
吴端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能力有限,也清楚此刻闫思弦正高度集中注意力,便静静在旁等待结果。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吴端的手机响起,是手下刑警打来的。他赶紧接起电话。
“头儿,我们到了,车停马路对面了,两辆车,没敢直接过去,等你安排。”
吴端透过车窗,果然看见马路对面有两辆十分眼熟的警用越野车。
“先等会儿。”吴端低声道:“等闫队通知。”
闫思弦暂停了监控画面,吴端赶忙挂了电话,凑上前去看电脑屏幕。
“啥情况?有发现?”
闫思弦揉着自己的山根处,苦笑道:“没,我就是……需要歇歇。”
吴端的目光在闫思弦脸上逡巡了一番,见他紧闭着眼睛,看不出什么来。
“很费精力吧?调慢点,我跟你一块看,实在不行还有……”
“没事。”闫思弦冲吴端笑笑,又使劲眨了眨眼睛,转了转眼珠,缓解着眼睛的疲劳。
“我发现眼保健操是个好东西。”
调侃一句,闫思弦继续播放起监控画面。他就这样看个十几二十分钟,休息一会儿,循环往复,直看到监控中夜幕降临,闫思弦眼睛里已经有了血丝。
待到夜幕彻底降下,闫思弦有些暴躁地骂了一句。
“草!老式探头,没有夜视功能,晚上一团糊,抓瞎。只能上去看看了。”闫思弦道,“但愿他们没逃。”
说着话,闫思弦将笔记本电脑递给吴端,自己则开始穿防护服。自从着手调查莫琳血案,他车里便常备这玩意儿。
吴端一边戴耳麦一边道:“那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的情况了,小心点。”
通过闫思弦戴在胸前的的执法记录仪,他确实能看到整个抓捕过程。此刻,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执法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
闫思弦紧了紧自己的耳麦,冲对讲机道:“行动。”
两辆便衣警车自马路对面驶到小区门口,停在了闫思弦的车旁边。
三辆车鱼贯驶入小区,在2号楼1单元门口依次拍开。
闫思弦率先下了车,带着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刑警进了楼道。
每个人最外层都穿着绿色手术服,乍一看,仿佛是一组科幻电影长镜头,一群气势汹汹的极端科学组织要对平民下手了。
他们一鼓作气冲上了4楼,也不敲门,闫思弦从口袋里掏出两截铁丝,就去撬锁。他跟吴端学来的手艺已经相当熟练。
吴师傅看着那些修长的手指,心中滋味复杂。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这话不假。
啪——
门锁开了。
“警察!都别动!”
闫思弦第一个冲了进去。
执法记录仪拍摄到的画面抖动十分严重,吴端恨不能将眼珠直接贴在电脑屏幕上。
他看到了一间小小的客厅,墙壁已经泛黄,桌椅板凳陈旧,凌乱。墙上仿佛挂着一幅画,也是灰土土的,一晃之下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客厅没人。
闫思弦进了一扇门。
门里很黑。
“警察!”闫思弦又大喊了一声。
啪——灯亮了。吴端终于能看清这屋里的情况了。厚厚的窗帘完全遮光,屋里有三张单人床,其中两张横着的铁床,一张行军床,竖着摆在角落。
铁床上铺着脏兮兮的褥子,那褥子上有红的、黄的印记,看到了就会让人联想到病人。床边竖着个掉了漆的简易衣架,衣架上挂着几只输液袋,一些输液袋上垂着带针头的输液管。
针头泛着寒光,像某种能夺人性命的暗器。
地上有凌乱的纱布,纱布上也有暗红的、暗褐的印记,让人看了就一阵阵头皮发麻。除了纱布,还有诸如注射器的塑料外包装。
闫思弦怕有针头扎脚,蹚着往里走。
“这边没人。”进屋查看一圈,他高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便得到了回应。
“这边也没人!”
“检查过了!没人!”
闫思弦低声骂了一句,交代道:“收集证据,都小心针头……”
他交代完,吴端便进了屋。
“跑了。”闫思弦一脸无奈地冲吴端道。
吴端拍拍他的肩膀,“看来周聪还是给他们通风报信了,下一步全市范围内搜索周聪……”
“搜索周聪……”闫思弦摇了摇头,“作用应该不大。”
“怎么说?”
“他们想要搞到假身份,太容易了,毕竟死去的血罐子无亲无故,死后身份证件正好可以为他们所用。”闫思弦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从房子查起吧……”
他给冯笑香去了电话,很快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你报的地址,我这边没查到租房记录。”冯笑香道。“也就是说,住在这里的可能是房主本人,也有可能是跟房主私下达成的租赁,并没有通过中介。房主资料已经发你了……”
闫思弦没挂电话,切出通讯页面,粗略看了一眼冯笑香发来的资料,又继续道:“他们已经把人带回去了吧?一个叫李司农的,在团伙里负责送货。”
“刚带回来,在审讯室呢。”
“帮个忙,我看你发的户主资料里有个中年男人,叫孟昀,让李司农辨认一下照片,看他认不认识这个孟昀。另外,查一下孟昀是否感染莫琳症。”
“好,我这就把资料发审讯室,有结果了跟你说。”
“多谢。”
之后的半小时,闫思弦陆续收到冯笑香发来的消息。
“房主照片李司农认出来了,他说那人就是团伙的主要成员,他们的老大……”
“孟昀的确有莫琳症,疾控中心登记在案的……”
“好像找到孟昀的落脚点了,当地警方已经派了人盯梢……”
最后一条消息,是冯笑香打电话来说的。
“太好了!”闫思弦拽住欲去走访左邻右舍的吴端,用眼神示意他有重大线索,吴端便停在闫思弦身边,竖着耳朵去听电话那头的情况。
不过他只听见一句“继续跟进”,便挂了电话。
“走走走。”闫思弦拽了一下吴端的手腕,“咱们有更重要的事儿。”
说着他便往门口走去,走出门,又回身对屋内取证的刑警道:“留一半人在这儿取证,另外一半人跟我走,大家都小心点,多戴两层手套,有发现电话联系。”
吴端跟着闫思弦上了车,有五名刑警上了另一辆警用越野。闫思弦发动了车子,待车开上主干道,他又拨通市局电话,报上一个位于郊区的地址,再次请求支援。
待他挂了电话,吴端终于忍不住问道:“究竟有什么发现?”
闫思弦将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貂儿发来的房主资料,主要看那个男的。”
“孟昀?”吴端问道。
“就是他。”
吴端念道:“出生日期1977年7月19,41岁了,12年前离异,没孩子,父母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姐姐。但因为经济原因,跟姐姐关系并不好,笑笑查到了分财产时姐弟俩闹到法院的民事调解记录。
这个孟昀,也感染了莫琳症吗?”
“没错,孟昀5年前查出来感染了莫琳症……哦,这个是刚刚查到的,不在笑笑发来的资料里。”
吴端点点头,继续看道:“工作得话,孟昀一直在邮政单位工作,就是个普通职员。
有过两次犯罪记录,其中一次是交通事故,因为违章驾驶撞伤了一名行人。孟昀主动赔钱,道歉,态度很好,再加上事出有因——那是他刚刚检查出莫琳症的时候,对控制病情的药物有些不良反应,简单来说就是吃了药会犯迷糊——事实上,这确实是比较普遍的药物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