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管了,你不是说还有个问题想不通吗,留在案发现场,有助于你思考吧?”
“并不会,我更担心对方也是支队长,跟你一样。”
“所以呢?”
“没有警衔、职位上的优势,你这一脸傻白甜的样子,怕得吃亏。”
“滚!”
说着话,两人已经出了粥饼店,上了车。
见闫思弦执意跟着,吴端不再赶他,而是道:“你也别对他们抱有偏见,大家都是为了破案。”
“我尽量。”
闫思弦虽然答应下来,但满脸写的都是“我可没学过看人脸色”。
吴端只好耐下心来解释道:“禁(手动分隔)毒是所有警种里危险系数最大的,在刀尖上跳舞的一群人。
他们大动肝火,我估计是有卧底在犯罪组织里,眼看同事身处险境,偏偏又出了这样的变故,得有多揪心多着急,换谁态度能好?
况且,这事儿咱们确实不占理,无论对方怀疑咱们这边有内鬼,还是认为咱们办事不利,都不用争。
重要的是,既然陈飞帆已经落网,咱们就借这机会去见见他。”
闫思弦“啧”了一声,“我错了,以后再不那样说你了,没想到你还挺……呵呵……你还有腹黑的一面。”
“我只希望,禁(手动分隔)毒那边的卧底别出事。”
墨城禁(手动分隔)毒支队。
和吴端手下的刑侦支队行政级别相同,下设多个部门,百余号人,有单独的一栋楼做为办公地点。
吴端和闫思弦赶到时,禁(手动分隔)毒支队的人各个面色凝重行事匆匆。两人硬着头皮忽略那些不太友善的目光,径直进入支队长办公室。
支队长姓万,年近五十,头发已经花白了,早些年做卧底时受过制(手动分隔)毒团伙的非人折磨,右手少了三根手指。眼神永远是阴鸷冷冽的。
你只要看他一眼,就会生出“还是绕道吧”的想法。
刚才给吴端打电话的就是这位万队长。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真见了面,万队的态度反倒已经缓和下来。
他起身,招呼两人坐下。
“刚是我态度不好,偏在这时候发生命案,要怪只能怪我们点儿背,不怪你们”
吴端乐得借坡下驴,“没事没事,刚刚电话里您大概已经说了情况,我能见见陈飞帆吗?”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既然两个案件因为陈飞帆而有了联系,那有什么我这边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人不在我这儿,正从机场往市里押解,等会儿直接给你送市局去。”
“您这边……不再审审?”
万队的态度,让吴端有些摸不着头脑。
闫思弦却笑着接话道:“早就听说墨城禁(手动分隔)毒支队是一支铁军,今天有幸得见,反应能力还可以吧。”
他伸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吴队的副手。”
“闫思弦,我听说过你,大家都听说过你。”万队道。
言外之意,闫思弦纨绔公子哥儿的名声在外,其实并无什么本事。这显然是对闫思弦“还可以”的评价不满,要找回场子。
闫思弦毫不在意地继续道:“你们应该没亮明缉(手动分隔)毒警的身份吧?打着刑侦支队的名号抓的人?倒是能避免打草惊蛇。
陈飞帆应该也选择了借坡下驴,只交代有人通知他成了杀人案嫌疑人的事儿,对贩(手动分隔)毒的事儿只字不提。他也存着小心呢。
这样一来,你们就比较被动了。只能把人送市局去,也只能由我们擦着边儿地审,假装并不知道他贩(手动分隔)毒的事儿,或者假装对那事儿没兴趣。”
被闫思弦拆穿了心思,万队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想示好地笑一笑,可已经绷了那么长时间,突然示好显得太刻意了。
好在,闫思弦并未深究,而是继续道:“那不如我们好人做到底,把这个碍事的陈飞帆‘处理’掉,好让这条贩(手动分隔)毒链上的其他人放松警惕回归常态。”
“处理?!”吴端率先提出了疑问。
“一支队能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再加上媒体协助,让陈飞帆死一次,难度不大。
怎么死呢?与张小开因为经济原因大打出手,陈飞帆杀死了张小开,之后在警方追捕过程中反抗,被当场击毙。
这结果怎么样?
在落网前被击毙,意味着他还没有向警方透露任何关于上下线的信息,配上照片,把戏做足了。
那些跟他有关系的上线下线,总能放松些警惕吧,毕竟只有死人是靠谱的。”
“你……真要帮我们?”万队道。
闫思弦笑得温和,“别客气,大家都是为了破案。”
他虽然笑得温和,眼神里却有“我这次不追究,不意味着我任人揉捏,万队你最好心里有数”的意思。
“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们就告辞了。”说着话,闫思弦已经走到了万队的办公室门口。
待两人出了门,吴端才低声问道:“你有这么好心?肯定留了后手?”
“我怎么就不能乐于助人了?”闫思弦表示不服。
吴端撇嘴,“总觉得不太符合人设。”
“好吧,我确实还有一些别的心思,但那不重要,主要还是不想搅黄了禁(手动分隔)毒的事儿,你说的有道理,他们不容易。”
第438章 第十五块拼图(7)
回程路上两人没再进行任何交谈。
吴端开车,闫思弦联络相熟的媒体,透露了陈飞帆被击毙的假消息。
单是一桩刑事案件自然无法引起媒体关注,好在“击毙”是个容易让人联想到“警方执法不公,暗箱操作,草菅人命”的说法。公众对于公权力总是缺乏信任的,类似的事件中,集体请命,不问青红皂白的谴责,要求警方公布案件细节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再加上有大V刻意引导,这消息很快引发了广泛质疑和讨论。
墨城市局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车停在市局地下停车场时,闫思弦笃定道:“不出24小时,准能上热搜。”
吴端担忧道:“会不会给市局造成比较深远的负面影响?”
“放心吧,网民对刑事案件的关注热情最多不会超过8天,这是对历次热门事件的统计结果。
况且,你看着吧,用不了8天,肯定有明星帮咱们揭过这一页。就算没有,我也能搅和点事儿出来。”
“真是……麻烦你了。”吴端想道谢,这种事情,他、市局、禁(手动分隔)毒支队怕是都没什么机会为闫思弦做些实事表达谢意,光口头上说说,太没诚意了。
闫思弦不在意地摆摆手,“共赢喽,反正,时不时给媒体爆点料,有利于维护跟他们的关系,人嘛,相互利用几次,以后就会越用越顺手。
还有禁毒那帮人,我对他们绝对有敬意,也理解他们工作的辛苦和危险,但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这一点,我确实不爽,借着这机会一并堵了他们的嘴,挺好。”
“没想到你会以德报怨,其实我刚一直在担心,怕你跟万队起什么冲突。”
“那不能够,我是那种没眼力见儿的人吗?”闫思弦砸了下舌,“但你别说,我怕不是被你传染了白莲花属性,真恐怖,以后我要离你远点。”
吴端直接忽视了他的歪理,继续道:“我知道你已经不怀疑陈飞帆了,但既然禁(手动分隔)毒那边把人送来,咱们还是审审。”
“当然。”
审讯室。
陈飞帆是个还不足30岁的年轻人,瘾君子。
跟常见的那种骨瘦如柴的瘾君子不同,他是个胖子。颇有些肥头大耳慈眉善目的意思。
他有过两次入狱服刑的记录,第一次是容留他人吸(手动分隔)毒,第二次是聚众嫖(手动分隔)娼。
这胖子一看就是个乐天派,吴端和闫思弦走进审讯室时,他正对着监控做鬼脸呢。
见警察来,收了龇牙咧嘴的表情,笑嘻嘻地冲两人问好。
“警官,来啦?”
好像吴端和闫思弦是来他家做客的。
闫思弦乐了,问道:“不怕啊?”
胖子挺了挺胸脯,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又不是我害杀的人,怕啥?”
“我是说,不怕毒瘾犯了难受?我们这儿可没药。”
胖子终于露出一副苦相。
“警官,你们不是耍我的吧?把我关这儿,吃你们的,喝你们的,有啥好处?”
“不然现在就放了你?”闫思弦笑得人畜无害。
“好啊。”胖子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但他乐得跟面前的刑警多说几句,哪怕是吹牛打屁也好。
警方在打探他的虚实,他又何尝不是打探着警方的情况。
“然后我们再放出消息,你曾经落网,不到24小时又被放了,看看你所在的贩毒团伙怎么处置你啊。”
胖子慌了。
“别,别,您要干什么,给个痛快,别搞钝刀子杀人啊是不是,咱得讲道义……”
闫思弦看向吴端,意思是“可以问了吧?这胖子还挺好审嘿”。
吴端问道:“先说说昨儿晚上吧,昨晚上你干什么呢?”
“我……那个……”胖子舔了舔嘴唇,“东升娱乐城。”
东升娱乐城,吴端在基层派出所实习时,曾听参与过扫黄的民警提起过,那是个十分香艳的娱乐场所,价码不贵,基本上一千块就能舒舒坦坦地玩一晚上,手上有点小钱又好这一口儿的人就喜欢这种地方。
闫思弦皱着眉“啧”了一声,似乎很鄙视胖子陈飞帆的品味。
“有人给你证明吗?”吴端道。
“有有有,我自己就能证明,你们看我手机啊。”
陈飞帆的手机是和钥匙、钱包等证物一起送到市局的。
吴端从证物袋里取出他的手机,问了开机密码。
“四个6……那什么,您看视频……在照片里面,就前几个视频,我昨儿晚上拍的……”
闫思弦一把从吴端手里拿过了陈飞帆的手机,快到没来得及说什么。
都不用点开视频,单看缩略图就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了,吴端只瞄了一眼,便觉得很不自在。
“你还有这癖好?”闫思弦点开了拍摄时间是昨晚10:44的一段视频。
胖子满不在乎地笑笑,“花钱了嘛,还不能让人留个念,没事了看看啥的……我说警官,我懂法,嫖(手动分隔)娼也就是罚款的事儿,你们就……就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呗。”
“急什么,我还没问完。”吴端道。
胖子态度倒是十分端正,连连道:“您问您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昨儿除了嫖(手动分隔)娼,你还干什么了?”
“嘿嘿……还……喝酒了。”
吴端直接起身,揪起陈飞帆的衣领,冲门口大喊道:“法医科的人呢?带陈飞帆尿检!发现毒(手动分隔)品反应立马送禁(手动分隔)毒支队去!”
“别别别!”胖子双手死死抠住桌板,“有话好说啊警官!警官!饶命啊!别坑我啊……行行行,我说,我是溜了点!”
“还有谁?!”
“还有……有几个朋友。”
“张小开呢?!”
“也在。”
吴端终于撒了手。
貂芳适时打开了审讯室的门,问道:“做尿检吗?随时可以。”
“过会儿吧。”吴端道。
“行,我就在办公室,有需要随时叫我。”
胖子陈飞帆揉着脖子,连声解释道:“警官,别介啊……我这不是害怕嘛,听说那张小开死了,我就是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没别的……再说,你刚不也没问他吗?”
吴端不理他的辩解,继续道:“所以,昨天晚上,你,张小开,还有其他几个人——具体是几个?”
“还有两个,我们总共四个人。”
“把另外两个人的身份、联系方式写下来。”吴端递上纸笔,又暂时把陈飞帆的手机还给他,让他在联系人里找到那两人的联系方式。
待写好了,吴端总结道:“所以,昨天晚上,你们四个凑一起,吸(手动分隔)毒嫖(再分)娼。”
“就是一块玩玩……啊呵呵……”
胖子深知审讯套路,有些事儿绝不能承认,能含糊带过的,他可不会往具体里说。
吴端也并不打算深究,而是又问道:“张小开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说啦!都说啦!说是跟他们那个食堂老板打了一架,让我给他找人平事儿。
我闲的蛋疼才去管他那些破事!
我让他少作妖,要是因为他一个出事儿,把我们一串儿都扯出来,我第一个弄死他。
反正吧,哄也哄了,吓唬也吓唬了,请他泡妞就是……那叫什么来着?怀柔政策!”
胖子还爱拽个文。
吴端问道:“那怀柔的结果怎么样?”
“结果喜人啊,玩高兴了,就回去了呗……我想想啊,他回得早……对对对!他说食堂老板要跟他聊聊,得早点回去。
他还说,估计这回肯定是开除,就看能从食堂老板那儿敲出来多少钱。
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嬉皮笑脸,说拿了钱请我玩儿……哎,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胖子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失败了。
吴端拿指关节敲敲桌面,意思是让他别做无用功了,继续问道:“张小开几点走的?”
“10点多点吧……我们一块吃的饭,然后……那什么,来了一场……他走了之后,我们又续了两场。”
“说说那通电话吧。”
说话间,吴端已经自胖子的手机上翻到了通话记录,“就是这通,张小开的手机号码打给你的。”
“这个啊……当时我也吓了一大跳。”胖子道:“我一接起来,对面的劈头盖脸就给我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