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玦修眼疾手快,伸手捏住了飞进来的东西,质感厚实,带着内力的物件冲的他往后退了几步,在天山老人的面前堪堪停住。
他张开手指,却发现那物件竟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金棺材,唯有巴掌大小,造型小巧可爱,上头的花纹却是龙九子之中的睚眦。
大婚之日送上棺材,纵是金的,也惹人不喜,这下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言玦修看了面露疑惑的豆腐一眼,心下一沉,立刻明白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并非他安排的那样。
“言庄主大婚,五更谷以金棺材贺言庄主来日升官发财!”
一道空灵带着内力的声音忽远忽近传入,言玦修身子一僵,脸色一变,还未等众人反应,他身形一闪已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他么?
变了脸色的除了他还有天山老人和贺苘,二人面面相觑,都未曾言语。
言玦修就这般跑了出去,因着对方是五更谷之人,再坐众人倒是都没有意见,沈芳菲撩了珠帘,垂眸思忖了半晌招来了豆腐吩咐了两声。
豆腐应了一声道:“主母下令便是。”
纵然豆腐满心不愿,沈芳菲如今是云暮山庄主母却是更改不得了。
沈芳菲颔首,转身冲众人道:“今日虽然五更谷前来捣乱,但是我云暮山庄绝不会让诸位受伤扫了性质,宴席依旧,开宴!”
随着她一声吩咐落下,一旁的豆腐带领着奴仆们齐声应答。
天山老人神情严肃,那声音明显是苏时了的,可苏时了已死了,是何人以这声音吸引了言玦修去?目的又是什么?
言玦修因这抹熟悉的声音而追出,方才的那句话对方以内力传入,言玦修只凭着感觉追查。
而不多时,他似乎距离那人越发的近了,时不时的能听到轻笑声。
言玦修越听脸色越难看,是他太过思念故此有了幻觉么?
那人将他吸引到了一片树林之中,林中树枝都覆盖上了白雪,那人似乎玩上了,时不时的人为的扫落一些白雪。
言玦修本就有些心神恍惚,故此几次受到了白雪的攻击,但对方并无伤他的意思。
“时了!”
言玦修在林中转了两圈高声喊道,暗中的苏时了身子一颤,缓缓落于树枝之上,放轻了呼吸看着他。
言玦修慌乱的样子落入眼中,苏时了微微侧首,眸中似乎有着不解。
不知过了多久,苏时了突然自树上越下,言玦修背对着他,鼻尖传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苏时了惯有的,一股极淡的梅花香气。
言玦修心口狂跳,闭了闭眼,好半晌才鼓足了勇气转身。
然而他转身的一瞬间,苏时了突然跃起,再一次消失在了原地。
他最近一个月,武功进步神速,轻功更是到了如影随形的境地,然而在言玦修面前,因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加上熟悉的身影,就算只是一抹残影,言玦修也能分辨得出,那是苏时了!
“离忧!”
言玦修高声喊道,随后飞快的追了过去,一路追寻,苏时了皱了皱眉,身形一闪,躲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苏寻谙突然出现,他一身月牙白衣衫,正是与苏时了身上的相同。
“言玦修,你是在找我么?”苏寻谙用苏时了的声音说道。
看到他,言玦修突然冷静了下来,是啊,他的离忧已经死了,苏寻谙是模仿声音的高手。
现下,言玦修恢复了那方冷静的样子,双手背负身后,“逝者已矣,你如此也不怕损了阴德。”
这话听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从言玦修口中说出来,就是让苏寻谙发笑。
“言玦修,你的离忧一走,你倒真的是变成了信佛之人了?真是可笑,损阴德,你也算是满手鲜血的人,与我说损阴德,可笑不可笑?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的么?”
言玦修皱眉,既然他追寻的人不是苏时了,那么他也没必要多言语,言玦修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
苏寻谙见他要走,心中松了口气,“言玦修,正月初十的武林大会,我们一较高下!”
“你不配!”言玦修步子都未曾有片刻停顿,直接说道。
这话真是打脸,苏寻谙的脸色微变却是未曾生气,在他的眼里心里,他已经赢了言玦修了。
言玦修走了几步才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离忧……
苏寻谙称呼苏时了一直都是三哥,很执拗的一声三哥,为什么现在用他的离忧这样的话?
难道说……
言玦修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飞快的转身回到了方才的地方,然而一切如旧,空气之中也只剩下了寒风凛冽。
言玦修眸中的光彩慢慢的退了下去,最后变成了无神。
他回到云暮山庄,微笑着完成了作为主人家的行为,自在的并无任何不妥。
晚间,他独自一人来到那小院之中,那枚金棺材被他随身携带,他仔细的翻看,最后发现棺材之中有着几个小字,烛光昏暗,他还是努力的辨认,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字迹是他所熟悉的,他颤抖着双手却已经不敢相信。
“离忧,他们如此利用你所留下的一切,我绝对不允许!”
言玦修还是认为这是苏寻谙找人模仿的,心中恨意四起,再睁眼之时已是满目恨意。
言玦修白日里再林中去而复返,这一切都被苏时了看在眼里,当他再一次离去,暗中的苏时了这才看向苏寻谙问道:“离忧是谁?”
苏寻谙微笑,“没谁,言玦修的恋人。”
“哦。”苏时了点头,可有可无的嗤了一声转身离去。
今日他来,也只是为了下战书而已,那枚金棺材里有他写的战书,正月初十的武林大会,他才是要和言玦修一较高下之人。
二人回到五更谷,苏韦风淡淡的问了几个问题,苏时了一一答了。
“时了,半月后的武林大会,本座要你夺武林盟主回来。”苏韦风抬眸看向苏时了。
苏时了颔首,“是,孩儿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义父栽培,孩儿与言玦修的恩怨,那一日也要一并了断。”
“如此甚好,本座看你的成果。”苏韦风满意一笑。
苏时了和苏寻谙一同转身离去,归去途中,苏时了低声道:“苏寻谙,我与他真的有不共戴天之仇么?”
苏时了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开口,苏寻谙身子一震,眸中飞快的闪过了一抹阴鸷,“三哥为什么这么问,若是义父听闻少不得一顿罚。”
“这里只有你我,若是义父知晓了便是你说的。”苏时了冷笑着开口,说罢,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做了个微微弯曲的姿势,道:“我瞧着他心中并没有恨意,故此有此一问,你若是不知晓回答不知就是,何必拿义父压我。”
苏时了说罢,冷哼了一声甩袖离去,苏寻谙站在原地,却是一脸阴鸷,双重猛药之下竟然还是如此?!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过年暗探
苏寻谙到底是低估了苏时了与言玦修之间的感情,纵然记忆已被重组,可他就是对言玦修恨不起来,自从见过言玦修之后,苏时了每日练武结束之后,都会看着的长剑武一段方氏剑法。
偏生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个现象被苏寻谙碰到了几次,他站在一旁,满面寒冰,若非有着苏韦风的交代,只怕他早就前去找言玦修一较高下,甚至于直接截杀与他。
苏时了依旧独居于竹林,这一日他收了剑势,苏寻谙一改阴鸷脸色,拿了斗篷上前给其披上,笑道:“三哥纵然想要武林大会一举夺魁,也不必如此辛苦。”
苏时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步,自己伸手绑了带子,“嗯。”
一个单音节的字落地,他便已转身,苏寻谙皱着眉眸中似乎带着痛苦,苏时了手中长剑的剑尖在地上划了一道痕迹,他微微侧首,低声道:“苏寻谙,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苏寻谙眸光微闪,“没有,三哥忘了,我与三哥最是亲近不过的人了,从未有任何隐瞒。”
“是么?”苏时了嘴角缓缓扬起,侧着的脸上清晰的展露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寻谙虽然有些忐忑,但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坚定如旧,“是!”
苏时了轻笑,“哦,苏寻谙,你与其他兄弟一起算计我的事情,看在这段时日你对我的照料之下算是一笔勾销,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苏寻谙瞪大了眼,“你……”
“呵……”
一声带着些许讽刺的呵声入耳,苏寻谙心中的不安慢慢的逐渐扩大,苏时了难道真的想起来了?
竹屋的门扉缓缓关上,苏寻谙这才回神,他猛然转身,往外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低呵一声,“来人,去查!这几天可有什么人靠近三哥!”
其实这的确是苏寻谙的紧张过度了,苏时了压根没想起来什么,他只是诈了苏寻谙一下,他并不相信苏寻谙这些年一直待他如往常,故才有了那么一出。
苏寻谙自以为走的够远了,却不想,应该在屋内的苏时了却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屋顶之上,他静静的将苏寻谙所做的吩咐看在眼里,最后冷冷一笑,回了屋内消息。
苏寻谙有事情瞒着他!
他并非傻子,醒过来之后脑中的一片空白让他心中总是不安着,特别是见到言玦修之后,他虽然静静的看着那个男人在林中有些疯魔找寻,男人面对苏寻谙之时的恨意也着实叫人无法忽视。
然而,对于言玦修的疯魔,苏时了并未有多上心,他只感觉自己忘却了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都不想起来。
苏寻谙一番调查下来,却是毫无头绪,他这才冷静而来下来知晓自己是被苏时了耍了。
他苦笑一声,他的三哥啊,唯有他才能让他失去冷静。
言玦修大婚之后没多久便是除夕,在五更谷是没有除夕这样的日子的,大家依旧各司其职,但远处时不时冒起来的烟花,成为了寒风之中人人欣赏的一道风景线。
苏时了披着暗青色的斗篷站在竹屋外仰着头看着天空遥远而绚烂的烟花,时不时亮起来的烟花将他的面容照耀的格外的柔和。
苏寻谙一身酒气脚步踉跄的跑了过来,他远远的站在那看着,此刻的苏时了他看上去格外的遥远。
在他的记忆之中,他的三哥是浴血奋战还能微笑着的男人,但是此时此刻他一身柔和,过往的腥风血雨似乎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苏寻谙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追逐,想到了他满手血腥,突然有种鼻翼发酸的错觉。
他丢了酒坛子,惊了苏时了,在苏时了转过头来看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苏时了的面前,眼睛有些发红。
“喝了那么多酒来找我撒酒疯的?”苏时了皱眉,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
“三哥,你可曾正眼瞧我一眼?”苏寻谙嗤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苏时了的眉越皱越深,“若是喝醉了,就去睡去,不要在我这边撒泼,我没时间哄你。”
说罢,苏时了转身欲回屋,苏寻谙伸手拉住了他,神情有些疯狂,“三哥!是你将我拉入这个地狱,是你让我在这个地狱之中无边的存活!你怎么能就这样将我丢下。”
苏时了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斗篷,思考是解开了斗篷回去,还是听他继续撒泼。
最后,寒冷战过了一切,苏寻谙的话语入耳,苏时了不高兴了,“苏寻谙,说话要讲道理,这里是地狱,你我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想活下来也是你自己的意愿,何必强加给我,我只是一个人,并非救世主。”
“三哥!我心悦你!”苏寻谙大声说道。
苏时了闻言,眉目缓缓下沉,最后一掌打开了苏寻谙的手,冷笑道:“今日我看在兄弟情分之上这话我权当醉话,再有下次,我先割了你的舌头了事。”
话音落地,苏时了已消失在了原地,苏寻谙站在原地,低着头,呼吸慢慢的加重,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言玦修可以,他不行?
言玦修只是占了个幼年情分之名,他才是一直陪着的人,为什么不行?
明明已经失去了记忆,明明他已经灌输了一切,为什么还是不行?难道,难道真的要将他囚禁,先身后心,他才有机会么?
如果是这样,那么谷主之位,他也要!
苏时了才不管苏寻谙的情绪变化,他一路轻功疾驰,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喝酒看烟花,但是不知不觉到了谷口之处,他眸光一闪,略停顿了片刻后,身形一跃避开了守谷口之人,直奔云暮山庄的方向。
他离开之后,一抹黑色的人影自黑暗之中走出,来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裹了严实,只留下了一双眼睛,只见他眼神炯炯有神,但是眸底深处却带着无人能看得懂的神色。
半晌,男人才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沉声吩咐道:“暗中跟随,任何消息,一律归来禀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偷望
黑影出发略晚,加之一身轻功出神入化,苏时了并未发现,他一路疾驰到了云暮山庄。
与五更谷不同的是,云暮山庄格外热闹,门上的春联,红色的灯笼,无一不告知着春节的来临。
云暮山庄府中的仆役皆是满面欢喜,苏时了在暗中观察,不意外的发现了媚如等人,他悄无声息的避开了花香楼的人,直接在云暮山庄之中找到了言玦修的所在地。
苏时了伏在屋顶之上,揭开了两片瓦片,看到了言玦修正和妻子沈芳菲以及岳父沈放说话。
屋中,炭盆火热,言玦修一身衣衫看上去单薄,指尖微微发红,他手中端着的茶盏已喝了大半,低垂着的眼睑看不出什么来。
沈芳菲坐在一旁静默不语,她身上裹着斗篷,手中还握着手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