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他是故意的,还是偶然?”
楚暮低眉,嗤笑出声:“以陇青临的本事,不希望偶然,就一定不会发生偶然。”
能进去,就是有意,想进去。
谢茹……怕是被套进去了。
那些婚前偶遇,真是林氏用力促成的么?
谢庭月叹了口气。
谢茹的确聪明机灵,跟寻常小姑娘不一样,换个普通家庭,哪怕是世家大族,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可陇青临不一样,朝廷命官,仕途如海,培养出的是深险心机,她不撞上去,别人或许没注意到她这把刀,非要撞上去,别人怎能忍住不用?
问题是,陇青临要这把刀,要娶谢茹,必有所图,他图的是什么呢?
谢家一个小门小户,有什么好处能让他垂涎?
谢庭月看着楚暮:“不是你,就是我了。”
“夫人……”
楚暮正要说什么,吉时已到,炮竹爆响,喜乐声声,那边喜娘连声喊谢庭月过去背新娘上轿。
亲哥哥谢庭日已经醉死,弟弟谢庭星还小,谢茹出嫁,能背她的只有谢庭月了。
谢庭月起身:“我去去就来。”
“好,我去前头等夫人。”楚暮也离开了。
前厅,新娘正在和父母拜别。
皓腕如雪,红纱遮面,大红衣裙勾勒出曼妙身姿,谢茹身影很美,像朵等待盛开的鲜花,和每个大婚的新娘一样幸福。
她舍不得家,拉着林氏的手,哭的肩膀颤抖,林氏也在哭,一边哭一边柔声安慰女儿:“姑娘都要嫁人的,快把泪收了,别花了妆,以后好好过日子,和夫君举案齐眉,开枝散叶……”
谢庭月看到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母女天伦,谁家都一样,所有当娘的都爱孩子,疼到骨血里,孩子对母亲都依依眷恋,无如如何不能割舍,林氏和谢茹也一样。他能理解亲情,感动于亲情,可凭什么这二人的天伦是高贵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保护,别人的东西就可以随便践踏,随便剥夺?
这些人眼里,没有一点善念么?
谢茹伏在谢庭月背上,声音仍然哽咽:“谢谢你,二哥。”
谢庭月听得出来,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他圆了谢茹这个面子,她是真感激,但这感激维持多久,一刻,几个呼吸,还是几天,就说不定了。
“不用。”
他背谢茹,本就不是因为有什么感情,只不过同林氏做了个交易。
林氏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他帮林氏让这场婚事顺利过去,让大家都有面子。
他对这母女二人没好感,到今天,也没有很多危机感,会想在合适的时候收拾,仇恨……也谈不上了,算计人心的人,总会被人心算计。
“新娘升轿——”
谢庭月把谢茹放到花轿里,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陇青临。
这人的眼神始终如一,哪怕大婚,笑意也未及眼底,似有烟波深拢,又重又寒,看不清,也看不透。
林氏和谢茹并不愚蠢,早晚都会发现真相,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新郎上马前行,花轿很快随着漫天喜乐一同远去,越来越远。
谢家酒宴仍在继续。
谢庭月又去看了熊弟弟一眼,确定小孩安全,只是在闹脾气,就去前面找楚暮,准备离开。路过酒宴时,发现气氛炸了,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事,赤满使团要来了!
赤满,赤蛮,听名字就知道,这北方蛮族路数如何,崇尚什么。
大安与赤蛮接壤,两个国家的仗从前朝打到今天,断断续续从未停过,对方野心极大,口水中原大好江山,鱼米之乡,纵有退避休养生息,不多时定会卷土重来。如今天下太平已有三四十年,对方派使团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管对方存了什么心思,一没骚扰边关,二没烧杀抢掠,客客气气以使前来,□□上邦岂有不接待之礼?
这个消息的到来,就像一棵石头扔进湖里,激起水花无数,气氛顿时紧张。
谢庭月修眉蹙起,想起上辈子……好像也有这一出。
只是时间晚了很多,他快死的时候才听到一二消息,这次怎么这么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妙之感。
可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上辈子不也是全无瓜葛?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楚暮的话音传了过来:“夫人,我们快点回家吧。”
谢庭月点点头:“嗯,回家。”
相信书房那个密室所在,会给一点信息。
回到家,果然,已经有卷宗等着楚暮。
谢庭月凑过去和楚暮一起看了。
上书使团会来的消息皇宫早已接到,之前一直是接洽通信阶段,对方突然出发有些突兀,皇家也是措手不及,但别人一早说过要来,如此也不算太过失礼……
只有一件事略怪异。
使团听闻大皇子病重,给大皇子带了奇药,不想中途却被一群训练有素的山匪抢了。
“一群训练有素的山匪……”
谢庭月念出了这句话。
这话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实则太矛盾,既是山匪,怎么会训练有素?训练有素的,一定不是山匪。
楚暮眉眼低垂,指尖轻轻叩在桌边:“使团和朝廷的态度微妙了。”
抢东西的人有疑,双方立场态度一定会随之发生改变。
你是欢迎我还是不欢迎我,是不是在故意敲打我,我对你的态度要不要有所改变?
你是不是自导自演,人还没来,就用苦肉计挖下深坑谋取好处?
不管之前真诚不真诚,经此一事,一定不会再付出十足诚意。
对方使团既来,肯定不是大家聚一聚那么简单,旨在边关互市。这互市一开,商品怎么订,价格怎么划,税怎么收,到底对哪边更有利,就需要双方谈判争取了。
如今对方使团吃了亏,怕是谈判时大安占不了绝对主动权。
谢庭月目光微闪:“而且而且边贸一开,必要有商人行商,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必会是赚的最多的,国人争抢……”
不过这个倒是不急,可以等使团来了再看。
楚暮和谢庭月想法一致,想透后就放下了卷宗:“说说岳母的事吧。”
谢庭月:“我娘?”
楚暮颌首。
谢庭月本也没打算要瞒这件事:“我娘好似有些来历……”
他把与林氏的谈话重复给楚暮听。
楚暮听着听着,眸色越来越暗,直到最后说到根苗组织的标记,直接面沉如水,十分不悦:“他们竟然敢……”
不但要害他,还要害他夫人?
简直忍不了!
“岳母之事,我来查。”
谢庭月微笑:“我的人不擅长这方面,本就想交给你,这两日我会收拾我娘遗物,看有没有疏漏。”
使团被训练有素的山匪抢了,生母也是被山匪所害,都是山匪。
明明不应该有关系,因为凑巧一起听到,感觉稍稍有些微妙。
……
谢茹的洞房花烛夜,和所有新婚新娘子一样,羞涩又紧张。
外面席散,客人们陆续离开,一切安静下来,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夫君。
陇青临挑开她的盖头,大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看起来深情又留恋。
谢茹很害羞,也有些害怕,对方眼神里的东西,她看不懂,好像压抑着什么疯狂的东西,是情|欲么?
“今日起,你是我的女人。”
陇青临宣告着,霸道又温柔,优雅又缱绻,占有欲十足。
谢茹害羞的低下头。
每个女人都有这一遭的……
“夫君,我们……安置了吧。”
陇青临轻笑:“如你所愿。”
有力大手伸过来,撒碎了谢茹身上的红色喜服,人也压了过来。
谢茹又羞又臊:“夫君慢点……慢点……疼……”
开始是真害羞,后来是真的疼,真的难受。
陇青临没说话,呼吸越来越粗重,动作越来越粗鲁。
这一夜,谢茹没一点被疼爱被怜惜的感觉,她在被掠夺,被侵占。
疼的晕过去又醒过来,谢茹有些迷茫,圆房……真是这样子的么?娘说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第一回 总是要疼的,忍忍就过去了,她自己很能忍的,结果不行。求了不知道多少回夫君慢点,嗓子都哑了,对方仍然没停。
第二天醒来,喉咙疼的说不出话,下面有撕裂的伤,身上有齿咬的痕,有些敏感地方直接被咬破了,血迹斑斑,疼的碰都不敢碰。
所有一切,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
陇青临看向她的眼神深情到几乎浓烈,每一个轻抚都带着别样情绪。长辈安和慈祥,从不让站规矩,请安也免了。来来往往的小丫鬟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她,羡慕她与大爷恩爱,大爷喜欢她心疼她。
所有一切,都是梦里的日子,完美的不像话。
谢茹一边享受这种感觉,一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陇青临把中馈交给了谢茹,公中,私产全部托付,还请了穆家人过来手把手带她学习怎么打理生意。
房事……也很克制,五六日一回,只每一回都比上一回更狠。谢茹越来越怕,感觉就是一场噩梦,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但对方太深情,所有外头一切都由着她,只要她这个。她一边说服自己这没问题,一边不敢跟外面说,若她说了,别人一定会觉得矫情,夫君已经对她这么好了,为什么还不满足?
到底是没经过人事的小姑娘,太多不懂,说服完自己,还不忘雄心壮志的准备干大事,对付想要对付的人。当她痛苦难耐,终于明白不对时,已经晚了。
第73章 等的人来了
得遇良人, 嫁入高门, 掌理中馈, 每一步都走得又稳又好, 全在意料之中, 过上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日子,谢茹志得意满, 怎会不搞事?
很快, 她就通过学习到的本事,和谢庭月开杠了。
二人不在一个家里,后宅手段用不上, 陇家是高门,楚家也不差,仗势硬打不可取, 谢茹又颇有几分自信, 打人就要打脸,对付谢庭月,当然就要在对方最有信心的地方——生意场!
陇家钱财掌握在手,皇商穆家老师在侧,谢茹信心十足, 下手大开大合,狠狠插入了市场。
谢庭月做布料生意,她也做, 谢庭月有蓝盈布, 她一时无法超越, 可市场上贵的布料又不是只有一种!那蓝盈布本来产量就不高,多少人渴着呢,她趁机强力推出其它质高布料,配以合适的款式和花样,只要方式方法合理恰当,不怕人们不消费!
谢茹颇有几分小聪明,又是女子,心思敏锐,对衣服搭配很有些自己的见解,再加不差钱,前期疯狂投入,很快就有了一番繁荣景象……
谢庭月当然注意到了。
他看着谢茹迈的每一步。这姑娘果断坚决,目光也狠辣,成长的非常快,但生意场不同其它,不是钱够胆子大眼光好就能赢得一切,谢茹还是太青涩了些。
可每每犯错,她总能及时扳过来,规避损失。
很明显,背后有高人指点。
谢庭月没急着还击,直到被戚文海带着,撞到谢茹巡铺子,身边带着一个中年男人。
戚文海指那个中年男人,告诉他,这是穆家的人。
皇商穆家。
谢庭月前后一想,明白了。陇青复的舅舅是穆家家主,两家是姻亲,关系紧密。
去年梅宴过后,他和戚文海一起大张旗鼓吞并禾元奇产业,想要钓出禾元奇背后之人,可这人藏得很深。他一度认为是穆家,禾元奇自己酒肆的密道都能随便被陇青复知道,二人关系肯定不一般,而穆家是陇青复外家,禾元奇巴上的又是穆家这条金大腿,还成功被收成干儿子……要说没事,谁信?
当时穆家的确也插手了,可发现事不可为,就立刻停住不管了,随便怎么样。
谢庭月的注意力被领到另一边,也是个大商,但对方也没参与多久就退了……
现在想想,怕是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穆家这样的手段,真的想要,或者真的不想要,都断不会犹犹豫豫,虎头蛇尾,所有举动必有深意。
谢庭月怎么想都觉得,陇家的态度很暧昧,穆家所有,或许就是受了什么指挥……
而禾元奇身上有很多疑点和根苗组织有关,去年之事卷进去最多的是陇青复,陇青复因为病重被关,线索完全断了,整个陇家看起来都很干净。
也只是看起来。
谢庭月微微眯眼,卷起了袖子。
这次没有其他负累,也没什么迫在眉睫,特别值得担心的事,就和这位便宜妹妹好好玩玩!
谢庭月没有一上来就强势,相反,他做出慌张样子,时不时露出弱相,让谢茹轻敌,以为他不行。对方轻敌之心一起,计划就会出现疏漏,有疏漏就会有破绽,他才会看得更清楚。
谢茹心思深,一回只专心致志勤勤恳恳做一件事,完成一个目标,怎能显出她本事不一般?必要一石二鸟,一石多鸟方才甘心!
她用了阎宏。
此人坏她名声,差点乱了大计,顺便报个仇很是应该!
阎宏本人没什么出身背景,族里再大也是做小生意的,声势能到如今,除去一二脑子本事,靠的什么?当然是后台。那些扔出去给高官做妾的姐妹还是小事,他不走官场,靠不了多少,他走商道,靠的当然得是这一边。他的妻子姓杭,是江南杭家庶女。江南杭家,那是巨贾,历经几朝攒下来的家业,富可敌几个国,不争皇商,只是人家不需要!
杭家嫁出去的只是一个庶女,未必会在意阎宏这个女婿,可别人打脸,就是两回事了。
谢茹将青县染草一事来龙去脉打听清楚,就渲染的天花乱坠,放出去给杭家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