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谢庭月,眼底浮出血丝,像瞪着什么仇人,最后没办法,还是咬牙说了:“路遇山匪,你娘用一己之身,换了你爹平安,你爹带着人走的倒痛快,全然不顾别人会遇到什么,当时我是碰巧遇到这桩事,藏在一棵大树下,不敢出声,谁断一个掉队的山匪发现了我,强行将我玷污……”
她当时不敢出声,那山匪在背后将她制住,干事也是从背后,她连脸都没看到……
她是早就生过孩子的妇人,对这档子事不像闺中少女那么抗拒,而且身子久旷,山匪强壮,她也爽了的,反正也没别人看见。她只担心会不会有孕,结果很好,只是一次鱼水交欢而已,没有任何后患。
但心里这么想,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且不管怎么说,这事是未经她同意发生的!
而且——
“羞辱我的贼子胆小,过把瘾跑了,外面那一堆山匪却并没有羞辱你娘!明明之前还出言调戏,各种下流!”
同人不同命,她为什么不能恨!
谢庭月皱眉:“他们……干脆利落的杀了我娘?”
林氏眼睛微眯:“是。”
谢庭月手指叩桌:“都这时候了,欺瞒没有任何意义。”
林氏方才咬牙道:“那些山匪好像知道她是谁,一直问问题,她不答,才被杀了。”
谢庭月一怔:“问问题?什么问题?”
林氏:“我当时惊魂不定,哪记得那么多!只记得别人一直问她要东西,说什么祖辈亲人留下的。”
谢庭月眉头皱的紧紧。
她娘是嫡母甘氏在外面买回来的丫头,当时是荒年,家里遭灾,流离失所的很多,二人因性情相投,如姐妹一般相处,他娘很珍惜,甚至在嫡母成亲的时候,也做为滕妾陪嫁了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家人,哪来祖辈亲人留下的东西?
所以……他的生母来处许不一般,那些山匪或许都不是什么山匪,是故意隐了形迹,冲着他娘来的。
谢庭月:“那些山匪,是当地组织?”
林氏:“我也只是路过,哪里知道?”
谢庭月:“那玷污你之人,可有归队?”
林氏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没有。”
谢庭月沉吟。
大约不是一伙。
或许,玷污林氏的才是山匪,杀他娘的不是。
谢庭月:“那些山匪……可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林氏:“不知道,想不起来。”
谢庭月眯眼:“努力想,身高气质衣着配饰,什么都算。”
林氏被逼的没办法,只好用力回想:“好像……是有个什么图案来着,有大有小,有的绣在衣上,有的刺青在手上,有的刻在配饰上……但记不清了。”
谢庭月突然想起什么,手指在桌上画了一个图案:“可是这个?”
林氏:“有点像。”
谢庭月眼瞳骤然紧缩。
这是楚暮曾经给他看过的,根苗组织的标记!
竟然……
这个组织为什么要危害他娘?娘亲到底是谁,祖辈亲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组织一再追要?
林氏见谢庭月表情复杂,有警惕,有担忧,心里痛快的不行。
这些事,她本想深埋心底,一辈子不同任何人说,可没办法,事到身前,不得不说。
谢庭月也太聪明,颇有长进,尤其近一年来,她越来越看不透,还真不敢在嫁女这个节骨眼撒谎。
她也想过了,以她和谢庭月的关系,就算这些事被谢庭月说出去,她大可以不承认,就说是谢庭月编造谣言,就为攻击她这个可怜的继母。而且,她猜谢庭月也不会说,不为别的,就为生母的名声,他也不会随便说。
一个女人,死在一票山匪手里,很好听么?别人暗地里只为自己爽的八卦流言,可是不管什么真相的。
林氏想透了,笑的极刻薄:“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娘,我无辜受累,有了这一场无妄之灾,如此耻辱,怎会忘记?还有你那嫡母甘氏,也是个心狠的!我同谢良备认识时,他只告诉我名姓,却没说家在哪里,得遇你娘之事,我自是打听到了谢府,结果你那嫡母甘氏明明知道了我的存在,却用狠法将我赶走了,还逼的我只能在外流连,进不得京城一步——所有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个庶子!”
“甘氏明明不多喜欢谢良备,你也非她亲生,她却连个小妾也容不得,要保你在谢家唯一的位置!凭什么!”
“好在老天有眼,没两年她也死了,我能再行筹谋——”
林氏笑的极得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谢庭月,你且等着吧,那些人能找到你娘,自然也能找到你,能杀你娘,自然也不会放过你,哈哈哈——”
……
与林氏谈话,不可能开心,重新走回庑廊时,谢庭月眉心紧蹙,沉吟良久。
有句话,对方说的很对。
根苗组织杀他生母,想要生母祖上亲辈留下的东西,知道生母嫁给了谢良备,自然知道他谢庭月是谁生的,定不会放弃他这条线。
生母那里得不到的东西,一定会着落在他身上。
可这么久没动静,为什么?
笃定他没有那样东西,还是——不管谁,都不知道那样东西是什么?
别人是不是一直在暗里看着他,等着他动,好在合适的时候出来摘桃子,并杀人灭口?
谢庭月很头疼。
没有谁比他更好奇,生母到底是谁?
生母幼年遭灾,有记忆的年岁几乎都和甘氏在一起,傍身的东西也大都来自甘家赏赐,哪里有什么祖辈亲者留下的特殊之物?
谢庭月想着,该把母亲的遗物好好整理一下了。
长长呼出口浊气,谢庭月脚步加快,想去找楚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楚暮已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但凡有事,第一念头就是找他商量。
“二少爷安。”
拐角上,突然遇到了骆妈妈,骆妈妈福身行礼,圆髻青裙,周身收拾的干净爽利,姿势似用尺子量过,还是那么板正。
从宫里出来的人,到底不一样。
想到这里,谢庭月突然生出一个问题。
本是偶遇,骆妈妈不欲打扰谢庭月,问了安就要退下,谢庭月却突然叫住她:“骆妈妈。”
骆妈妈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束在小腹前:“是。”
谢庭月:“近来身体可好?府里住的可习惯?”
“谢二少爷垂问,”骆妈妈目光很安静,隐隐透着慈爱,“老奴一切都好,府里也安顺,没什么大风浪,小少爷在家当不会再有凶险。二少爷放心,老奴会好好看着小姐留下的一切的。”
谢庭月微笑:“如此便好。”
人老成精,何况在宫里呆过的?骆妈妈看出二少爷有话要说,答完问题后也没急着走,只是安静候在原地。
良久,谢庭月才道:“妈妈在宫里呆过。”
骆妈妈:“是。”
谢庭月:“想来对宫里很是熟悉。”
骆妈妈:“都是老黄历了,时过境迁,人来人往,老奴现在可不敢说熟悉。”
谢庭月:“妈妈可见过皇上?”
骆妈妈:“圣上乃真龙天子,龙章凤姿,天威湟湟。”
谢庭月:“那……大皇子呢?”
骆妈妈视线盯着脚尖,良久,才道:“老奴不知二少爷心中疑虑为何,但若是关于姑爷——姑爷相貌确实和皇上有几分相似。”
这个姑爷指的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是楚暮!
谢庭月心中如重锤敲响。
骆妈妈:“然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有相似乃是正常,今上就和早年死去的平王很像,如同一胎双生。”
平王……
谢庭月知道平王是谁。
这位王爷文武双全,资质出众,是先帝最为属意的传位之人,和今上感情甚笃,若非死的早,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只怕要换个人。
一时间接受的信息量有点多,谢庭月有点绕不出来。
家中嫁女,做为兄弟,一旦出现,免不了被人拉着说话寒暄,甚至小饮几杯。谢庭月连想心事的时间都没有,几轮人群里穿过,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一时忘却也好,稍后再愁也来的及。
谢庭月微笑着,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就在这个时候,熊弟弟过来告状了。
小孩避着人,悄悄摸摸走到近前,拉了拉谢庭月袖子,示意哥哥弯身,眼睛溜过四周,手掌拢嘴,在哥哥耳边小声说话。
一看就不怀好意。
“那楚大少在37" 庶子男妻0 ">首页39 页, 外头大杯喝酒,浪的很,哥哥你快去看看!”
第72章 谢茹出嫁
楚暮喝酒了?
谢庭月修眉蹙起, 加快脚步走向席间。
既是喝酒, 必然是在待客, 之后怎么论再说, 至少现在,谢庭月认为,他必须得多饮几酒,方能稳得住场面。
喝酒……
想到这两个字,谢庭月就头疼, 他不擅长啊!
眼看哥哥面沉如水, 神情满是不赞同的杀往前方,谢庭星立刻颠颠小跑的跟上。
哈哈哈楚大少, 你等着倒霉吧!
院外青石小径,谢庭月做好心理准备,重新挂起微笑,还十分自觉的找下人要了杯酒,端到场中:“今日舍妹出嫁——”
他以为根本不必多言, 大家就会迫不及待围上来给他这个当人兄长的灌酒, 谢庭日就是这么醉的么。结果他这一举杯,众人不但没靠前,反而齐齐退了一步。
谢庭月:……
震惊之余,后面的场面话都忘记怎么说了。
“家有喜事,正该和乐, 我等敬谢二公子一杯!”
所有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手忙脚乱的迅速敬了谢庭月一杯酒, 全了场面就跑,如鸟兽散。
那速度快的,谢庭月连句留步都来不及说。
“怎么回事?”
谢庭月穿过一堆醉倒醉趴的汉子,走到楚暮面前。
楚暮眼稍眯眯,笑容温雅柔柔,上来就抓住谢庭月的手:“大约是知道我家胭脂虎厉害,吓跑了?”
谢庭月信他才怪,楚暮不会醉酒,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一准是喝的太稳太猛,把那些人给唬住了。
他一边探手摸楚暮额头,一边瞪人:“你就坏吧。”
楚暮乖乖任他摸,笑的纯真无垢,像个孩子:“我同他们说,我这饮酒的本事,不敌夫人十分之一。”
谢庭月放下手,还好,体温正常,不会发病。
楚暮体质不同,不明就里之人第一次见识这样的酒量,定会吓的不轻,他要比楚暮还厉害十成……别人怎会不怕?连楚暮都干不倒,还想灌他,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二人一站一坐,没什么修罗场,气氛融融,很是温暖。
谢庭星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这感觉不对啊!
到底怎么回事?他刚刚在的时候,楚暮还一副马上要喝醉了,害怕被夫人罚跪搓衣板的心虚表情,结果一回来,变天了!
这人根本就没醉!
楚暮在谢庭月看不到的方向,朝熊孩子微笑,特别优雅,特别灿烂,特别从容,特别——挑衅!
小崽子,你还嫩着呢。
谢庭星立刻捏紧小拳头,目露凶光。
完蛋,又被算计了!
刚要转身跑,后脖领已被亲哥拎住。
“喝大酒?浪的很?嗯?”谢庭月声音低到温柔。
谢庭星欲哭无泪:“我不是……我没有……是他自己要喝的,不是我诓的!”
楚暮神色平静:“夫人莫要生气,酒的确是我自己要喝的,同弟弟无关。”
谢庭星愤怒转头:“小爷才不要你做好人!”
他都快习惯了,这位大少爷做一回好人,他就要倒一回霉!
这都是奸计啊!奸妃误国,敌人狡猾得很,哥哥你千万莫要上当!
谢庭月上没上当,小孩不敢说,反正他的屁股是遭了殃。
还被禁足,抄书,七日不准出来!
现场乱糟糟的,谢庭月看不过眼,带着楚暮去到一边休息。
楚暮没骨头似的挨着谢庭月,呼吸间透出的都是酒香:“夫人,我头晕。”
谢庭月眯眼看着他:“装,继续装。”
楚暮惯常会看夫人眼色,最懂拿捏尺度,慢条斯理整理衣襟,乖乖坐好:“不愧是夫人,最是懂我。”
谢庭月冷哼一声:“今晚我要在书房整理账册。”
楚暮神色立刻僵住:“我……陪夫人。”
谢庭月:“不必。”
楚暮:“要的。”
谢庭月眯眼:“我说不必。”
楚暮悄悄勾住谢庭月的手,委屈巴巴:“夫人就允了我么。”
什么整理账册,养那么多账房又不是吃闲饭的,何必谢庭月亲自动手?他这话根本不是真要做事脱不开身,他是在告诉楚暮,今晚他要睡书房!
这种情况已经有几回了,楚暮之前不知道,后来哪能不明白?每回夫人生气,他都要费好多心神才能哄回来,今日只是贪了两杯酒,哪知会得如此惩罚?
坚绝不能让夫人睡书房!
反正没旁人,楚暮干脆不要脸了,直接耍赖。
谢庭月:……
一口牙差点咬碎喷对方脸上:“楚、暮!这是在外面!”
楚暮亲了口谢庭月手指:“不睡书房,嗯?”
这种状况,谁更要脸,谁就会输,谢庭月看看左右,没办法,只得咬牙:“回去再收拾你!”
楚暮放了心,开始注意到谢庭月表情有些不一样,虽然刻意收敛,仍然比之前……凝重了很多。
想到他之前是去见林氏——
“问到了?”
“嗯,”谢庭月微微颌首,面色复杂,“只是此事话长,回家再说。”
楚暮点头:“好。”
生母的事不好说,陇青临却没什么忌讳,正好现在无事,左右无人,谢庭月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尤其陇青临闯到新娘房间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