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枭抹一把脸,咧嘴笑了:“章老板你是不是很感激我?祝你今晚破拆炸弹好运哈哈哈——”
章绍池说:“你小子好自为之吧。”
他一指掐断了墙上的通话器,让拘禁室里的人彻底与世隔绝,不再传出声音,不准欺负他的宝贝。
他心痛得快搅碎了,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俩人疾步走出去的时候撞到了门外站岗的我方士兵,惊得那娃娃脸的小兵蛋子下意识就把枪对着他们。
章总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轻轻按下战士的枪管:“没事啊,别走火。”
裴逸被他搂在怀里拖着走,嘴唇绷成一条线,猛地抽身还要回去:“我再抽他两个耳光……”
“好了……”章绍池一把将裴逸拽回来,紧紧地搂着。
一步迈出铜墙铁壁密不透风的这座监牢,他要带着他亲爱的人,彻底离开内心的牢笼,走到阳光底下。
第74章 重见天日┃你喜欢吗?
裴组长溜出去了, 之后在军港基地游荡了一天, 章总都抓不着小豹子的踪影。
有些比较伤及男人脸面自尊的小秘密暴露了,即便在亲密情人之间, 也挺难受和微妙的。章总刻意放松了手中的风筝线, 就遥遥地牵着, 相信他的人会回到身边。
他悄悄溜进小裴睡觉的病房,在床上鼓捣了一阵, 把摊成乱七八糟的被褥叠成豆腐块, 留下问候的字条。
外面溜达一圈,没有搜寻到猫踪, 他又跑到基地食堂, 在一群黑压压埋头吃饭的人员中间, 一眼就看中其中一张小桌与众不同。
桌还没有被人占,菜单上夹了一束清新的野花?
章绍池凑近一看,就是当地常见的淡蓝色雏菊,耐旱又生命力顽强。
他就占了这张桌, 将一束蓝花花夹在衬衫左胸的口袋里, 低笑自语:“这朵儿菊花就是你吧?”
小裴一定回房看到了他夹在豆腐块里的嘘寒问暖, 随后就给他留下小野花,作为贴心的回赠。
他拿过一张干净没用过的餐巾纸……做什么呢?
如果是女士,就直接用口红画个爱心给对方了。
章绍池还是站起来,厚着脸皮问食堂大姐借口红用。那位姐们儿瞅他的眼神,活像发现了变态。
章总在心里发笑,俩人真是幼稚得不行啊。在无聊幼稚的皮下, 压抑了更深层次的依恋,语言无法表达他的复杂心境。他就用口红在餐巾纸上画了一只猫咪。
他用粗糙带茧的手指点了点猫咪的鼻子嘴,留在桌上,走开。
去洗手间回来的片刻,再往餐厅里一瞄。果然,吃剩的餐盘还在,餐巾纸信物已经被小猫不留痕迹地叼走了……
章绍池再次回到病房楼,走廊里,护士从裴组长的房间端着托盘出来:“章Sir别跑,打针!”
“裴组长今天打针了?”
“打完了呀!刚打完针,出去了。”
“……”
小护士掩嘴一乐,强忍发笑的表情就为章总描绘出一幅生动的场面:裴组长偷偷摸摸溜进病房打针,戳完针眼提上裤子,小脸一红转身就跑,心急火燎得,生怕被男朋友看见了……
章总被迫在小护士的视线“押解”之下,回房间吃药打针、量血压。
他把针管抢走:“我自己来。”
小护士还想跟这位老板争辩,您自己怎么臀部注射,您扭过去不方便啊。
章绍池说,我知道手臂静脉或者腹腔注射也管用,我自己可以,我习惯了所有事情自己做。
当然章总肯定不会想到,在整栋大楼里一整天都抓不到猫影儿,自己却一直在偷窥视野之内,因为裴组长早就把这条走廊的护士妹子都贿赂了,都是眼线。而裴组长承诺的好处是每个妹子送上一张著名功夫小巨星、裴家二爷的上身半裸签名照。
章总还抽空联络了萨利赫。他现在甚至能通过对方的秘书男仆,转接到王子本人,拥有“王子热线”的VIP待遇了。
他对扎耶德大王子的病势表达了几分关怀,期待对方会有转机,并且和萨利赫约定有空就去阿布扎比度假。
王子口头下了请帖:叫上你那位好朋友裴先生,一起过来吧,我带你们去国家公园打猎!
章总客套地回复,好啊,我一定带他,这事一言为定。
一整天,他们好像就在各自画地为牢的独处和思考时间中虚度了光阴,没有过分骚扰对方,却又好似时时刻刻都陪伴在那个人身边。
……
军港黄昏,巨舰泊在深水湾里,平静地屹立,像一座坚固且永不沉没的屏障,四面河清海晏。
夕阳坠落在海面,燃着焰火,光辉奇妙动人。
章总终于在落日黄昏的背景色中,远远望见瘦高、挺拔的身影,独自一人,迎风站在海边平台上。
他们就这样驻足眺望了好久。男人慢慢踱过去,终于让自己的身影和夕阳下那个影子重合。
裴逸坐在高高的台子上,章绍池就坐到身后,张开双腿就把爱人裹在身前,捉住了。
远方红旗招展,军舰宏伟,那一刻确实渴望,身边倚靠的这个人,也是一座不会沉没的坚强的屏障。只是他俩以前还是不够了解,不够信任对方。
太阳落山,章总起身,拖着爱人的手腕,拖回自己房间。
裴逸难得顺从,一声不吭就乖乖跟家长回房。兜了一个很远的弯路回来,终于认识家在哪个方向。
桌上摆了章总从食堂拿的玉米饼和炒黑米,当作零食夜宵。他捏给裴逸吃,顺手流连爱人的耳垂,眉眼,想象那时候他曾经很无知地质问对方,“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我不知道的,你从实招来”……
但他不会去埋怨六处高层的领导,这种事只有裴逸自己干得出来,没人能逼他。把人深深禁锢的那一挂金属锁链,一定是坠在心里的结。
“洗澡吗,睡觉?”他打眼色。
“嗯。”裴小猫耷拉着脑袋,靠在墙边,“我的干净衣服在我房间呢,我回去洗。”
小孩这样儿就是想跑呢。
章绍池搂过裴逸,亲一下额头:“不用换衣服,洗完就晾着出来给我看!”
裴逸垂头进去了,像犯错的猫叼着小鱼干,很有自知之明地钻进笼子关门落锁……
基地病房可就不比六星级的豪华套间,拥有单间浴室已经属于老干部的配置。房间就这方寸的地方,浴室里水流“哗哗”不断,裴组长很久都没出来。
章绍池终于忍不住敲门:“宝贝?”
淋浴水声不断,没人回应。他叫:“小裴?”
章绍池掏兜拿出一张信用卡,手段也很蛮横和果断。卡片插到门缝里捅了几下,门弹开了。
淋浴间水汽炙热,一片白雾弥漫,裴逸仍然正装革履,盘腿靠在墙边湿漉漉的地板上。
裴逸抬头,抹一下脸,鼻音齉齉的:“哥我没事,我就坐一会儿,你让我再缓缓。”
“成啦。”章绍池蹲下身,揉揉头发,“还不解气?那就再回去,再抽那混蛋几个耳刮子。”
“抽耳光也不解气。”裴逸一脸憋屈和顽固,“回头我就让他们把冷组长捆在牢房床上,裤子扒掉,都扒光,他妈的,放周彬进去收拾了那混蛋!弄不死他的……”
关门,放小周。
章绍池笑出声,裴逸此时恶劣的表情分明就是打算阴招制胜,把三教九流的双休大法以及三十六套房中秘术全部传授给周彬。对付冷枭这种油盐不进的混账玩意儿,只能寄希望于温柔可人的小周少爷找机会把那家伙办了。
性格孤僻不群,甚至缺乏正常成年人的同理心,一看就是童年缺爱,青春期缺练。
裴组长呢?
你缺什么?
裴逸故意歪着脖子,再抬起一只胳膊,放低另一条胳膊,戏精附体了,喉咙里模拟出一串无限循环的机械电流声:“嗯—— 嗯——嗯——
“我——是——机——器——人——
“老板——我是——你的——男仆——”
章绍池就被逗笑了,唉,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凑上去亲吻裴逸的眼皮,鼻子,把人从地上托起来。
“你不睡觉?那老子就自己洗洗睡了,随你的。”章绍池淡淡地邀约。
裴逸耷拉着眼:“怕你不喜欢我了。”
章总问:“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裴逸说:“你喜欢机器人么?”
章总郑重地重申立场,重音落在句尾最后一个字:“我喜欢你。”
……
裴组长终于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张开嘴,手指够到左下牙床:“左下区第三颗臼齿,里面是空心,有氰化物。”
章绍池倒抽一道冷气。
他恨不得扒开小孩儿的嘴仔细看:“你平时吃东西,啃骨头什么的,你不会把那颗牙咬碎了?”
裴逸反问:“你吃东西能把牙咬碎?”
章绍池叉着腰问:“我亲你的时候,舌头不会舔着那颗牙?咱俩不会双双中毒毙命啊?”
“会啊!”裴逸一脸紧张惊恐用力点头,“每次都舔到我这颗牙,您以后千万把您的舌头收回去,别再亲我!”
章绍池恼火地捉住眼前人的嘴。两人挤在墙角,粗暴地接吻和揪扯,差点咬破对方的嘴角……
沉默片刻,裴逸自己比划,沿胸口往下指到小腹那个位置,不知如何描述自己把自己做成了一颗可以移动行走的人体炸弹。
“傻猫。”章绍池吻他唇角,“你简直是疯子。”
裴逸倒是不傻,但他有点儿疯,时常受到强迫症、强烈的自卑以及自我谴责心理的三重困扰,性格很容易趋向极端。幸好小孩儿三观没歪,当初选择了一条正道,不然他一定比冷组长更有杀伤力。
他选择了他认为的正道。一个人拼命地约束防范自己,就矫枉过正了。他从不戕害别人,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自残和伤害自己。
长久的恶心循环之下,这样的困扰堪比毒淫难以摆脱,他是对身体创伤成瘾。
“你怕什么?……怕什么,你告诉我?”章总捏住裴逸的下巴,一声声地问。
“宝贝,你不用恐惧害怕,你已经很好,你很完美。”
章绍池开始解衬衫的一排纽扣。
他沉默地望着,在裴逸面前一件一件脱,除掉全部衣物。
裴逸嘴巴微张,因虚火上升而迅速脸红,表情就迷乱了。不知所措的情绪悄悄延伸到每一根手指的末端,轻微发抖,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因为眼前这样的情景,并不经常发生,事实上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他的男人没有把他摁在马桶盖上,或者花洒喷头下面,粗暴地扒开,再满意地欣赏他抖得像一只被剥皮的奶猫的愚蠢模样,狂野地发泄……
霸道年长的男人或许都有这方面癖好,正襟危坐衣冠楚楚,居高临下地占有,享受年轻鲜活的身体。小裴愈是淘气不乖,家长同志愈发喜欢私下用这种方式教训和惩罚,仿佛就有意地满足自身傲慢的膨胀感和占有欲,忽略了对方内心其实很脆弱的情感需求。
但这次没有这样来。
章绍池也认为,他的爱人不应该再卑微地跪在地板上,像一只被人随意摆弄的奶猫——明明就是一头高贵华丽的豹子。
“看着我。”章总在裴逸面前,健硕的胸膛在灯下起伏。
裴逸的眼神发散,迷乱,喉结颤动。栗色的充满阳刚的男性身躯足以让他倾倒。
“你喜欢么?喜欢看?”章绍池问。
裴逸像被施了魔法,不受控制地点头,怎么可能不喜欢?
章总笑了一下,对常年健身、野外十项全能练就的这副身材,很自信的。爷们儿就偶尔脱一回,晒一晒胸肌腹肌,足以让小情人一脸神魂颠倒。
然后,男人就在裴逸面前单膝跪了。
光腚下跪的奇葩场面是头一次。章总笑出两分邪气,这一跪坦坦荡荡天经地义,爽快地伸手去解爱人的拉链。
裴逸浑身都在发抖,心浸没在暖水中,攥住裤腰不给剥,一条手臂挡住脸和双眼:“嗯—— ”
“哥……”
眼前一片火焰燃烧,眼球的血管微凸而灼热,周身闷热蒸腾的空气,时光的印迹一下子拖回到两年之前。
酷夏干旱,水泥房子闷热如一只蒸笼。他几度虚脱嘴唇干裂,再被一桶一桶冷水泼醒……白炽灯泡打在头顶上方,三天三夜没能睡觉了,汗水沿着面颊的轮廓肆意流淌,从鼻尖和唇珠上扑簌滴落,再滴到他胸口。
眼前站立的高大身影,呼吸间带有粗糙的沙砾感,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冷鹄在他面前同样是单膝跪下,一脸近乎癫狂的迷恋,像在实施一场富有仪式感的献祭,已经说不清究竟谁是祭品。
裴逸那时经历的考验,超越了他少年时代熟悉的特训程序,超过他原本思维意识和身体承受的极限。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远远没有强悍到坚不可摧、强大到所向披靡。他有某些致命弱点。
通缉犯冷鹄也很偏执,疯子,在感情上就容易陷入偏激和执念,把偷窥、跟踪、绑架、暴露癖以及控制欲等等这些糟糕特质,全部集于一身。这样的人就应该是献给魔王撒旦的祭品、炮灰。
然而,A组的行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他的组员陷入危局,仅仅就因为他在方寸之间一丁点的失误。确切地说,“延误”。
“延误”的后果无法挽回,必然由旁人替他埋单,以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荒原上战车遇袭翻起,爆炸,火光冲天。
女孩惊慌凄厉的叫声就回荡在他耳畔,人却离他那么远,那么远,手指拼命往前伸也够不到。
他拼命抓到聂妍的手,把受伤的同伴拖上山崖。一颗一颗子弹向他们头顶袭掠,像瓢泼的雨点,交织的火力封死了逃脱的唯一出口,让他陷入火海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