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狙击手最后一刻从掩体后面驾车冲了出来,引开了火力,单手持枪击毙对方一名枪手,再撒开方向盘平举枪口轰击对方另一座堡垒……
“啊——闻羽!!”
裴逸仍然记得聂妍伤心欲绝的喊声,因为结局是注定的。两方阵营的狙击手就是对枪换命,同时仰面倒下。
子弹穿过硝烟,血光从闻羽后颈溅出来洒向天空的痕迹是刻在裴逸眼睛里的。
他看着车子失控冲下几十米高的悬崖,爆炸后的零件散落山谷。他亲爱的战友再也不能回来,频道里再也听不到他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组长,我在。”
他非常痛苦。
回去之后有段时间裴组长心情低落,陷入自我质疑和厌弃的恶性循环,拼命想要矫正自己的“缺陷”。
他认为这就属于缺陷。他开始厌恶某些生理需要,尝试用药物抑制,后来因为对身体损伤太大被医生强制叫停不给他配药了,这才作罢。
后勤医疗部的老头子们苦口婆心劝他:“裴组长啊你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咱们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嘛,你总吃这个药就吃坏了,就吃成性冷淡啦!”
裴逸说:“我就是想变成性冷淡。”
心理上愧疚感作祟,极端的情绪就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以至于连处和陈处那俩老家伙软硬兼施声色俱厉地阻挠,都没能拦住他坚决地把自残行为付诸实施。他就是要在身体里嵌入一个微型引爆装置。
身体承受了痛苦,才能稍微弥补他对自己的愤慨和不满。那段特殊而艰难的日子里,他需要这种走火入魔的方式支撑心情。和失去战友亲人的痛苦相比,这一丁点苦难就微不足道。
如果不能蹈灭地狱之火,就将自己变成地狱,一把火燃烧殆尽。
……
章绍池一把拽下裴逸的手臂,不准他挡脸,强迫他睁眼:“看着我,宝贝……你喜欢么?喜欢这样儿?”
裴逸点头,我喜欢,喜欢。
你放纵了吗,你爽到了吗,快活了吗?
裴逸颤栗着点头。男人就是彻底撕掉长在他脸上的面具,从禁锢他的这具钢筋铁骨中,将鲜活的血肉连带他真实的感情剥离出来,重新抱在怀里。
爽绝的快感冲破心理的临界点那一刻他的眼泪流下,舒服得也快要死过去。
他骨子里确有几分抹不掉的卑微,恋慕强壮阳刚的男人,欲罢不能。只是他所从事的职业太特殊,周遭环境严酷,这种瘾偶尔会将他陷入某些很危险的境地……
更深刻的感情因素他难于表露,忍痛与情人分离才是植根内心的隐痛,让他最终迁怒于自己一个健康男人最稀松平常的欲望。
章绍池皱眉吐掉蛋白质,然后就压上来吻住裴逸的嘴,强迫他品尝和交换口水。
“宝贝,舒服?”
“嗯。”
“我可以一辈子让你开心,舒服。”这是真心话,不是今晚心情好就打个赏。
裴逸的眼再次热烈:“哥,我知道错了。”
“你错哪了?”
“我很后悔,真的,那时,越来越后悔跟你分开,每天晚上都特别想你,有时候实在想得受不了了就、就想捅了自己……所以才乱吃药,我以为吃药就不会再想你了。哥哥对不起,我脑子里可能有点不太清楚,我现在慢慢地想明白了。”
裴逸诚恳地致歉,眼神清澈动人。
一夜之间长大了,懂事了?章总伸手再揉一揉爱人的头发,叹息,让灯下互吻的影子在墙上成双。
事儿还没完全解决,但咱们章总退伍多年,徒手拆弹这种活儿他真的来不得,他也不是那个部门和兵种啊!这宝贝捧在手心里都怕化掉,他是真怕哪天精虫上脑一时冲动,把人引爆了。
月光洒在床上,蜷曲的腿探入守护者的怀抱。
窗外椰树婆娑,白沙逐浪。隆隆的炮声穿过记忆的断层,跨越陆地和大洋,在远方阴暗稠密的热带丛林中发出咆哮。
……
第4卷 丛林的猎人英魂
第75章 同居生活┃996同居制。
密林深处闷热多雨。浓绿的树盖顶端, 远远望去, 一层云山雾罩。
裹在密林深处的艰险难以预料。林间不时闪过黝黑的身影,一双双阴险诡谲的眼暗藏其中, 让这片隐藏罪恶财富的密林, 一步步都充满杀机。
迷彩装包裹着矫健的身影, 晒成褐黄色的面孔,目光坚定……年轻的斗士们攀山越岭, 潜伏山间, 再混入当地人村庄。
“队长,消息确凿, 目标人物在。”
“抓人一定要抓赃, 争取人赃并获。一队突击准备。”
“二队掩护!……电子支援跟上。”
村庄上空突然爆响一声清脆的冷枪, 警醒的匪徒从各间屋子里扛着武器冲出来。
狙击手放点,凶残的敌人孤注一掷地反扑,一声巨响和爆燃将崩碎的砖头木板送上了天,混合着老幼妇孺的尖叫, 火力交错。突围与抓捕在血光中上演残酷的一幕……
几名迷彩服端枪踹进正屋。
“空的?……目标人物跑了。”
“啊——”
橙红色火球在密林深处腾起, 烧焦的树木炸裂开去, 向空中井喷。参与缉捕行动的警车被炸弹的火力掀翻,失控滑向丛林深处……
“报告,遇到埋伏!需要火力和急救支援,我们有三人中枪了……”
加密的红字电报,经由我方西南Y省的禁毒大队,紧急发送燕城六角大楼, 请求情报支援。
桌边的人“哗啦”一声撤开椅子,站了起来。办公间原本就全部密封没有窗户,大株绿植都无法中和空气中憋闷紧张的气氛。
陈焕匆忙看过电报附带的伤员照片,脸色变了,气急败坏地先回复电文:
他的大秘书敲门进来:“陈处?……您这脸色儿,又没吃早饭,您不舒服吧?”
“裴组长在不在城里?他在吧,没又跑了?”陈焕急赤白脸的。
“在啊。”大秘书咂舌,“不是前两天刚从红海回来?从吉布提军港那边,用八抬大轿请回来的,这会儿肯定跟那谁在一起嘛。又没关禁闭,他跑什么啊。”
“联系他,叫他来……西南边境出状况了,跟之前案子可能有关,立刻,现在,通知裴组长报道!” 陈焕拎着卷宗,一路小跑找他的老伙计连处长商量对策去了。
……
一颗露珠从巨大的掌形叶片中间滑落,形如晶莹剔透的美钻。
翠羽小鸟从林间飞过。不远处茅屋成片,涧水清澈,山峦间云雾纠葛,宛若一块世外桃源。
然而在桃源深处,几栋简陋的白色砖石房屋、目光凝滞的白大褂人员、以及占据门口持枪把守的当地雇佣兵,一下子就破坏了格调,把仙境般的美景拽回到隐秘血腥的现实。
地下“黑诊所”的病床上,躺着个瘦削的男人。原本健美的身材大约是因为受伤和恶劣生活条件,掉了十几磅肌肉,隐约还能看出英俊的眉眼轮廓。
发际边缘,脖颈和胸口,露着血线和伤疤,那是数次手术后遗留的缝合痕迹。粗陋的大针脚就别提了,完全无法和燕城六处医院的高超技术相提并论。
年轻男子睫毛微动,手指下意识紧紧抓住床单,饱受手术后阵痛的折磨。
“再过几小时就会醒。”
“这小子痊愈能力惊人啊,他其实很健壮……啊,他已经醒了?”
前来探望伤号的幕后之人,终于现身。一身黑衣,背影飘逸,款款而行,优雅地坐到惨白色床单上,凑近了查看:“你醒啦?”
男人蹙眉忍痛,从睫毛缝隙抖出一段迷茫的光。
负责手术的白大褂凑近了汇报:“从鼻腔镶进去的,嵌入大脑,他不会有太多痛感知觉。这就是我们手里现有的最新款的BT,只有小指头指甲盖的尺寸,很小,万无一失。”
“Brain Twister……”探病的人轻声念出全称,“能够破坏扭曲记忆细胞的微型爆破装置。”
“他应该不怎么记得以前的事了,不会记起自己的名字身份。”白大褂添油加醋,对自己这家黑诊所的技术实力还挺自信,拍着胸脯保证术后成果,绝对符合买家的订单。
探病的黑衣人笑着摇头,才不轻易信这个邪,轻柔地询问伤员:“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伤员目光虚弱,视线间存有本能的警惕与冷淡。
黑衣人说:“别怕,麻醉剂量过去了会再给你止痛药,不会让你太痛苦。我是你的组长。”
“组长”二字刚一出口,狐疑的神色迅速凝在伤员眼底,发自内心地坚决拒绝:“你……你不是。”
黑衣人挑眉:“哦,谁是呢?”
伤员在麻药的作用下艰难地发声:“我组长……裴,裴……”
“真是忠心耿耿的部下,很好。”黑衣人竟然笑了,拍了拍年轻人的脸,点头赞许,“我当然不会伤害亲爱的小裴,完事之后就放你,让你继续做他的忠实保镖。”
伤号几番努力之下眼神仍然发散模糊,神智不太清楚,记忆已然错乱颠倒、连不成篇儿了。
“我要‘伤害’的是另外那几个,早就该作古的老混账!”黑衣人豁然起身,绝美的面容在光下现形,决绝清冷,“帮我办这件事,闻羽少校,你该上路了。”
山间河水潺潺,古老的木桩架起一栋栋阁楼,立在河岸沼泽之中。
阁楼里,屏幕和电子设备连接着红黄绿各种颜色的线路。信号屏蔽塔和窃听设备彻夜工作,滴——滴——
黑衣美人长发垂肩,端坐在宽大的藤椅中间。最高端的黑客,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
一头黑发绑成乌亮的马尾辫,空气里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即便多年漂泊流浪,像大河上的一叶浮萍游历于风霜与尘埃之间,兜兜转转,最终深埋在黑暗沼泽的腐殖质之下,却都没有抹杀面容的气度,身姿的优雅。
黑客单手在键盘上抚摸一遍,屏幕流畅地显示一行电文:
……
被远方黑客惦记着的那位宝贝儿,?0" 与敌同眠0 ">首页42 页, 耸闭谒锨槿说谋鹗铮抖却合?br /> 行李都懒得搬,直接就把大活人塞进来了。裴组长认为自己在章总的家里,地位牢不可破、坚不可摧,谁都不能撼动,如今再搬回来是天经地义的。
他也不那么介意被自家男人金屋藏娇,为爱情而献身他脸皮厚得很。更何况,当初就是他霸住二舅舅的家,坚决不准别人进,还凶巴巴打破了另一只小骚猫的脑瓢。这种事他从来就没谦让过,他睡过的人就是他的。
量身定制的睡衣,全新成套塞满衣柜的换洗衣裤,绒拖鞋,厚毛巾……
还有剃须膏,润喉糖,咖啡杯,甚至用惯了的某品牌的润滑剂?
原样儿摆放,东西都在。
嘴角划出一道温柔的弧度,小家猫这回表示挺满意。裴逸特意拿起每件物品,仔细打量,都是章总这两天着急忙慌准备的,现买的,照着他原来用惯的东西,成套地都买回来。
成熟男士住的房子,装修和家具以褐色、实木色和乳白色为主,装饰格调也很简洁,没那些花哨,饭桌上一束花都没有。
但是,假若章总现在就往饭桌上摆个花瓶,再装点儿水,屋里养的这只猫可能会自己跳进去摆出造型——裴先生这一整天心情好得都快要盛开了。
裴逸轻手轻脚路过客厅。那里能闻出饭菜的酱香,有人今天亲自下厨秀手艺。
“老流氓……今儿这么乖,想干嘛啊?”裴逸自言自语地唠叨,“又想拆弹?”
拆弹这个梗现在当成笑话讲了。
灶台上烟火旺盛,章绍池耳朵一动,心有灵犀地回头。
裴逸扭开脸假装自己才没有偷看呢,插着兜若无其事地走开。他继续翻翻捡捡,对整个别墅进行地毯式“搜查”……
“买了一小盆九肚鱼。”章绍池在厨房里说,“你说过你爱吃。”
“哦。”裴逸在另一个房间里回答,有顺风耳。
“螃蟹做什么口味?”过了一会儿大厨又问,不慌不忙地,“香辣,麻辣,葱姜,还是你就要清蒸的?”
“别弄太辣呗。”裴逸嘟囔。
“反正又不干你。”章绍池哼了一句,“香辣的不要吗?”
裴逸再次伸头瞥了一眼,“你爱吃什么口味,就做你爱吃的!”
“赶紧的,说。”章绍池道,“要下锅了。”
“以前咱俩在新加坡一个馆子吃的,那家餐厅叫什么来着……”裴逸忍不住从客厅墙拐弯后面走出来。
“姜汁螃蟹。”章绍池接话,倒油上锅了,“在酒店旁边两条街,海边,夜市小店。”
裴逸心里泛出一片暖水,从后面贴上去,在他的专属大厨后脖子上,很不害臊地舔了一口。
章总打个电话就可以把隔壁凯悦“新荣记”的主厨喊来,让厨师在家里做出一桌海鲜,但那样就显得很没诚意,裴先生难道自己请不起蓝翔毕业的厨子吗?
爱人乐意搬回来跟他同住,竟然让他生出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心情,面子都有了光彩。
小裴乐意吃他做的饭,他就乐意给做。活过这三十多年,享受过富贵荣华也经历起起落落,如今终于大彻大悟,但求能有一位情投意合的爱人,与他相伴终生,互娱同乐琴瑟和谐……这些都比四处钻营赚钱重要得多。
做菜原料是章总清晨开车出门,去东郊海鲜市场买的。
没有使唤秘书或司机,自己亲自去买,去挑,才显得用心了。所以裴逸睡过懒觉从被窝里钻出,带着一身红肿的草莓痕迹,发现他男人起早出门遛一圈儿,都回来了。
“去得晚了活鱼就都没了,就剩下死的和半死不活的!”章总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