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问题也全然是伤人一千,自损一万的。
“云哥,你只爱我一个好不好?”宁晚抓着沈舒云的裤脚,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只我一个,好不好?”
他怕极了沈舒云说出什么无情的拒绝,连忙将身旁那个陪了他一夜的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端出一个已经塌得不成样子的蛋糕。那是一块千层蛋糕,只是在外面放了太久,奶油已经化掉了,淡黄色的千层皮软趴趴的粘在纸板上,简直可以说得上是一塌糊涂了。
宁晚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也意识到了这个蛋糕的样子有多糟糕,而他的样子可能比蛋糕还要可笑:“你看,我来的时候,还给你买了蛋糕的……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特意去买了,想给你一个小惊喜……对不起,是我把一切都弄砸了。”
沈舒云垂眼看了眼蛋糕,心里也跟着那坨奶油似的,软得一塌糊涂,躁郁的火气渐渐消散了,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开口解释道:“我和萧莫不是那种关系。是昨天我发烧了,他来照顾我。”
宁晚也没想到沈舒云会开口解释,他诧异地抬眼,眼底倏忽间亮了起来。他放下蛋糕,猛地站起来,谁知蹲得久了腿部血液不畅,身子不自觉地往前一扑,沈舒云下意识伸出手臂扶了下,宁晚整个人就顺势挂在了他身上:“云哥,你怎么病了啊?好点没有啊?”
还不等沈舒云回答,宁晚就扣着他的肩膀,将头凑了过去,与沈舒云两额相抵:“让我亲自检查下——嗯,看来是退烧了。”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连一指宽都没有,睫毛碰着睫毛,鼻尖挨着鼻尖,呼吸纠缠在一起,不知道是谁的先急促了起来,连带着心跳都跟着变快了些。
这也太近了些……一抬眼皮就能望进对方的眼眸里,将眼里藏着的心事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是沈舒云先打了退堂鼓,他将宁晚推离,转过身去捏紧了手里的钥匙,深吸一口气道:“早就好了,你回去吧。我去买早餐了。”
宁晚在门口坐了一整夜,也没见到那男人出来,知道沈舒云应该是要买早餐和萧莫一起吃,有些沮丧。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既然沈舒云亲口否认了不是那种关系,他……他也可以勉强再将沈舒云让给那个男人一个早上。
“好吧,那云哥,你等我晚上来给你送鸡汤,这次换我照顾你哦!一定要等我!”
宁晚就像野火烧不尽的野草,在柔风的吹拂下,再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且满血复活了。
他常常去沈舒云家,只是手里提着的东西都是买来的……宁晚也有尝试过自己亲手做爱心鸡汤,但在他精心挑选了一只品相极佳的鸡,严格按照网上的教程料理,最后喝了一口自己炖出来的鸡汤,并成功地吐了出来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做饭这方面,宁晚可能确实是缺点天分,比起来处理那些复杂的数据和合同来,显然是一只鸡更让他束手无策。
宁晚常在中午去沈舒云的家里,早晨的时间他一般用来处理公司的事情,租的房子也离沈舒云的不远。去沈舒云家里的时候偶尔会碰见萧莫,宁晚就想尽办法地赶走他,毕竟两个alpha见面,就是浓浓的火药味,正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宁晚酸得牙疼。
这天,宁晚将带来的海鲜粥递给沈舒云,临走前一反常态地站在门口,嘴唇蠕动几下,又紧紧抿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沈舒云看着他古怪的模样,只好先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云哥,你生日,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吗?”宁晚的舌头紧张得直打结,在这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了似的,结结巴巴地道,“就是,就是下周六……”
沈舒云一愣:“啊,下周六是我生日?”
他本来就不是特别在意自己生日的人,这些天忙东忙西的,是真的不记得自己生日了。
“我们可不可以晚上……”
沈舒云想了一想,打断他的邀约:“不行,我已经答应别人那天晚上七点一起去吃饭了。”
萧莫早了宁晚一步,在前天就约了沈舒云下周三一起吃饭,沈舒云没意识到那是他生日,随口就答应了。但既然答应了萧莫,就没有再反悔的道理,自然是不能再接受宁晚的邀请。
宁晚眼神黯淡了下去,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和萧莫吗……”
“嗯。”
所有的事都有先来后到,时间是人没办法左右的东西——如果是沈舒云先一步来到宁晚的生命里,也许就不会流下那么多孤独的眼泪,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不会生出这样难填的罅隙;如果是萧莫先认识的沈舒云,那么又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了,也许沈舒云会安稳地度过一生,也许沈舒云受到的伤害会更多,但那都与宁晚再无瓜葛,他们只是陌生人,在街上擦肩而过,彼此不识,连眼神都不会分给对方。
所以说,这世上大概最没处说理的,就是先来后到的规则。
宁晚挤出一个笑,退了一步:“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索,沈舒云握着保温盒的手紧了紧,最终伸手将门拉上了。
沈舒云对生日并没抱什么太大的期待,他都这个年纪了,早不是什么眼巴巴等着过生日的小男生了,生日对他来说不过是三百六十五天里很平凡的一天。早上起床后收到了爸爸的短讯,沈舒云对生日快乐那四个字淡淡笑了下,回了句‘谢谢爸爸’。
中午的时候,那个每天准点出现在门口的人,意外的没有来,沈舒云趴在猫眼上,看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他找出两个鸡蛋,将昨晚剩的冷饭炒了下,将就着吃了。
下午五点钟,宁晚还是不请自来了。
沈舒云站在门口,看着宁晚手里抱着的蛋糕盒子,蛋糕盒子上叠着的是一个礼物盒。
“你们约好七点钟吃饭,那七点之前的时间,分给我一点,好不好?”
沈舒云的手心里出了汗,他喉结上下滚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好。”
宁晚笑开了,他像是个讨到糖的孩子,笑里是毫不掩饰的欢悦。在得到主人的许可后,他进了沈舒云的家,将手里的两个盒子放在桌子上。
“其实我应该早点来的,只是我自己在家做的几个蛋糕,全都失败了,”宁晚叹了口气,捧出一个云朵状的蛋糕,这蛋糕做得很是精致,上面还插着心形的巧克力,“只好找人和我一起做了个能看的。”
沈舒云端详了下那蛋糕,由衷地赞美道:“做得倒是蛮好的,你参与了哪一步?”
“我……最后的巧克力是我插上去的。”
沈舒云:……
宁晚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切了一小块给沈舒云,温声道:“这些就够了,我怕你吃得再多些,晚上吃饭会积食,胃该不舒服了。”
先是奶油化在嘴里,然后绵润的蛋糕中夹着顺滑的芝士奶酪,极大的取悦了沈舒云的味蕾,沈舒云很快就把那一小块吃完了。
“生日快乐,云哥。”宁晚看着沈舒云,眉眼间是柔和的笑意,他将另一个淡紫色的礼物盒向前推了推,示意沈舒云拆开看看,“我想了很久,生日要送你什么礼物。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就还是送你这个吧。”
沈舒云在他含笑的目光里,缓缓拆开了礼物盒,那里面不是什么昂贵的宝石名表,而是一本朴素到不能再朴素的相册,封面就是很普通的深蓝色硬壳,看起来像是在路边随便就能买到的那种。
他指尖微颤,翻开了那本相册,目光凝住了。
第一页是一个婴儿的各种照片,有洗澡时的,有睡着的,也有笑着的。随着页数的变化,孩子慢慢长大,照片记录着他的喜怒哀乐。翻到最后一页,则是男孩站在广场上,抱着球笑得眉眼弯弯……这本相册记载着的是三年,他所有缺席的时光。
“我是想把小渡过去和你分开的时间,补给你。”宁晚的声音有些干涩,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已经把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送给我了,我常常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甚至连‘谢谢’都说得很笨拙……我,我是想说,如果你愿意,下个生日,让小渡陪你一起过,好吗?”
沈舒云的眼眶渐渐湿了。
第62章 迟到
“怎么眼睛还红了呢?”宁晚笑了下,伸手揉了揉沈舒云的脸颊,“快收收,还要和小渡视频呢,让孩子看见你哭了,你又该觉得丢人了。
“视频?”
宁晚从兜里取出手机,点开了软件,一边朝电话那头拨了过去,一边自若地道:“对啊,我昨天和看小渡的保姆说好了,今天五点多跟小渡视频,让她帮忙在电脑上操作一下。”
沈舒云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就已经接通了,显然是一直在等着视频邀请,手机里传来沈渡兴奋的声音:“阿爸!”
小孩的笑容是极具感染力的,即使隔着屏幕,不掺杂质的喜悦也分毫不差地传递给了两个父亲。宁晚看着沈渡,也跟着他笑起来,问道:“在老宅里有没有听阿姨的话?”
沈舒云凑过去看,一眼见着一张皱巴巴的苦脸,只听那头拉着调子抱怨道:“听——了——!阿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你了。我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原来的幼儿园……”
宁晚凉飕飕地拆台道:“我看你最想的是小叶同学吧。”
“什,什么呀,”沈渡的语气明显慌乱了起来,他欲盖弥彰地谴责道,“阿爸你怎么乱讲。”
宁晚转头向沈舒云解释道:“小叶是他在原来幼儿园班上的一个女孩,长得蛮漂亮的。”
沈舒云噗嗤一笑,凑了过去,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哦”了一声,在沈舒云这调子百转千回的哦里,沈渡的脸渐渐红了。
宁晚看着沈渡窘迫的模样,也不继续逗他了,神色肃了一肃,提醒道:“小渡,阿爸昨天和你说过什么来着。”
沈渡也终于想起正事来了,咧开嘴,甜甜地喊道:“沈叔叔,生日快乐呀。”
宁晚把手机递给沈舒云,让他拿着,和沈渡聊天。沈舒云差点被沈渡这声高糖分的祝福给弄得掉眼泪,闭上眼忍了好一会才将泪都忍回去:“谢谢小渡,叔叔很感动。”
沈渡想了想,认真道:“真希望沈叔叔能赶快和阿爸一起回来,小渡还想和你们一起出去玩。”
沈舒云万万没想到沈渡会这样说,他心脏立时被一种酸胀的情绪填满,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向宁晚投去无措的目光。宁晚会意,立刻替沈舒云解围道:“小渡,和你沈叔叔说点别的事。”
说完这句话,宁晚就晃到客厅沙发上去,随手抓了一本书看,把说话的空间留给父子俩。
“叔叔,你知道吗,宁家老宅里真是无趣又沉闷,”沈渡坐在宁晚书房的大皮椅上,晃着小脚丫,“虽然这里比我们家大了很多很多,但是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爷爷又很凶,我都不敢和他说话,整个房子就空荡荡的。阿爸说他小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真不知道他怎么受的了哦!”
“你爷爷他……凶过你吗?”
“也没有,但是他总是板着脸,很严肃的,”沈渡的声音渐低,带了几分落寞和委屈,“也不常和我说话,还没有阿姨对我好呢。”
沈舒云知道“阿姨”就是看小渡的保姆,他想起来和宁晚结婚时,宁父也没有给自己过什么好脸色,连一丝笑容都没有,想来应该也是不喜欢自己生的孩子吧。想来该是沈渡在老宅里肯定受了委屈,但这小孩又懂事又倔强,不和他们做父亲的说就是了。
“最晚过年,沈叔叔一定回国去看你,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说谎就是小狗。”
沈舒云又和沈渡聊了点别的,从生活琐事到学业人际,甚至最后都把那个小叶是何许人也问出来了,沈渡对他倒也不设防,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统统都讲了。沈舒云也有几个月没有见到沈渡了,其实也是很想念的,同沈渡说着话,他脸上的笑容敛都敛不住,心里像是被浇了一大勺蜜一样,沉浸在这场父子聊天中,根本无暇分心时间的流逝。
通话结束前,沈舒云还答应了沈渡明天也要视频,等到结束时,沈舒云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约没赴,看了下表吓了一跳——这一聊没想到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六点五十分了!
他和萧莫约的是七点钟!十分钟怎么可能赶过去!
沈舒云连忙丢下手机,跑回卧室里换了身衣服,抓起钱包钥匙就要向外走。宁晚这时也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看着匆匆忙忙的沈舒云,强笑了一下,轻声道:“云哥,是要去和他吃饭吗?”
“嗯,”沈舒云弯腰去换鞋,“谢谢你宁晚,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今晚没办法陪你了,你也赶快离开吧。”
说完这句话,沈舒云就转身离开了,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关门声像是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宁晚脸上。
宁晚的双手垂在腿侧,攥得死紧,指甲抠进掌心,破皮入肉,掌心显出几缕血色。他侧颈暴起根根青筋,证明此时他内心翻滚着的惊涛骇浪——宁晚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压制住了自己,没有冲上去挽留沈舒云,没有请求他不要去和那个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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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舒云是个守时的人,无论与谁相约,他向来都是习惯早到的那一个。
他从来没有这么仓促地出过门,慌张地下了楼,跑着去拦了一辆车,焦急地向约定好的餐厅赶去。祸不单行,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通向餐厅的路非常堵,沈舒云心里着急,想要掏出手机来看看时间,一摸兜里,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带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