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嘴唇刚好摩擦过路见星柔软的耳廓,悄声说:“路见星,我们再亲一个。”
迎接盛夜行的是一个扭头。
路见星转过去,想寻找发出声音的人,又刚好让自己的嘴唇蹭到他的,耳根发烫,紧张得马上又别开脸。
盛夜行纳了闷了,路见星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像初吻的?
看他不好意思,盛夜行指了指自己的唇角,低笑道:“亲到了,这算亲到了吧。”
路见星没看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意愿,抄起抱枕抱在怀里。
感觉很好,感觉奇妙。
放假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里的生活节奏也快了起来。
期末考是笔试,主要重心在语数外三科上,高二七班又属于平时对课外活动投入较多的班级,成绩稍算吊车尾。一到期末,为了及格,老师不得不带班上同学多复习几轮。
李定西和顾群山依然属于坐不住的人,唐寒让他们自己想办法,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一起贴教室窗外墙根儿站着去。一来能面朝教室,二来同学们又看不见他们两个人抖腿,还雅观。
最后一节课的复习时间一结束,老师宣布了第二天的考场纪律,再强调了一遍班上答题最不认真的几位同学。
念到“盛夜行”,路见星下意识朝盛夜行所在的位置看一看,再很快投入自己的世界。
考试进行得顺利,高二七的纪律也足够好,唐寒检查过一遍没有白卷后就收了卷子。
离放假还有一天,盛夜行请了个假回家,说是舅舅回来了。
起先,路见星还不太能接受盛夜行这么快就赶着回家,破天荒地低头开始打字。
汉字如同某种按键的秘密,他如果打出来文字,能让自己按照文字的读音讲出来。
“多久回。”路见星问。
盛夜行抖了抖肩上的篮球袋,冲路见星说:“我大概这算提前走……所以,下次回来可能是开学了。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找我。”
你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又是哄小孩儿语气。
现在上着课,路见星没法跑出去祝福新年快乐,也明白盛夜行等会儿回寝室就把东西全收走了,连个床单被套都不会留。
路见星难受着,低低地“嗯”了一声。
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他都快忘了拆组的事儿了,可事情越憋越难受,通通都只能一个人消化。那时候的路见星还没想到,唐寒能找自己,就肯定也已经找过盛夜行了。
两个人自己的忍耐或许不比对方少。
盛夜行舅舅回市匆忙,时间也不等人,盛夜行收好书包挂背上阵。
唐寒在班级后门正小声敲了敲门,朝盛夜行做口型:“收拾完了吗?”
盛夜行点点头,回头看一眼路见星。
这人还在写作业,就是手有点抖,字迹不太走心。
他在后门站了一分钟,路见星也没转过来看他。
舅妈的车就停在宿舍楼下。
由于并不是上下学高峰期,市二男生宿舍楼下还算冷清。盛夜行从五楼拎下两个行李箱,再把箱子拎上车的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
盛开估计在家等着哥哥投喂,一蹶子睡到现在,还在被窝里黏糊没起来。
车辆到家,盛夜行又开门“卸货”,刚一手拎一个行李箱要往楼上走,碰到了从家里下来买生抽的舅舅。
盛昆够精明,识人眼光也足够毒辣。他说不出来是为什么,盛夜行总给他一种“一针见血”的压迫感,只得调笑道:“夜行长大了呀。”
“先上楼,我去买吧。”盛夜行说。
三个人上了楼,盛昆又开始折腾他从年货市场里淘的年货,什么对联纸、倒福、假大亮灯笼等等一应俱全,而小盛开已经在餐桌边上扒拉住桌布,开始等待开餐。
“夜行,把年货搬一下。”盛昆扯下
门口贴的对联和倒福,边撕胶纸边指挥,“去年贴的这都什么呀……春来回大地……”
“舅妈写的,”拎了一箱子柑橘,盛夜行剥开一瓣塞盛开嘴里,“舅舅,今年你写?”
盛昆拍掉掌心的纸屑,拧起眉佯怒道:“你写!你都高中生了,还不能写个毛笔么……”
“不写。”盛夜行说,“盛开写。”
含了瓣柑橘在嘴里,盛夜行去抓盛开的小辫儿,用手指将小辫子绕住,用指尖轻轻往小姑娘后脑勺拍了一下。
妹妹辫子软,还挺好揪。
半小时后,盛家门口贴了一对字迹歪斜的春联。
也不管路见星会不会看微信,盛夜行还是照常汇报行程:
——我到家了。妹妹写了对联,拍给你看。
舅妈在厨房忙活,端了一碟青菜出来,再招呼盛昆进去端菜。
“我出门吧,少生抽是吗?还缺什么?”盛夜行把家钥匙摸了揣兜里。
“缺不干胶,再买点酒,咱爷俩喝点儿。”盛昆说着,正费劲儿地拿铲子去铲干净去年春联撕下后留的印。
舅妈抹了抹汗,又进厨房继续炒菜,头也不回地喊:“夜行!再出去买点葱!”
“能不放葱吗!”盛开边吃冬瓜糖边接嘴,“哥哥跑外边儿多累啊!”
“再不听话你跟你哥一起去!”
“去,我想去!”盛开说完就完全整个人往她哥哥腿上挂,抓住了不松手,“哥……”
“起腻。”
盛夜行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给盛开拿了个毛绒小耳帽扣脑门上,说:“你再学别人卡通电影里的女主角喜欢穿礼服,可以,但你别这么冷还穿这么少。”
“她很勇敢。”盛开一屁股坐地上开始穿鞋。
“但你不能感冒了。”盛夜行说完,把盛开抱出楼梯间,“电影里面的女生都是公主,是有超能力的。”
“我是吗?”盛开问他。
“你当然是,”盛夜行笑笑,“小公主。”
从家里到菜市场还是有一段距离,盛夜行又边走路边发了句:
——出门买菜。
再一次坐上三轮车,盛夜行的心情妙不可言。他看了眼旁边靠着自己被抖得都快昏睡的妹妹,伸手捏了一把盛开的脸。
恭喜盛开获得全市第二好捏的脸蛋奖,另外第一名是……路见星。
想到这里,盛夜行又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和路见星的对话框,再摁消息输入的区域,盛夜行打了句“我想你”。
这句话到底该不该说,能不能说,就不一定了。盛夜行总怕过于明显的示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打完字,盛夜行的大拇指正隔着一二厘米悬在“发送”键上方。
三轮车本来就容易颠簸,在路口遇到地面凹陷不平,车上抖得更带劲儿了。
不抖还好,一抖盛夜行也跟着没控制住,手一摁,直接把这句“想你了”发给了路见星。
“操。”盛夜行没忍住。
完了,怎么就发了?
“哥?怎么啦。”盛开挨着她哥,睡得迷迷糊糊。
看了眼妹妹,盛夜行长叹一口气,“没什么。”
他这才注意到屏幕上落下了最后一颗小星星。
手机软件还能这么浪漫?
盛夜行想再发一次“想你了”看看,又担心路见星对此反感。
电话那头,路见星盯住手机屏幕,看接收“我想你”之后的微信界面,正有小黄星哗啦哗啦往下掉。
他一愣,嘴巴开始数数:“一、二、三、四、五……”
其他落丢的数不清,但自己数了……
十八颗!
第43章 寒假
盛夜行走的第二天,学校开始正式放假。
校门口人来人往,不少学生都已换下校服,用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笑。
家长有开车的、骑车的,都领着孩子换下的行李,带孩子往回家的方向而去。
路见星只背了个双肩包,脚边放了登机款的行李箱,里面是些没来得及换洗的衣裳。他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的树下,轻轻踮起脚,沿着路面透水砖的线踩来踩去。
左右左,左右左。
他想起自己才来市二的那一天,等待也是如此漫长又不安。
看见来接自己的是父母,路见星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一点,开始学着主动去把行李箱拎起来往后备箱放。
父母对他主动做事的态度惊讶了几秒,只是连连说好,声音颤抖。
听得路见星莫名心酸。
他接受情感干预较早,并不是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到感情,偶尔迟钝但也还算懂事。对他来说,曾经唯一孝顺的方式就是不给父母添麻烦。可是如今,他倒觉得自己可以试着帮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外人看来的“举手之劳”,对他来说可能就是前进了一大步,毕竟这一条路在一开始是窄的。
可他一天天长大了,路也就渐走渐宽,他也可以试着加快脚步。
他裹着厚外套坐上车后座,在车辆启动时往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再伸出手指划了两下。
他想就着市二的背景写一个“再见”,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写完一个字,车就开走了。
算了。
路见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椅上,头还是侧着,眼睛盯紧不断倒退的窗外风景。他隐隐约约感觉父母在讲话,可不知道是不是在对自己讲。
他正出着神,衣兜里的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掏出手机一看,他发现是李定西拉了微信群聊。
两个群,一个是他们经常一起玩儿的一堆男生凑了个聊天组,叫什么“NBA明星球员群”,另外一个是宿舍群,三个人的。盛夜行修改的群名称是“宿舍群”,李定西手快,给修改成了“我爱我家”。
盛夜行又改回“宿舍群”,李定西坚持不懈地改“幸福一家人”。
盛夜行继续改“宿舍群”,李定西终于把群名敲定吃“家和万事兴”。
路见星看得有点懵。
李定西是找话题大王,又对什么都好奇。他先是在群里问,说你们放假都干什么了?
盛夜行说陪妹妹放摔炮,李定西拍了一张自己买的鞭炮,说老大你买这个可以放屁的炮没啊?你一点燃,就是“噗——”的一声,太他妈可乐了!
盛夜行发了个菜刀的表情,说自己还带了个小丫头,能不能问点儿仙女棒之类的小烟花?
“你自己说你带盛小开放摔炮的。”李定西说。
盛夜行答:“我寻思她屁股墩儿离地面也就那么点儿高,摔下去应该也不疼。”
李定西都听得心惊肉跳:“你带妹妹玩儿摔炮拿屁股摔?”
“她觉得拿屁股摔好玩儿。”盛夜行在那边尝了一颗朝天椒,辣得嘴角一抽。
“哎,路哥呢,我路哥呢。”
手机打字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李定西的倾诉欲,他直接摁了麦克风开语音说:“路哥,今年开学你早点儿回来啊,如果碰巧遇上元宵节,我老大能给我们包顿饺子吃,蒲公英馅儿的,特别养胃。”
“元宵节不该吃汤圆?”盛夜行回。
“饺子也成嘛,”李定西说,“你包那饺子多好吃。”
“就特么包过一次,你暗暗惦记挺久?”盛夜行又回了一条语音。
路见星本来打算回家再听李定西的语音,可现在盛夜行发来了,他就有点儿忍不住。
他把音量开到最小,想要听一听盛夜行会说什么。
明明对方才提前走一两天,却像好久不见了一样。
盛夜行的声音是好听的,少年感很足,又偏低沉硬气,偶尔说话时自带高冷buff,一温柔起来总是要命。
“那今年大年十五我们煮点儿汤圆吃?还是翻墙叫外卖?”李定西那边像在厨房帮着长辈忙活,也不知道是不是帮倒忙,“妈!给我葱!……哎呀,路哥,群都拉了你说句话呗。你喜欢吃什么馅儿啊?我提前几天让我妈准备准备。”
“你管好自己,”盛夜行那边倒是很安静,“他不能吃太甜的,糯米也得少吃,汤圆你就别想了。”
李定西叹了一口气,说:“糯米吃多了对胃不好……我想起来了。算了,我费这劲儿拉群聊干什么,跟私聊有什么区别,我路哥都不发言的。”
“今天放假吧?都这个点儿了,你路哥估计正在他爸妈车上昏昏欲睡。”盛夜行说。
“也对,他是要回隔壁省的……路上一定比较累。他今天围巾都不围一个,我看着都冷。”
李定西一微信语音就像开了话匣子,叨叨个没玩没了,“老大,今年我有空来找你放摔炮吧?哎你家盛小开多喜欢我啊,上次一见面,在我身边儿围着跑,边跑边喊‘哥哥’,哎呀我去,美死我了。”
盛夜行快速回复冷冷地一句:“她是叫你,抖哥。”
“我认了,盛小开还挺会人脸识别……哎,你说你要是下次带路哥回去,盛小开得怎么喊啊?会不会喊‘冰棍儿’哥哥、‘雪糕’哥哥?靠,空气都给我说冷了……路见星,你是不是在偷听啊?”
李定西说着,嘴里被塞了块腊肉。
“李定西,”盛夜行忍无可忍:“阿姨没拿腊肉堵你嘴?”
“啊……”李定西迅速嚼吧两下,“堵了!”
车内空调温度很高,路见星都快热出汗了。
他把掌心的汗在衣摆蹭了蹭,用一只手握住手机,再用另一只手摁屏幕上的键,发送消息:
——没有。
这不叫偷听,我是正大光明地听!
李定西“嘿嘿”一声笑,继续发语音:“哎,偷听了就偷听了嘛。我路哥就是这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