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江行雪下一句是说:“谢谢虾!”
杜羡忍了忍,开门道:“赶紧走,我刚给人打完工,一天工资又得为你花出去。”
江行雪补充:“谢谢杜羡。”
不被感谢浑身难受,一被感谢更加不对劲,杜羡不知所措,沉默地给江行雪当司机。
副驾驶上有他上班的公文包,杜羡边系安全带边道:“你扔后面去就行。”
江行雪也系好安全带,把包小心翼翼地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边,晃了晃腿,仿佛要被带去郊游。他道:“我拿着好了。”
里面有电脑有资料,挺沉的,江行雪一路上抱着,下车时裤子有折痕,他拿手顺了顺布料,再被杜羡领着进了银行。
取号办卡,再去隔壁买电话卡和手机,杜羡教他自助打印机怎么用,江行雪很乖巧地照做。
全部轻松搞定,江行雪如释重负。杜羡去停车场取车,他在出口处站着等人来接。
江行雪的眸色很浅,像一块琥珀,外加皮肤白,在斑斓的灯下蒙了层温柔的光晕,衬得整个人更加漂亮,摆在橱窗里当娃娃都不过分,惹得路人频频回头看他。
没在街边站多久,杜羡来了,江行雪问:“我们晚饭哪里吃?”
“炸鸡吃吗?”杜羡答。
要是往常,杜羡会买点面包随便应付,然后回公司继续赶工作进度,如今身边忽的跟了个人,他生活都慢下了步调。
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似的,他俩在炸鸡店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伍,挑了个小桌子挤在角落里。江行雪欢呼雀跃地带上塑料手套,而杜羡给他打开番茄酱的盒盖。
江行雪感叹:“好多鸡腿啊,这样子下去,鸡腿会不会不够?别人想吃的时候就没有了。”
他以前待的地方哪有这种连锁店,鸡是自家养的,等老得不能继续生蛋,便会被妈妈杀了炖汤喝,两条腿一条给爸爸一条给弟弟,没得再多了。
“你还关心别人有不有的吃?”杜羡说,再骗他,“能吃的时候赶紧吃,不够吃还能再买,过了会鸡腿就被卖光了。”
江行雪清瘦,可身上没肉也不显得病态,单看手腕的话很细,好像一只手可以轻松圈住。
别的Omega是这样的吗?杜羡纳闷,而后发现,他没那么注意过别的Omega,于是不做多想。
江行雪左顾右盼,看见餐厅后台有鸡腿一盆盆地盛出来。这些食物进了保温箱以后,店员对顾客道:“这是今天最后一批哟,您有什么需要吗?”
顾客答:“麻烦十只鸡腿打包。”
听完他们的对话,江行雪抓着一只鸡腿递给杜羡,要杜羡吃。
他显然是穷苦惯了,经常要为饱腹发愁,这时下意识地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自己主动做出退让。
他目光充满了担忧:“这点你能吃饱吗?”
餐盘上有两杯可乐两个汉堡两份鸡块一杯草莓冰淇淋,和五只鸡腿。
杜羡想,虽然自己偷吃过一次这人的红薯干,但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食量有什么误解。
他无语地挖一口冰淇淋塞江行雪嘴里,说:“不会饿着你的。”
第九章
两人相处了一个星期,杜羡早上走晚上回,江行雪一天到晚在家里看书,没给杜羡添过麻烦,过得可谓平静和谐。
到了周末,杜羡待在家里休息,开始有事情冒出来了。
听到隔壁响起了闹钟声,起床已久的江行雪蹦蹦跳跳去敲杜羡的门,问杜羡能不能教他用厨房,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直到现在时间将近中午,杜羡教江行雪怎么点火教了三遍,没教会,克制着不耐烦,再演示了一遍,说:“电磁炉是这么用的,懂没懂?真懂了?你做一遍。”
江行雪颤抖着胳膊不敢旋开按钮,突然蹿起来的火焰让他害怕。他磨蹭了一会,闭上眼把火点着了,表情凝重,看上去像是要英勇就义。
点火时声音很小,他依旧微微瑟缩了下,再舒了口气。
江行雪道:“接下来我都会的,你出去吧,小心油珠子溅到你。”
“不信你真会,怕你把我的厨房炸了,我要留下来。”
他要帮江行雪的忙:“之前我同学常常过来开研讨,直接买了菜在这里做一桌,配料在柜子里都有。”
江行雪穿了条嫩黄色的围裙,格子花纹上绣了一个粉色大爱心,本来他想穿蓝色的,那件绣着颗大星星,可被杜羡眼疾手快地先占去了,说Alpha沾到粉色会过敏。
他把油倒进锅,再把鸡蛋连着三颗在碗沿用巧劲一磕,流利地分开蛋清蛋黄,等油开始往外弹,他干脆利落把蛋清倒进锅里。
登时油珠子乱爆,杜羡躲闪不及,手臂上中了招,他忍不住“靠”了声。
除了用具差别极大外,其余的对江行雪来说并不陌生,他拿起铲子把蛋清翻了翻,再掌心朝杜羡摊开。
他道:“大少爷,麻烦给我把饭盛出来。”
饭早已煮好,杜羡端给他,江行雪问:“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上次锅被同学弄坏了,这个新买的就用过一次,拿来热泡面。”杜羡说。
江行雪笑:“你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进厨房。”
杜羡抱着胳膊:“彼此彼此。”
一个不会用灶,一个不会用锅,两个人凑一起正好。
蛋炒饭闻起来很香,再冲泡了一大碗紫菜汤,今天总算不用再麻烦物业和饭店。江行雪握着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杜羡,就差把“求表扬”三个字说出来。
然而杜羡矜持了尝了尝,只给了句:“再接再厉,下回可以再多放个鸡蛋,这儿的好碎啊。”
江行雪态度恶劣:“爱吃鸡蛋干脆白米饭拌炒鸡蛋好了。”
“放不放?”杜羡说。
江行雪咬咬牙,说,“放。”
“想不想去哪里玩?”杜羡道。
江行雪不好意思了,奖励怎么来得那么快。他客客气气:“去哪里比较方便?你想去哪里?”
“去哪里都不方便,我想睡觉。”杜羡不和他生疏。
江行雪刚才只是随便礼貌一下:“我想坐摩天轮!”
杜羡一本正经点点头:“行,我们去电玩城。”
江行雪:“……”
虽然不知道电玩城是什么,但感觉里面肯定没有摩天轮。
不出他所料,这个地方在室内,人比游乐场少多了,都分散开来,专心致志地盯着他们眼前的游戏机。逛下来不需要多少时间,非常适合懒得走路的人待着。
杜羡买了堆金币,和江行雪说:“不开心?”
江行雪在家憋久了,其实去哪儿都可以。他道:“开心的。”
他站在街头,连广告屏幕都可以新奇地看个半小时,何况娱乐场所。
这里到处是他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他指着娃娃机说:“你可以抓这个吗?”
杜羡把金币全给他,靠在边上看:“自己来。”
江行雪投了两个币,机器发出轻快的音乐声,他小心地握住手柄,谨慎地操纵着里面的爪子。
在搭到娃娃的那一瞬间,江行雪眼睛一亮,邀功似的给杜羡递眼神,可惜事情不如他已,爪子松松垮垮地收了上去。
杜羡无所谓,他没打算带着一袋子玩具回家,单纯陪着江行雪出来转转。如果一直把人放家里,估计对方永远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
可这娃娃机激起了江行雪的胜负欲,他连着试了五次,都是沾了边却没拿到,咬牙切齿地捏了捏拳头。
接下来又重复了五次,依旧毫无所获。
“这娃娃机是不是被做了什么手脚。”江行雪开始猜测。
杜羡泼冷水:“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找别的理由。”
江行雪不服气:“那你来!”
这话一放,杜羡站正了走过来,让江行雪让出位置。他个子太高了,弯下腰握住手柄,然后微微眯了下眼睛,应该是在分辨那个玩具比较好拿。
他刚才倚在娃娃机上看江行雪屡屡失败而偷笑,现在又自信满满地扬起了嘴角,模样仿佛翘课出来的大男孩。
大男孩手段了得,杜羡轻而易举把其中的小熊给拎了出来,机器发出了“恭喜”的声音,惹得边上的两个女生都在看他。
江行雪惊讶地看小熊掉落出来,被杜羡提着耳朵再捏在手里。
顺顺利利拥有战利品,如今数落得更顺理成章了,他说:“笨蛋。”
江行雪无话可说,他狐疑地再试了几次,还是老样子。于是他谦虚地向杜羡取经,杜羡回他:“多补补脑。”
接二连三受挫,江行雪干脆放弃挣扎,换了一个游戏。
不知不觉消磨了一下午,把金币全部花完,正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点。他临走前多次回望那个娃娃机,想要小熊,又扭头盯着杜羡手里这个。
杜羡故意不给他,想吊着他一会:“想要的话自己抓。”
然后江行雪觉得自己抓等于浪费钱,垂头丧气跟在杜羡身后。他们来到一家早已预定好座位的餐厅,一落座,服务生开始倒气泡水和上前菜。
无精打采的江行雪看着面前摆放的刀叉,心道:完了,不会用。
之前被杜羡嘲讽了几句,这下即将再挨找茬,江行雪不乐意,装作没胃口的样子,一手撑着头,对面前的菜肴无动于衷。
杜羡瞧他不对劲,问:“你在生气?”
江行雪道:“啊?我没有。”
杜羡见他用手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刀柄,心里了然:“我让服务员给你双筷子吧。”
“不、不要!”江行雪立马拒绝,这样多丢人!
再拖下去杜羡真有可能这么做,而且他没有要教自己用的意思,江行雪只好收起小脾气,照着杜羡手上的姿势,别扭地握住那两件东西。
拆块羊腿拆得累死,江行雪弄了大半天才吃到一小口,他隔着中间的玫瑰花和烛光,可怜巴巴看着对面的杜羡。
杜羡感受到江行雪的视线,抬起头看江行雪沮丧地坐着,揉着他纤细的手指,时不时瞧一眼自己。
他评价:“连肉都切不动,你怎么不投胎的时候找个豪门挤进去?”
说完,杜羡把盘子里的肉类全部切成小块。江行雪一动不动,偶尔眨眨眼睛,想反驳又想不出词句。
杜羡道:“豪门也不行,当公主吧,这架势是还要我喂你么。”
江行雪这才吃了几块肉,过了没多久,问:“这里洗手间在哪儿?”
杜羡给他潦草指点了一下方向,江行雪静悄悄地起身,杜羡对他不放心,要和他一起过去,两人并肩下了楼。
这家餐厅没多少人,昏暗的烛光里,偶尔有情侣的谈笑和私语,窸窸窣窣听不清明。因为光线太黑,江行雪不得不紧紧跟在杜羡身边。
一楼没有客人,杜羡在吧台边站定,抬了抬下巴,让江行雪看对面:“穿过庭院就到了,有指示牌的,我在这里等你。”
江行雪点点头,他不想让杜羡多等,匆匆走了过去。
杜羡望着他的背影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有哪里古怪。
可能江行雪在闷闷不乐,杜羡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话说得太过,无意之中把人伤着了?
好在江行雪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过了会应该会重新开朗起来。
不待他多想,江行雪撞上了这家店的玻璃墙壁,随着砰的一声,Omega蹲下身捂着自己的额头。
“……”杜羡终于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事实上,江行雪之前没有生气,最多只是失落,然而加上这件事,等于一天下来,自己被撩拨、被激怒、被打趣,此刻再受挫,丢脸丢了好几次。
再随和软糯的性格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江行雪快被气晕过去了。
杜羡上前去看他额头,讲:“你不要激动。”
江行雪缩在玻璃墙的角落,吸了吸鼻子,额头鼓出一个包来。
他摁着伤口,委屈得要命,道:“你是不是想离婚,要离赶紧离,我马上走。”
杜羡看江行雪那么倒霉,自己哭笑不得,蹲在江行雪旁边,示意要看看江行雪的额头,江行雪胳膊乱挥,不让他碰。
杜羡不容他拒绝,撩起江行雪的额发:“别闹,给我看看,撞傻了怎么办。”
江行雪躲他没躲成,嘴上抱怨:“我不和你好了!”
“回家给你涂点药。”杜羡道,抬手轻轻地摸过江行雪肿胀的伤口,“小小年纪,脾气那么大。”
江行雪僵着身子任杜羡动作,一抬下巴就能碰到Alpha的手腕。
杜羡在他的肿起来的皮肤边缘摁了摁,疼得江行雪龇牙咧嘴,不停往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
“疼不疼?”杜羡难得关心人。
江行雪赌气:“我不疼。”
杜羡无奈般轻笑:“我疼,我疼行了吧?”
江行雪对此不买账,急忙站起来要走,差点再和玻璃撞一次,晕乎乎地摸索到了门把手,他转身瞪了杜羡的一眼。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江行雪没再和杜羡讲过话。他一个人吃肉,一个人系安全带,一个人刷门禁卡,十分冷酷。
居然不提醒他这里的墙是玻璃做的!太过分了!
江行雪躺在床上的时候,怒火一分未消,气得把棉被团起来,把被子当成杜羡,往上面揍了几拳,闭上眼便睡觉。
人倒霉起来连周公都和自己作对,江行雪做梦做得乱七八糟,频频惊醒过来,再昏昏沉沉睡过去。
半夜里,他被杜羡给摇醒。杜羡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过来低头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