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立群反而受到了惊吓,赫然抬起头。
他眼珠浑浊,像看不清人,面带惊慌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迟疑地憋出声:“你……梁袈言?”
梁袈言轻声说:
“许教授,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再去买份饭。”
说着扣紧他的手,让他拿好钱别掉了。
许立群却是认出他后就变了脸色,忿忿地用力抽出手,钱也甩到了地上。
像是生怕再被触碰,他立刻用力用另一只手握住刚才被塞钱的手,鄙夷地上下打量梁袈言,冷笑:
“你怎么在这里?哼,不过一条连学校都呆不下去的流浪狗……我用得着你来可怜?笑话!”
梁袈言看了他一会儿,跟着蹲下来。
他一蹲下来,许立群又谨慎地向后挪开两步,盯着他目光警惕。
“许教授,不然我先送你回去?”
梁袈言想帮他先捡起饭缸子,但许立群比他动作更快,直接一把抄起饭缸,然后以超乎想象的敏捷站了起来。
只是因为他蹲得太久,起身太快,重心不稳身子就有点歪,眼看着要往后仰。
梁袈言赶紧站起来扶住他。
终于稳住身形的许立群避之不及地用手把他赶开:
“走走走,还来劲了!”
梁袈言看看他,只好再次把钱递过去:
“许教授,那你先拿好这些……”
“哈,我支付宝里两百多万在那儿存着缺你这点钱?”许立群蔑视地瞥了眼他手上。
在食堂里还言行迟缓,见了他倒一下精气神全有了,跟打了鸡血一样情绪激动,语速越来越快:
“你也不看看,我许立群多少年前就在B大当教授了。多少外面单位请我去讲座开班写书啊呀这这那那的给我塞钱我都没去。不屑,知道吗?现在轮得到你?嘁!你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我清楚得很!你当初那东古语还是跟我学的,哼,现在人五人六的还可怜起我来了?妈了个XX,真能把自己当回事!”
他声音渐大,也渐渐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梁袈言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任他说的那些左耳进右耳出。
他只想着许立群越这样他越不能一走了之,得想个什么办法赶紧把人送回去。
“许教授?”
忽然传来个呼唤。叫唤的人从家属大院那边来的,大概远远看到他在这儿站着,所以远远就叫了。
梁袈言扭头发现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姐,长相打扮都很朴实。
那大姐行动利索,脚步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跟前。看看许立群又看看他,小心询问:
“许教授这是,怎么了?”
许立群看她一眼,摆摆手:“没事,我没事。”
梁袈言看他们应该是认识,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大姐身上:
“请问您是?”
“哦,”大姐爽快地笑,“我是他家对面李教授家的阿姨。给李教授照顾他母亲,所以跟许教授也算挺熟的吧。”
“哦。”梁袈言点点头,也和善地笑起来。他当然知道许立群对门住的李教授,那是英语系的老教授。“我是,许教授以前的……同事,也是他学生。今天正好碰到他所以就……”
他照顾着许立群的情绪,尽量想把话说得圆满,不过大姐边听他的边看看许立群,看他听到“学生”那脸上就流露出洋洋自得,很快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笑着把梁袈言拉到一边:“许教授他是,又犯糊涂了吧?”
梁袈言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模糊地点点头,老实承认:“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大姐拍拍他手臂,爽朗大笑:“没事没事,我见多了。放心,我送他回去。”
“那太好了。”梁袈言如释重负。他看大姐是个热心肠的爽快人,于是把手里的钱也一起给她:“他饭打翻了,这些您拿去,给他再买份饭,剩下的让他拿着,行么?”
大姐看了那钱,也不推辞,点着头直爽地接了:“行,小事。我到时给他放他抽屉里。”
梁袈言高兴起来,立刻又拿出电话:“那麻烦您再把我电话记一记。我在外地上班,万一他还有什么事,有需要,您给我打电话通知一声,可以吗?”
大姐看他斯文俊秀,第一眼就很有好感,反正许立群就在他们对门,随时都能看到,有事通知一声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两个人客客气气地互相存了电话。
梁袈言最后看着大姐很有法子地把许立群哄回了家属大院,心里的大石才落了地。
出了学校,他找了家附近的小饭馆好好休息了一会儿,吃了饭,又买好了票,终于可以向车站出发。
其实在B大遇到的这些人和事,他都想马上给少荆河打个电话告诉他。可是还是生生按捺住了。
为了游戏进程,他得忍住。
这样等到他们见面的时候,他除了能得意地宣称自己也同样走完了少荆河的荆棘之路,还有满满一路的故事可以讲。
第二站其实在意料之中:
鱼村。
梁袈言在火车上过了一夜,披着晨光下了车,又坐上早班大巴。
到达鱼村的时候,是在中午。
这里交通不是那么方便,做不到当天来回,所以一到地头自然还是先直奔民宿。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还没到旅游旺季的时间里,民宿竟然客满了。
虽然两年没见,但老板和老板娘还很记得他。
尤其是老板娘,一认出他就笑眯眯的,亲切地上来打招呼:
“哦,你是上次来过的老师莫,好久不见啊。”
“对,我是我是。”梁袈言也笑着点头,“好久不见,您家生意兴隆呀!”
“嗬嗬嗬嗬,”老板娘现在连普通话都比以前好了不少,手背掩住嘴,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不见外地挥了下手,“听讲现在有个什么游戏,以我们这里为背景,搞得一下子来了好多年轻人,拿手机到处拍。所以生意还阔以咯!嗬嗬嗬嗬。”
“是吗?”梁袈言有点没想到。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确实进出的都是年轻人,手里都攥着手机。
就连现在大堂的角落里,也坐着一桌四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脑袋凑在一起,桌面上摆着四台手机。他们对着本小册子还是什么,悉悉索索地在讨论。
他不禁奇怪,难道少荆河他们的AR版已经推出了?
也没等他细想,老板娘的话拉回了他的注意力:“但是哦……”
“嗯。”他赶紧回头。
“所以现在就没滴空房间咯。”老板娘有些歉意地说,“现在后面要来滴人都是先打电话来预约。他们那个游戏公司帮我们打滴广告蛮好……”
老板娘一脸歉意和为难,让梁袈言不得不开始正视可能真的要无处可去这个问题。
照说老板娘他们这样热情实诚的店家,看在“老客”的份上来再怎样也会帮个忙,现在说没有,那估计就真的是挤不出来了。
梁袈言完全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少荆河他们的游戏才刚推出这里就火成这样。是以他也毫无预案准备。
“那……”他旅行经验不多,有些着慌,“那不然……”他再次左右看了看,忽然就看到了大堂角落里的那张旧木沙发还在。“不然我今晚在那儿凑合一晚也可以。行吗?”
“那里呀……”老板娘看看那张沙发,还是有些为难。但这个为难是出于让梁袈言落得要睡那里的不好意思。
这时柜台里的老板凑过来,照旧操着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
“要不然这样,村长家应该有空房间。反正你和他也认得,还蛮熟,我给他打个电话,他肯定高兴让你过去。”
梁袈言一听,赶紧摆手:
“不不不不,不用不用。”
鱼村长何等样的热情,他光想起那个所有老师陪着他喝酒的晚上,就头皮发麻。
他赶紧指着沙发:
“我我我还是睡这里。我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包,这里就很好了。我按正常的房间价格算给你们,好吧?”
“那朗子阔以?”老板娘不赞同地连连摇手,“一张沙发哪阔能收你一个房间的钱?传出去我这里成黑店咯。”她说着说着话音突然中断,望天想了一下,“等哈嚯,嘶,我想起好像还有张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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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152章
她匆匆走进柜台,把住宿登记簿拿出来翻了翻,很快说:
“是滴是滴,”她抬起头,“还有个房间是双人房,但只住了一个人,空了张床,你看你愿不愿意。”
“啊?”梁袈言没想到还能这样。
老板娘以为他没听懂,努力用普通话耐心给他解释:
“是这样滴哈。因为现在我们这里咧,一下子来了太多人,很多都是大学生啊这种年纪都差不多滴。他们刚开始来滴时候咧,也经常像你这样没有空房间。后来他们就提出可以拼房。反正就是住一晚两晚,只要先住进去滴那个同意就得。他们讲外面有个叫青女--”
“青旅。”梁袈言帮她解释。
“啊对,就是那个叫青旅的旅店也是阔以这样住滴。他们讲那个旅店很有名,很多人都这样住过。后来我看他们这样说,就让他们这样住了。所以你看你愿不愿意跟这个人拼一下?”
梁袈言没想到年轻人果然就是有活力,这么快就把青旅的春风吹进了偏僻的小鱼村。
不过他还没跟陌生人拼过房,说实话内心自然还是犹豫。
“那个人,是男是女?就已经住进去的那个?”
老板娘啧了声,要笑不笑地拿眼睛白他:
“当然是男滴啦!女滴我会这末问你呀?如果是女滴,她同意我都不能同意!我们家不是那种店!”
梁袈言哭笑不得,很想解释一下,但又怕越描越黑,只好干脆点了个头:
“那那好吧,您问问看那个人方不方便让我去拼一下房。”
“好滴,你等下哈。”
老板娘这才欣然拿起座机,照着登记簿按了号码。
“……喂?诶诶,你好你好,我这里是--对对,我是老板娘。是这样滴,你那房间不是还有张床空着嘛?现在有个客人来咯,没得其他房间咯。他是个大学老师,他想跟你拼一间,你看阔不阔以?……哦哦,好滴,那我晓得了。好,……再见,晚点见。”
她放下电话,又对梁袈言高兴地连声说:“阔以!他讲没得问题。”
“那好。”反而梁袈言自己想着拼房这事,还有些不自在。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那……现在可以,上去?”
“哦,那还不得。”老板娘又遗憾地摆摆手,“他现在人在外面,他讲最好等他回来了你才上去。他好多东西还放在房间里头……”
梁袈言一听也赶紧点头:“也对也对。那……”他左右看看,“那我还是也先出去走走。等他回来了您给我电话。”
“好滴好滴。”
老板娘满口答应,热情地给他做了入住登记。
梁袈言虽然还没能进房间里去,不过幸好他一路坐车基本都是睡过来的,到了这里精神其实还挺好。
他只是爱干净,先去洗手间认真洗了把脸,才清清爽爽地背着包又出了门。
上大巴前他在市里吃了些东西,还不太饿。于是只喝了几口水,按照提示去找第一个打卡地点。
然而第一个地方的提示就很奇特:
“找一只在水上的鸭子。”
梁袈言对着那行字,蹙眉苦想:鸭子?……上哪儿找鸭子?……水?哪儿有水?
想了半天,他猛然想起:啊,那不是--
他不得不又转身往村口走。
可是很快他发现,在鱼村和在B大很不一样。在这里他有同路人。一前一后有两三个年轻人也跟他一个方向。
他不禁开始嘀咕,心想少荆河不能这么图省事,把他当初的惆怅之地统一都设成了打卡点吧?
当然,村口本来就是个大方向,人家出村也是往这儿走。
所以他们三拨人走着走着,他就看着前面那位在第一个岔路口左拐,拐上了村舍小路。
他心下一松,暗道“还好”,自己泰然走过了那个路口。
可正当他要下坡道,就听到后面传来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