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荆河对他含笑:“我是羡慕,听不出来吗?”
“哦--”还没等傅小灯反应,走在前面的两个男生,杭峰和王航熠一同回过头,指着他鬼笑着起哄,“我们也羡慕!”
路萌被闹了个大红脸,羞不自禁地一跺脚:“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池春燕用肩膀杵她:“你们才是,差不多就得了,要殃及池鱼到什么时候?小灯你还不赶紧过来哄哄,我们这两天被你们折腾死了。”
“谁折腾你们了?”傅小灯瞥了他们几眼,故作无可奈何,嘴角衔着笑,走到路萌身边。
剩下四个人立刻很有默契加快脚步往前走,和他们拉开距离。
池春燕对少荆河比出大拇指:“可以啊荆河师哥,昨天还担心你不适应,今天三两句话就把问题解决了。”因为跟少荆河也熟了,于是也拿手肘杵杵他,乜着眼,“这么厉害,以后我要跟着你混了。”
少荆河就笑,也没接话。
杭峰这时凑过来说:“诶,我们想去那个卑罗祠堂看看,你们去不去?一起吧。”
“卑罗祠堂?”池春燕好奇,“是不是老板说的那个?”
“对对对!”王航熠连连点头,又看向少荆河,“去不去?”
他们四个人不知不觉就围成了一个圆,头都往里凑。
池春燕低声说:“老板不是说最好不要去吗?不太好吧。”
这个名字也提醒了少荆河的记忆,他看看那三人,问:“是不是有什么忌讳的一个地方?祠堂不是通常……”
“就放先人灵位,宗祠开会的地方。”杭峰说,“老板他们是本地人,可能以前喀特人和本地人打起来的时候用了点手段,不然你想祠堂是放祖宗牌位的地方,活人能跑,祠堂是跑不了的呀。喀特人本来就会巫术,想法子给当地人留下点阴影也很正常。久而久之,那地方就最安全没有了。不然你看这村里的老建筑早被拆得七七八八,单剩了那座明代的祠堂就是没人敢动。很牛了!”
“对啊。”王航熠说,“反正难得来嘛,你们要是不去的话,那就我们自己去开开眼了。”
池春燕毕竟是女生,有些迟疑,不由看向少荆河。
少荆河这种强到没朋友的唯物论者,大半夜黑漆漆的池塘边在他也就是能让自己冷静的地方。怪力乱神之说在他心里根本就不扎根,他没马上点头答应的原因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这种小村子里民族风格浓郁的老建筑未必有什么看头。毕竟老建筑他也见过不少,刚开始结合文化习俗看着觉得有意思,但看多了也就那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小村子,除了这些东西那也没其他什么可逛的了,毕竟人家不是旅游村啊,并没有开发了若干个景点等着你去看啊。
“去吧。”他回应池春燕,点了头。
“走!走!”其他两个男生高兴了,立刻转身领在前面。
池春燕不免还是担心,在后面叫:“哎,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杭峰回头笑:“其实昨天傍晚我们就已经去过了,里面有点黑,所以在门口看了一点,没进去。放心,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少荆河也便点点头,拔腿跟在他们后面。池春燕跟在他身边,眼光迟迟疑疑地瞟向他,有些害怕:“荆河师哥,待会儿我跟着你,你、你罩着我点啊。”
少荆河对她一笑:“放心。你跟在我旁边就行。”
池春燕又往后看了一眼,傅小灯和路萌这会儿不知是好了还是没好,只顾着说话,倒是还跟在后面。看样子是被带着去哪都行,只要不打扰他们就行。
果然并不多远,很快就远远看到了一座四四方方的门脸座落在前面,少荆河跟着杭峰他们到了跟前,回头眺望,从这儿都还能隐隐约约看到民宿的小楼。所以如果真有意思的话,他晚上可以带梁袈言也来看看。
说起梁袈言,他就有目标了。
现在他先出来四处看看,找些有意思的地方打个卡,等梁袈言空了就带他过来走走,散步也散得有名目。
大概是为了和当地人的祠堂区别开,卑罗祠堂并没有汉家常见的飞檐挂角,整个建筑都四方匡正,从门外看进去里面深幽晦暗,看着确实在气势之外也透着一股神秘阴沉。
正门上门槛及膝,只有门框并没有门,不知是本来就没有,还是年久物化,渐渐就任它空着,干脆没有补。
两个男生在前面打头阵,池春燕和少荆河紧随其后。盛夏的正午时分,跨过高高的门槛,扑面就是一股阴冷清凉的气息。池春燕不由自主就又向高大的少荆河靠近了几分。
正庭院中,挡在门前的自然是照壁。八字形的壁身青砖铺成,上有壁檐下有基座,横排出两三平米的见方,上面四个阴刻大字“喀人祠堂”,字里填了金漆,想来后世不时都有修补,所以现在看去也就略有斑驳而已。
杭峰两个男生在照壁前看了看,又拿了手机出来拍照,完了很快又好奇地绕过影壁往里走去。
少荆河跟在后面。池春燕终于忍不住转身跑去拉了路萌:“你们跟紧点,不然掉队了!”
路萌和傅小灯根本不明所以,自顾说着话就被他们带到了这里。莫名其妙跟进了大门,傅小灯抬头一看那青砖照壁,顿时觉得有些吓人。
“这儿……”他四下看着,渐渐有点不安,“你们来这儿干嘛?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然而池春燕挽上了路萌,自觉终于找到了个更稳妥的伴,再傍着少荆河,顿时安全多了,很快三个人左顾右盼地就转到了后面,只剩他一个在前面东张西望。
“哎,等等我!”傅小灯着急,连忙绕过去。
结果绕过影壁他再一看,面前只有一座阴森庄严的高门大屋,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第58章第58章
“哎--”
傅小灯又叫了声,声音里不自觉夹杂了些颤音。
回答他的依旧是空荡荡的回声。
他站在正屋门前,小心翼翼地往里瞅,大屋肃穆庄严,青砖石瓦灰朴古拙,在历史的尘埃间那些青灰泛黑的墙砖像一张张冷漠苍老的脸,无声地俯瞰着在他们脚下来来往往的人。
空荡荡的大厅里正面是一幅巨大的天神像,这像与整间厅堂齐高,立地顶天的巨大,却只是勾线白描,并未上色。而且也因为年代久远,线条褪色,佛像从远处看并不能看得十分明晰,非得站在门前朝里仔细一瞅,才能发现这里立着幅如此巨大的画像。
而这天神的面貌与平常庙宇里的又有不同,竟是一半男一半女。左边怒目金刚,锦袍玉带,高擎金刚杵;右侧妖娆女仙,袒胸露臂,指搭如意诀;生生就像是两幅画像被劈开了两半,各取一半拼合成了眼前这幅。但画工了得,所以整幅画看下来并不真见拼合突兀,只觉得线条流畅,融合自然。奇异而美丽。
这位天神头顶日月星光,身遭脚下盘旋的是袅袅彩云,又伴以蝠芦莲如各数吉祥物件,正是有中有西,不男不女,该有的意头、该照拂的人群那是一个都没少。
然而这天神如此巨大,又阴森光黯地立在祠堂正中,此刻落在傅小灯眼里,再和上屋里冰凉湿冷的空气,他哪还有半分欣赏的兴致?
况且那些人都去了哪里?是故意开他玩笑还是怎么……他站在门槛前只觉得两股战战,心惊肉跳,但又怕他们正躲在暗处,如果表现得太脓包,那路萌更要看不起他了。
“杭峰!路萌!”他站在门前鼓足勇气一个个叫,“池春燕!王--”
他的声音在空寂无人的大堂里回荡,越叫尾巴上的颤音越明显,叫到王航熠的时候,他忽然一拍大腿!--妈的直接打电话不就完了?!
赶紧掏出手机,他拨了通话记录第一个,正是路萌的电话。
很快手机铃声传来,听着就在前面,他顿时松了口气,也不怕了,循着声音跨进了正屋大厅。
进来了才发现,其实屋子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不过是他刚才在最光亮的正午阳光下,往无灯的室内看自然都会觉得黑咕隆咚,加上这屋子又宽敞幽静,神像又如此诡秘异化……
说到神像,也多亏有铃声指引,他绕到后面,才看出原来这画壁也不是厅堂的最里那块墙壁,而是矗立在大厅中央靠后三分之二的地方,并且虽然高大,但依然算是块影壁,绕过它原来后面还有个门。
从这个门望出去,能看出整个祠堂是个三进的院落,正堂之后,还有个□□院,同前面一样是三开间的结构。但这□□正中的屋子却是装了门的,还是扇相当现代的防盗门。门上贴了块铁牌,蚀刻八个大字:“先人灵位,闲人勿扰”。
这样整体看来,这个卑罗祠堂可说是不中不西,又古又今,不限男女,笑迎八方,端端是多种风格大联欢,颇有点来自明代的蒸汽朋克的意趣。
傅小灯当然对灵牌堂并无想法,他只想找到那几个人,哪怕一个也好。
路萌的手机一直在响,也近在眼前,但一直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傅小灯急了,眼眶急得湿润,又拨了一次,这次听着铃声仔细找,终于在后院两棵看门大树的树下草丛里找到了那只孤零零的手机。
“路萌--”
拿着那只手机,环顾四周,老树灵堂孤家……抬头一望,天苍云淡,都在四角围墙之外,傅小灯心惊胆寒,终于按捺不住泪飙于眶,撕心裂肺地喊破了喉咙--
“哈哈哈哈!”
杭峰和王航熠两个,抱着肚子从不知哪个角落滚出来,跺着脚爆笑,腰都直不起来。
“你们--”
眼泪都流了一滴的傅小灯这下气个半死,脸红脖子粗地指着他们,挨个上去爆锤。
“你们有病啊!”他的吼声惊天动地,妈的眼泪又要出来了!
“哈哈哈,”杭峰边笑边躲,指着他的眼泪叫王航熠看。
王航熠早跑得远远的,学着他叫:“路萌--快来救我--人家好害怕呀!”
“哈哈哈哈--”杭峰抱着肚子跪到了地上,笑得拍地。
傅小灯低咒一声,四下里找砖头,准备拍死王航熠。
“好了好了,”少荆河也出来了,拦在傅小灯面前安抚。他也笑弯了眼睛,但硬憋着没笑出声,只说:“大家开玩笑的,你先消消气。”说完又转身对那俩说,“差不多得了啊,不然晚上有你们受的。”
王航熠这会儿也慢慢过来了,但还站在安全距离外,往傅小灯瞅了一眼,惊诧莫名:“哎呀,还真哭了呀!”
傅小灯气得指着他,咬牙切齿地骂:“XXX王航熠!还说是兄弟,回去信不信我弄死你!”
别人也就算了,王航熠是他亲生的同班同学,两人一起负责项目数据的建设和维护。在这一堆文科生外语系里就他们两个理科生,可说是相依为命。所以现在傅小灯对他的背信感特别强烈,真是要气得爆血管。
“哎呀,开玩笑嘛。”这时杭峰也爬起来了,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也上来当好人,“好了好了,对不起嘛,晚上我把王航熠剥光了,给他捆上柴火--”
“鸡毛掸子--”少荆河在旁边加码。
“鸡毛掸子,”杭峰掰着手指头数,“还有那什么,玻璃渣子,煤球……什么锋利捆什么,亲自给你送回房去请罪。你让他跪着玻璃渣,拿煤球涂他,拿鸡毛掸子抽他,拿柴火点他,怎么高兴怎么来,好不好--”
王航熠从后面一脚踹飞他:“明明是你出的主意,黑锅全我背?你先找块玻璃渣地跪着,我先弄死你得了!”
杭峰被他踢了正着,转身就朝他追打过去,忽然少荆河大叫一声:“好了,大家先别闹了。”他伸开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路萌和池春燕呢?”
“哎,对啊!”杭峰和王航熠停下来,傅小灯脸色又变了。
“她们没跟你们一起吗?那这手机--”他手里还握着路萌的手机。
杭峰说:“本来是在一起的。你打电话那会儿我们让她把手机随便丢哪儿,然后大家就各自躲起来了。对啊,她们躲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出来?”
几个人赶紧分散开去找。后院说大不大,就这么点地方,能藏人的地儿也就那么几个犄角旮旯,他们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杭峰还估摸着她们是不是趁傅小灯进来的时候借机跑到前院去了,于是还去了前院找。
很快王航熠叫了一声:“哎!这儿呢!快!快来!”
几个男生立刻围了过去,结果就在后院里,正堂后墙的一个墙根边上,他们竟然从墙缝里听到了路萌和池春燕的呼叫声,透着砖墙传出来,沉闷极了,不仔细听都发现不了。
“哟,这怎么进去的?”
大家脸色都变了,两个女生显然急得更厉害,说话都带了哭腔,到底怎么回事她们自己都不清楚。于是外面的几个人赶紧四下找,看是不是有特殊的凹陷、扳锁之类的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