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让他们三个人挂,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挂,可以达到同一个大伙想要的效果。
赵研很不理解蒋海为什么这么兴奋,他说:“我说我不是,你信吗?”
正自沉浸在自己脑补剧情中的蒋海没听明白:“什么?”
赵研:“我说我不是gay,你信吗?”
蒋海很给面子:“不信,我相信群众的眼光。”然后目光掠过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刘立,戳了戳坐在他对面表面看起来事不关己,实则支着耳朵听八卦的陈向东,“东子,你信吗?”
在这个宿舍里,就陈向东和刘立关系好,因为陈向东学习好,高考分数全班最高,刘立有点上赶着的意思。
陈向东觉得今天的赵研有点淡定得不像他:“赵研的意思是,他说什么你都不信,又何必问。”
蒋海:“东子不愧是学霸,牛!”
赵研刚才在弄铁丝,现在才开始挂帐子,深灰色的帐布,没有一点花色那种。
蒋海又凑过来:“哥们你这是干什么?真拿自个当女人!”
“挂帐子,我挂了,你们就不用挂了,方便。”赵研平心静气地说。
下面椅子上坐着的陈向东闻言抬头看过来一眼,他正想着下午去买个帐子挂上,这边赵研就挂上了,见鬼了!他总觉得今天的赵研哪哪都不一样,仔细一看还是那个人,只不过剪了头发。
神经大条的蒋海见赵研心平气静不见生气,越发蹬鼻子上脸,想办法满足自己爆棚的好奇心。
“话说哥们,你药都下了,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吗?不可能吧,至少该看的都看到了吧,颜城的那个……到底大不大?”
上一世赵研可没听到这个问题,因为他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后,就一个人跑出去了。他当然不是去找颜城问个明白,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顾影自怜去了。
赵研还没有说什么,他斜对面床上睡着的刘立皱着眉头砸过来一个枕头,刚好砸到蒋海头上,伴随着睡意浓厚的咆哮声:“叨叨叨叨叨,就你他妈会说话,睡个觉都不安生,滚老子!”
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这边继续睡。
蒋海接住从头上掉下来的枕头,做了个砸回去的动作,却没有真的砸回去,只对着刘立的后背比中指,枕头还是规规矩矩放到刘立的椅子上。
蒋海不敢惹刘立。有一次蒋海在宿舍里对陈向东说刘立的坏话,说他沉迷游戏,被推门而入的刘立撞个正着,刘立二话不说就飞起一脚踹向蒋海,当时站着的蒋海被踹得坐到地上半天没起来。
赵研挂好了帐子,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其实宿舍里的人好歹一起离家生活了快半年,情感还是有的,话说得还算含蓄。外面的人,比如颜城的追求者和追随者,可不会这么友善,就像今天早上打他的那几个人。
赵研撩开一角帐子的下摆,探出上半身在下面的书桌上捞了本书上来。
宿舍里用的是组合床,下层是书桌和衣柜,上层是床面。
捞上来的是一本生理学,这个学期快完了,他的书上做了不少笔记,字体娟秀,像女孩子的字,是他当年的笔迹。
赵研伸手轻轻抚摸着这些娟秀的字迹。
他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学习任务本来就重,可是上一世他忙于四处打工赚钱,加上这次事件对他的影响,他的成绩一直不好,勉勉强强混了个毕业。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陈向东和蒋海出去吃午饭了,刘立还在睡。
赵研下来在宿舍的卫生间洗了个澡,他的胸前、腹部和腿上有很多青紫瘀伤,特别是腹部的那一片很严重,隐隐肿了起来,都是早上被那几个人打的。
洗完澡出来换上新买的棉衣,将早上穿的那一身沾了很多黄土的衣服洗了。
赵研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拍了拍刘立的后背,说:“我出去吃午饭,要不要给你带?”
刘立躺着没动,嘴里说道:“盐煎肉盖浇,回头给你钱。”
赵研想,他这句话肯定是闭着眼睛说的。
走出了门,赵研又倒回去,从床上拉下来一条黑色的围巾围到脖子上。不是天气太冷,只是他想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免得惹来不必要的恶意。
他现在可是名人,臭名昭著!
吃了午饭,把刘立的那份给他送上去,提醒他起来趁热吃。
那份家教的工作泡汤了,根据上一世的记忆,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机会过几天也会被人搞没。说是勤工俭学,实际上就是在图书馆打扫卫生。
至于怎样被搞没的,赵研的记忆很深刻,辅导员说他不符合申请勤工俭学的条件,因为他……败坏学校风气。
赵研想趁着星期天,得出去找找兼职,他在饭店洗盘子的工作是下午六点半开始,还有很长的时间。
本来要走北门,他在路口犹豫了下,拐去了西门。西门内有一片梅树林,他想去看看梅花有没有开。
他在T大生活了五年,但他从来没有注意过梅林的梅花几月份开放。在这五年里,他就像一个蛹,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茧中,除了茧内的方寸之地,他看不到茧外的大千世界。
梅花已经开了,香味很浓郁。赵研在梅林里听到不远处的学校会展中心内传出的音乐声。
他想起快到元旦了,会展中心里正在为元旦文艺汇演彩排。颜城钢琴弹得很好,08年的校元旦文艺汇演有他的钢琴独奏和一个伴奏的节目。
……现在,他会不会就在里面彩排。
不想再作茧自缚的赵研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的脚,走去了会展中心。
第3章
会展中心演播厅内人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前面基本上都是学生会的人,后面是看热闹的观众。
赵研找了个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坐好,虽然座位是阶梯的,但前排的椅背很高,只露出他的脸,他拉高围巾挡住下半张脸。大家都目视前方看舞台,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个时候,舞台上正在彩排一个小品,表演的人他不认识,表演的内容他也觉得很无聊,周围的人却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坐下不到半个小时,他就看到了颜城。
颜城穿着上午的那身衣服,米白色羽绒服和蓝色牛仔裤,显得身高腿长。这次终于看到了正面,赵研有点不习惯自己的好视力,隔着这么远,他甚至能看到颜城的眼睛和鼻头有点红,就像是感冒了。
这张年轻的脸和15年后财经频道知名企业家的脸在赵研的眼前不断重合分离,分离重合,……
颜城的眼睛很漂亮,大眼睛双眼皮,长而卷曲的睫毛,眼尾上挑,笑起来时比他刚才看到的梅花还要艳丽,让他想起家乡夜空中的星星。
赵研看着灯光打下的舞台上,颜城从幕后走出来,笑着向台下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坐到灯光下的钢琴前开始弹奏。
他闭着眼睛十指翻飞,如水的琴音流泻而出。
赵研开始不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直到很多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才知道这是贝多芬的《月光》。
在这如水的琴音里,赵研靠着椅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彩排还没结束,舞台上已经看不到颜城的身影。
他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促不及防迎面碰上颜城和他身后的几个人。这几个人中包括早上带头揍他的那个人和上午跟颜城一起去餐厅吃饭的那个青梅竹马。
早上带头揍他的那个人人高马大,穿了件屎黄屎黄的衣服,这个颜色的衣服衬得他的脸色仿佛都带上了屎黄色。赵研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叫刘国华,是校学生会体育部的。
刚才睡觉时脸上的围巾滑到了下巴底下,赵研走出来时也没有想起将围巾拉上去遮住脸,所以就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上一世赵研并没有在这个下午来到会展中心,更没有这样碰到颜城。
赵研低头敛目,想当做没看见绕道走过。经过刘国华身边时,突然被重重推了下,赵研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他腹部被这个人踢的伤还在疼。
刘国华逼近他,手指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肩膀:“你来这里干什么?”
赵研抬起一只手指向演播厅,声音一点也听不出害怕的意思:“看彩排。”
“不是让你离阿城远一点吗,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故意找打?”刘国华语带威胁。
“我只是来看节目。”赵研扭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太阳已经开始西斜。
刘国华:“看节目?!你当老子是傻的,我看你分明就是欠揍,早上老子还是太心慈手软打轻了。”
“他就是那个赵研?”颜城的青梅竹马走过来指着赵研问。
刘国华:“就是他。”
语音刚落,青梅竹马就一个耳光抽过来,打在赵研脸上,嘴里骂道:“不要脸。”
赵研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白皙的脸上立马起了个五指山红印,从侧着脸的这个角度,他刚好看到颜城的脸。
颜城的脸上带着冷漠和微微的不耐烦。
赵研转回头揉了下被打的那半边脸,抬起头看着颜城说:“我在君悦饭店兼职洗盘子,昨天晚上代替一个急着上厕所的服务生去包厢送菜,见到了你,其他的事我没有做过。”
颜城没有说话,神色不明。
“我不计较是因为我不在乎,但你们不要太过分,”赵研看向刘国华,继续说:“小心我找警察告你们名誉诽谤,人身伤害。”
“你要告我?!你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逼,你有钱……”
颜城一个不悦的眼神扫过来,制止了刘国华未出口的下半句话。
其实颜城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天有人为元旦文艺汇演拉到了赞助,学生会的一伙人去君悦饭店庆祝。快散场时他就莫名其妙□□焚身了,市长家的大少爷何曾经历过这种事,他当场就摔了杯子。然后回到自己校外的公寓里冲了半晚上的凉水澡。
今天早上起床就感冒了,头晕脑胀浑身酸软来学校彩排,才知道关于他和另一个他不知道是谁的人的流言已经满天飞了。
他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毕竟他曾经被不少没有眼力见的gay找上过。
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风云人物的颜城,对谣言这种东西再习惯不过了,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关注。
刚才见到赵研,颜城还是有点头晕脑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男人的嘴唇很好看。但只是一瞬间,就被他抛到脑后,以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一个男人产生过这种感觉。
赵研走出去好远,脑子里还是颜城的那张脸挥之不去,那张微微带着不耐烦的冷漠的脸。
他是西北大山走出来的孩子,自幼学习好,就是再苦再穷他妈也舍不得让他干农活,只让他好好读书,更别提会动手打他。
上一世,他太小不懂事,贫穷限制了他的眼界和想象力。
君悦饭店离T大不远,经常有T大的学生来这里聚餐或者改善生活。赵研在这里洗盘子,一天20块,一个月600块,从六点半到九点,两个半小时。
这对赵研来说挺轻松,他以前在家里也经常洗碗,又可以和上课时间错开。可是现在是冬天,虽然有专门的橡胶隔水手套可以戴上洗,还是冷,他的小拇指已经长起了冻疮。
六点半,刚好是饭点,君悦饭店迎来了它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段。赵研到的时候,后厨里已经堆了一摞需要洗的碗碟。
他套上围裙,站到水池边,戴上橡胶手套。先把盘子里的剩菜倒进底下的泔水桶内,再把盘子泡进放有洗洁精的水里刷一遍,最后再用清水冲干净。
这个活他上一世干了五年,虽说有十年没干,可哪个家里不洗碗,赵研几分钟就上手,找出了上一世刷盘子的节奏。
“小研,来啦!”一边炒菜的大叔刚炒完一盘菜,回头跟赵研打招呼。
赵研笑着应声:“郭叔好。”
郭叔是这里炒菜的厨师,菜做得好,人也很好,上一世帮了赵研不少忙,赵研直到毕业后,都一直挺感激这个人。
郭叔:“我家小子要有你一半就好喽,皮得很,眼看要中考,不好好学习,成天就吃喝玩乐,说也没用,我和他妈都愁,就怕以后是个没出息的。”
郭叔上一世也经常跟赵研提起他家小子,可是上一世赵研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回报下他。
赵研刷碗的手微顿,转身对着郭叔说:“郭叔,要不我周末给你家小子补课吧?”
郭叔眼睛亮起来:“成啊,叔给你开工钱。”
“不用开工钱,饭店不忙的时候,你教我做菜吧。没准哪一天,我就不用再刷盘子,可以当厨师了。”赵研笑着说。
他想帮郭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俗话说技多不压身,也许他真的学有所成了呢,兼职厨师总比兼职刷盘子好太多。
郭叔的眼睛更亮了,激动得差点把准备倒进锅里的菜倒火上:“成啊,叔这做菜的手艺也算是祖上传下来的,家里那小子,进了厨房就犯晕,一看就不是干这个的料,实话说,叔就缺个徒弟。”
郭叔的样子,结合上一世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电光石火间,赵研明白了。
其实郭叔早就有了收他做徒弟的想法,也许是碍于他是全国闻名的T大医学院的学生,怕他看不上自己这个手艺,就一直没有开口,也一直等着他自己开口。上一世,他让他等了五年都没等到。
九点钟结束工作,赵研的手被冻得通红,在郭叔炒菜的火上烤了一会才恢复点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