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自己抱了个火炉,没想到把你抱住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阮惜时的脸红彤彤的,好在天没亮,别人看不到,他结结巴巴地应道:“没有,是我自己醒过来的,倒是我有没有把你吵到,我睡相真的很差劲。”
陆择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说道:“还好,没有感觉到,你这么早就醒了吗?”
阮惜时说:“我习惯这个时候起床了,要做早餐,还要喂鸡。你再睡一会吧,我做好早餐了再喊你,你想吃什么早餐,面条还是粥”
早上起来有人问自己想吃什么早餐,这对于陆择来说确实是种新体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道:“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我应该不挑食的。”
阮惜时从陆择怀里起来,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他让陆择继续睡,自己却出去忙活了。
陆择听到木门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然后就听到了叽叽咕咕的鸡叫声,可能那就是阮惜时养的鸡/吧。
他从阮惜时下床后就没了睡意,仔细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听到阮惜时哄鸡群的声音,然后就是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
被窝因为少了一个人的温度,渐渐变凉了,陆择觉得被窝不够暖了,再躺下去也没有意义,就干脆也起床了,他有点好奇外面的场景。
他打开门,只看到一个并不宽敞的天井,南方的乡镇里,居民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格局,长长的一排房子,中间是住的地方,左右两边的房间是厨房和杂物房。
阮惜时家的天井圈了个地方出来,跟杂物房,或者可以说是柴房的一部分连接在一起,里面养了几只鸡。
陆择在城市很少见到活着的鸡,只有跟朋友们去什么农庄度假时,才偶尔见到一两只,所以这会他忍不住就靠近一些,隔着围栏跟里面叮食的鸡目目相对。
阮惜时在厨房里生火煮面条,听到外面有动静,他探头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只见陆择穿着并不算厚的旧毛衣,站在天井里看鸡,忍不住担心道:“陆先生,你还是回床上躺着吧,外面冷,你病还没好,别又吹感冒了。”
陆择倒不觉得外面有多冷,反而比室内还要温暖一些,可能是回南天的原因,他闻言走进厨房,厨房也很简陋,一个灶台,灶台上分布着几口锅,而阮惜时正中间那个比较小的锅里煮着面条。
他见状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阮惜时连忙应道:“不用不用,你快回屋里歇着,我一会看看有什么外套合适给你穿。”
陆择笑着说:“真的不冷,我总不能一直躺着吧,至少让我上个卫生间”
阮惜时才想起来陆择救回来后就没有解手过,那么长时间了,想来憋得难受,是他自己疏忽了,他一脸歉意地给陆择指路:“厕所在走廊最里边,那里有扇门,进去就是了,灯的开关在墙上。”
陆择谢过他,寻着路找到了卫生间,门是木门,陆择开门的时候做了好一会的心理准备,他以为他会看到粪坑尿桶一类的东西,没想到进去发现跟现代的卫生间差不多,有一个蹲的马桶,旁边放着一桶水,陆择环视一圈,没发现水龙头,估计是村里还没普及。
虽然设备比不上现代化的卫生间,但比传统的茅房强多了,陆择很入乡随俗地上了个厕所,然后去天井的压水井那里打水洗手。
阮惜时往面条里多放了一个鸡蛋,鸡蛋落入滚烫的面汤,很快就成型,变成一个白乎乎的荷包蛋。他煮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就将灶里的火转到烧水那口锅的灶肚,这样一来既不浪费柴火,烧热的水还能洗漱用。
他洗干净手,拿出两副碗筷,盛了两碗面,给陆择的那一碗面上下各卧了一个荷包蛋,他担心陆择吃不饱,营养跟不上。
陆择洗了手就进厨房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刚好看到阮惜时端面,他就主动上前接过。
阮惜时把属于他的那碗面递给他,叮嘱他说:“面还有点烫,你小心点端,吃饭的桌子在厅里。”
陆择点了点,端着面走回了屋里。
阮惜时家里的饭桌很小,就是很普通的四脚方桌,也不高,他跟他爷爷坐着吃饭都是勉强合适,但陆择身材高大,坐着个小矮凳在饭桌吃东西就显得有些憋屈。
好在陆择并不挑剔,他大大方方地坐在饭桌前,两条大长腿在桌子底下伸展不开,他就岔着腿坐,大口却优雅地吸着面条。
面条是普通的面条,市面上两三块钱一斤的白面条,换做以前陆择连见这种面条的机会都没有,第一次尝试,却莫名觉得好吃。
他把面条上面卧着的鸡蛋吃完,才开始吃面条,面条很快就见底,他才发现碗底还卧着一个鸡蛋,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阮惜时一眼。
阮惜时吃面条很斯文,小口小口地吸着,闭着嘴巴嚼吧嚼吧,看起来教养就很不错,陆择看他吃了大半碗面,特别注意他的碗底是不是也还卧着一个蛋。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阮惜时的碗底有蛋,倒是阮惜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见他看着自己吃面,阮惜时突然拘束起来,放下筷子问他是不是面不够吃。
陆择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已经七分饱了,吃完就够了。”
阮惜时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那就好,我不知道你的食量,下面的时候估着放的,幸好分量够了。”
陆择注意到他已经放下了碗筷,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吃饱了吗?”
阮惜时闻言点了点头:“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陆择随口说了一句:“吃这么少?”
阮惜时听到后不好意思地说:“我饭量一直都不大啊。”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陆择也听到了,他看向阮惜时,似乎在问是谁来了。
阮惜时把自己的碗筷收拾好,跟陆择说:“我去看看谁来了,你继续吃没事的。”
陆择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分心关注外面的情况。
阮惜时把碗放进洗碗盆,擦干净手才去开门,他松开门栓把门打开,看到门外站的是邻居大婶,就主动地说了声早上好。
李婶手里拿着个海碗,碗里放着几块玉米煎饼,见了阮惜时就跟他说:“时仔啊,你吃早餐没有?你李叔今早煎了几个饼,我拿一些过来给你吃。”
村里人都很大方,一户家里做了些什么,总会想到给邻居几户人家送一些过去,以前爷爷在的时候,逢年过节大伙都给他送各家各户做的土年货,爷爷也都收下,回到家后就跟阮惜时说:“如果别人执意要赠你一些寻常的吃食,你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以后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帮就尽力帮,大家有来有回,才能产生人情关系,我们家在村里没有亲戚,就只能靠着街坊邻居照应。”
阮惜时接过李婶的碗:“谢谢李婶,我刚吃过早餐呢,这个饼留着一会肚子饿了吃。”
李婶笑眯眯地说:“好孩子,要多吃东西,才能长高长大,你看你李哥,跟你一样大,都比你壮一倍不止。”
阮惜时受教地连连点头。
李婶说话间视线绕开他往门里瞅了瞅,然后声音压低下来,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个男人醒过来没有?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阮惜时一开始就知道李婶拿饼过来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过来看看他,打听一下陆择的消息。他也没有因此感到不满,笑着回答李婶说:“他已经醒了,正在里面吃早餐呢。”
李婶拉他到门外边,小声地叮嘱他:“那个男人什么来头你问过没有,别是个什么做坏事的坏人啊。”
阮惜时如实应道:“他说他现在暂时什么都没想起来,身上的物品也弄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过他不是个坏人,这个您就放心吧。”
李婶哎的一声,着急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万一他是个坏人,怕我们知道后报案,才忽悠你说他失忆了呢?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心大。”
阮惜时喃喃道:“不会的吧,他看起来就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说谎。”
李婶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就算他真的失忆吧,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阮惜时说:“我打算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那里,帮他找一找他丢失的记忆。”
李婶:“要是找不到呢,他恢复不了记忆,或者说他压根不想恢复记忆,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阮惜时也没做那么长远的打算,李婶这样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坦白道:“到时候再说吧。”
李婶叹气:“你这孩子,这么这么倔,按我说我们今天就把他带去镇上的派出所,让派出所的人来帮他,你就别管这事了。”
阮惜时这会就态度坚定了起来,他摇头说:“不行,人是我带回来的,我就有责任帮他,特别是他还失忆了,我不放心他自己在外面。”
李婶见劝不动他,只好作罢,又不放心地嘱咐他说:“那你跟他相处的时候警惕着点啊,别让他害到你了,有什么事你就找我们。”
阮惜时连连应好,然后目送李婶回到她家。
第7章 春07
送走李婶,阮惜时拿着李婶送来的玉米煎饼回到屋里,陆择假装刚才什么话都没听到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阮惜时把碗放到他面前,笑着说:“这是邻居给的煎饼,你趁热尝一尝?”
陆择看着金黄略带点焦黑的煎饼,不得不说玉米面的香味实在太可口,他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煎饼外焦里嫩,里面还有没有融化的白糖,吃起来甜滋滋的。
阮惜时看他吃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吃吗?”
陆择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点了点头说:“味道不错,你也吃吧。”
阮惜时也拿起一块饼,略开心地说:“那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呢,看来李叔煎饼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两人吃完早餐,阮惜时拦下陆择收拾碗筷的动作,对他说:“我来洗就好了,你坐着吧。”
陆择也并非不会做家务,但他实在拗不过阮惜时,只能由着他拿走自己用过的碗筷去厨房外面的台子上面洗。
那个台子姑且算是流理台吧,虽然只是砖头跟石板组成的,但作用跟流理台也差不多,上面放着砧板洗菜盆洗碗盆。
冬天的碗筷不好洗,油腻在冷空气中凝固之后就很难洗去,需要用热水泡着洗,这时候之前烧的热水就能派上用场,阮惜时用水瓢舀了一勺热水进洗碗盆,然后往丝瓜瓤上倒洗洁精,认认真真地在流理台刷起碗来。
陆择没有事做,就在旁边看着,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感觉像是一觉醒来,到了世外桃源。
他有时候甚至还在想,这会不会是他做的一场梦,不然他怎么能这样轻松,还有闲情逸致观察这些琐事呢?
阮惜时见他一直站着,就跟他说:“你先去刷牙洗脸吧,厅里的抽屉里有新牙刷,一次性杯在柜子里,怕冻的话,可以从开水瓶里倒热水来刷牙。洗脸的话,呃,家里没有新毛巾和脸盆了,你要是不介意,用我的脸盆装水也行,卫生间的桶上放的那个就是。”
陆择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多久没刷牙洗脸了,这对于有一点点洁癖的他来说实在难以忍受,他也不跟阮惜时客气,直接进屋拿牙刷水杯了。
客厅里就一个木柜子,柜子大概一米高,有好几个抽屉,两边各是一个柜子,是城里上个世纪流行的多功能组合柜,看起来有一些陈旧了,估计也用了很久,但还是很干净,估计时不时被人擦拭过。
陆择轻易就找到了牙刷水杯,他不是那种娇气得连刷牙洗脸都要用热水的人,他刚才洗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从水井里压出来的水是温的,用来刷牙洗脸刚好合适。
他去打水的时候,阮惜时放好碗筷从厨房出来,见状惊讶地问道:“你不用热水吗,会不会冻到你啊?”
陆择嘴里含着牙刷不好说话,就摇头代替回答,阮惜时见他这样勇敢,反而觉得自己不像个粗糙的农村人了,毕竟他真的怕冻,到了冬天只要是沾水的活,他都必须用热水,为此他没少被爷爷批评他娇气。
不过现在就算他想被爷爷批评都得不到了,他想也许他也要试着改变一下,以免以后再用热水刷牙洗脸时触景生情。
陆择刷完牙,直接用手捧水洗脸,看起来完全没有不适应的样子,阮惜时蹲在一边刷着牙,看着他的动作开始纠结一会要不要去村里的铺面给他买些生活用品。
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他不知道陆择会在这里停留多久,万一下午陆择就恢复记忆要走了呢,东西买回来不就是浪费吗?
他又抬头看了眼晾在走廊的衣服,这几天天气潮湿,晾在外面的衣服往往越晾越湿,陆择的衣服估计得到出太阳那天才能干了,这样的话,陆择也许还会在这里多留几天?
阮惜时突然就有了些雀跃。
他洗漱完之后,找了个机会询问陆择:“陆先生,你急着恢复记忆吗,如果不急的话,我下午再去山里帮你看看吧,这会雾气太大了,进山不方便。”
陆择没想到阮惜时还惦记着这事,他这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应了的话,万一他的东西都还留在那里,那他再装失忆就没有理由了,如果不应的话,会不会被人识破他其实是装失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