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吕纬甫[现代耽美]——BY:大风不是木偶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录入:07-18

  邓远说:“你瘦了好多。”
  徐以寒:“……是吗?”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和腿,看不出来。
  “你在调查‘正心’的事?”
  “嗯。”
  邓远点了点头:“走吧。”
  他也不等徐以寒,径自向门外走去。徐以寒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快步追赶。
  人来人往,管不了了——徐以寒从背后一把抱住邓远,双手牢牢箍在他腰上,脸颊紧贴住他的头发。
  他整个人像片扇贝,把邓远包裹其中。
  “姐姐,”他鼻子一酸,“对不起。”
  邓远任他抱着,没说话,也没动。
  徐以寒的泪水沾湿邓远的头发,天光明亮,在众人的目光中,徐以寒抱着邓远抽噎,他想说姐姐我爱你,喉咙粗粝得说不出口,他想用力吻邓远,知道自己没资格,他想——他想道歉,再一次道歉,不仅代表他自己,也代表这个世界。
  邓远艰难地转过身,脸和徐以寒贴得很近。
  “哭什么?”他说。
  “我……”徐以寒攥住邓远的手。
  邓远轻叹:“别哭了,我不是来了么。”
  一直走出很远,徐以寒才止住眼泪,但声音还是哑的:“我还是你的亲人吗?”他似乎问了个可笑的问题,血缘关系是不会改变的。但他害怕邓远回一句“不是”,如果他们连亲人都不是了,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邓远身边?
  “当然。”邓远回答。
  徐以寒紧紧扣着邓远的手,他知道邓远才是受害者,可这一刻他难以自持地依赖着邓远,这种感觉十分复杂,他知道邓远才是受害者,但是他太害怕失去邓远了,他太害怕自己连弥补的、忏悔的机会都失去,就像他失去妈妈。
  所以他由他受伤害的姐姐领着,在公路边走了很久,他们是两个彻底的异乡人,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太阳晒着,他们的手心都出了汗,又湿又黏,但是徐以寒不放开,邓远也就任他扣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是陌生的街景,邓远带着徐以寒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他有些无奈地问:“好了吗?不哭了?”
  徐以寒眼睛红通通的:“好了。”
  邓远低头看他们的手,意思是好了就把手松开。
  徐以寒没动。
  邓远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半晌道:“这事你别管了。”
  徐以寒:“为什么?”
  “因为和你没关系,”邓远还是挣开了徐以寒的手,手心已经被闷红了,“以寒,程小白走了很多年……很多年了,‘正心’也关门了,你再来查这件事,能改变什么呢?而且这种敏感内容,正规媒体是不会轻易报道的,之前乌妍写过稿子,发不出去。”
  他看向徐以寒,目光很温和:“说到底,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寒。”
  徐以寒抹了抹脸,却问:“那天晚上你跟我回家,因为我是你弟弟对吗?我们是亲人。”
  邓远说:“是。”
  “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们是亲人。”
  “对,我已经很久没回过荆州了,”邓远笑了一下,眯着眼,像在用力回忆,“上次煮米酒的时候说起桂花树,其实我撒谎了,我不知道那两棵桂花树还在不在。我从‘正心’逃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那既然我们是亲人,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姐姐。”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做不了什么,就像你说的,那些发生了的已经没法改变,”徐以寒轻轻歪在邓远身上,脑袋靠着他柔软的肩头,“我只是想让别人知道……姐姐,你们受的苦,应该被知道。”
  邓远不语,徐以寒扭头,隔着薄薄的T恤,嘴唇小心翼翼地,在邓远肩头吻了一下。
  “我之前联系了一大批自媒体,还有水军,本来是用来对付徐家的,”徐以寒说,“我和他们说好了,等我收集够材料,他们来曝光‘正心’。”


第94章
  《我不要超能力》的情节已经进展到后半部分,编辑们却忽然反应过来——他们的老板不见了。代替老板行使职权的人是他上任后不久招来的部长,说是部长,其实只是个光杆司令。
  在徐以寒销声匿迹一周后,方文问张莉:“徐总去哪了?”
  张莉耸肩:“我也不清楚啊。”
  方文绷着嘴唇,有些不安的样子:“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张莉笑笑:“好啦,这不是都挺顺利的么。”
  方文看着张莉,欲言又止。
  也许张莉不知道,也许她知道了但并不在意——蔚蓝上上下下都流传着对她的费解与不满。消息最先是从财务室传出来的,张莉在财务那里提过两次钱,一次五万,一次十万。因为徐总的指令,她甚至只用一句“比赛经费支出”就能把提款原因糊弄过去。
  此外,在六位作者真人出镜之后,张莉对比赛花絮视频投入了异常多的精力,她甚至为十度千千、第二年的云、粉色喵喵三位作者制作了一系列视频,从开会赶稿到日常生活,作者们的生活在视频中大白于网络。
  粉丝们自然是欢呼沸腾的,尤其是十度千千的粉丝——在一期期视频中,他们的女神终于当之无愧地坐实了“女神”的称号:华美的别墅,随处可见的奢侈品,排满整面墙的书籍,地道自然的英语发音……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姣好的面容。
  张莉甚至请方文作主持人,对十度千千进行了一次面对面访谈,很快,访谈视频被网文圈疯转。不仅是原耽读者,就连许多言情读者和热衷后宫文的男读者们,都知道了十度千千的存在——高颜值高学历家财万贯却仍兢兢业业创作,这是对文学的多么诚挚的热爱?紧接着蔚蓝文学网便惊现土豪读者,一连六天,每天给十度千千打赏一万元。十度千千的粉丝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粉丝群里甚至兴起一项活动:每日打赏签到。
  十度千千微博粉丝数超过百万,专栏收藏量超过五十万,打赏榜上,她也把其他六位作者远远甩在身后。
  圈内众人心照不宣:十度千千封神了。
  而这也是令众多编辑对张莉十分反感的原因。甚至有某个刚工作不久、性格直爽的女编辑向方文抱怨:“方主编,您怎么愿意去做那个访谈?”
  方文尴尬道:“那个访谈怎么了?”
  “不是访谈怎么了,是十度千千!”小编辑气冲冲地说,“作者靠作品说话,但她的作品,您自己说实话,她的作品有好到值得那样宣传的程度?”
  方文不知如何回答,他手握水杯站在净水机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样对其他作者也太不公平了,就因为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她就能得到那么多宣传?那我们干脆直接搞海选得了,所有想写文的白富美都来蔚蓝当作者,包装包装就火了。”
  这话简直是刻薄了,虽然说的是十度千千,方文却感觉像锋利刀片刮在自己脸上。
  最终他还是没回答什么,几乎狼狈地逃出茶水间。
  张莉代徐以寒主持比赛,而张莉又是他的女朋友——有些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似乎是挺可笑的,他游击战似的在那么多网站编辑部、杂志社工作过,和同事或上级吵过不知多少次架,他也知道很多和他共事过的人都说:“哎方文啊……这人太较真啦。”但是这一次他竟然不再较真,不仅不较真,甚至还很卑鄙。
  为什么呢?也许是因为他终于妥协了,他听说克扣作者稿费的某位前同事步步高升,看见自己带过的作者在跟了其他编辑后人气大涨,他还在前不久偶遇某位一直很欣赏的作者,那人写了三年多却没火起来,好他在学历高,现在从事金融行业,腕上戴着Burberry的手表。
  方文与他闲聊,问他闲暇时还写不写?
  他摆手大笑:“不写啦,没时间啊天天加班——再说写了图个什么?三年赚的稿费还没我三个月工资多呢。”
  方文渐渐意识到他对这个行业有着过高的期待,真心错付倒不至于——他明白吸引他付出真心的作品都值得起他那份真心,只是他已经渐渐意识到,付出真心没错,可他付出得有些用力了。这无非是一个行业,大家要赚钱要竞争,必然就有不公平,必然就有失意离开的人和笑到最后的人。他的期望过高,才会倍感失望,套用当下流行的话说——文学不值得。
  所以他想好好和张莉在一起,多么难得他爱她而她也爱他,虽然在某些理念上他们有分歧,可生活毕竟不是靠理念支撑的,生活是深夜里的温存,是灶台上煨着的鸭汤,是张莉靠在他怀里打游戏。方文觉得有这些东西在,便足够填补他们的分歧了。
  也许爱情让他变成一个糟糕的人,但爱情本身很好,糟糕的是他自己罢了。
  徐总失联的第九天,是个洋溢着假期的愉快气息的周五。方文正点下班,先去超市买了和田红枣,又去菜市场买可乐、生姜、肉馅儿和猴头菇。这两天张莉有些感冒,他打算煮个生姜可乐,再把红枣和米饭一起蒸,肉馅儿和猴头菇做成丸子汤。
  然而直到晚上十点过张莉才到家,她垮着肩膀,看上去疲惫至极。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方文接过她的包。
  “开着会忘了看时间……”张莉整个人扑到他身上,长长吁了口气。
  “你先歇会儿,我把菜热一下,啊?”
  张莉笑笑,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你好贤惠啊。”
  这一晚似乎和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他或她加班归来,他们吃饭或吃宵夜,然后洗澡,抱在一起聊聊天,玩玩手机。
  唯一不同的是当张莉在浴室洗澡时,方文隐约听见她接了个电话。他惊讶于张莉为什么要把手机带进浴室,转念一想,她现在事情多,也许是怕错过重要的电话吧。
  浴室里的水声哗啦啦的,方文听不清张莉的声音,只是模模糊糊地听见她说:“晚了。”
  没一会儿张莉便裹着浴巾走出来,通常她会在浴室里换好睡衣,如果她没有换睡衣,那说明一会儿睡衣还要脱。
  她满身水汽,亭亭玉立地站在方文面前,尽管她的黑眼圈有些重,但在方文看来她还是很漂亮。
  “方主编,”她笑得有些古灵精怪,“别看电视啦?”
  方文有些脸热:“……不是感冒了吗?”
  “小感冒,都快好啦。”
  于是他们一齐倒在床上。高.潮的瞬间方文搂着张莉,心里感到一阵浓郁的满足,他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儿,他知道她的一切:三围,胸部的肤色,喜欢的姿势,睡梦中呓语的音调,清晨的默不作声的起床气……
  他忘记了他不知道那通浴室里的电话。
  电话是徐以寒打来的,徐以寒对张莉说,不必再给十度千千打赏,以后只把她当普通作者,和唐纳森粉色喵喵一样的普通作者。
  张莉遗憾地说,徐总,晚了。


第95章
  徐以寒觉得自己听见的是一声“晚了”,但又不敢确定——张莉那边有哗哗水声,且她的音量本就不高。徐以寒正欲追问,门口传来“滴”的声响。
  是邓远回来了。
  徐以寒立即挂掉电话,有些心虚地看向邓远。
  邓远把饭盒放到桌子上:“我吃过了,你吃吧。”
  “……嗯,好。”徐以寒以为邓远会打包回来和他一起吃晚饭,没想到他独自在饭馆吃完了。
  今天晚上他们又去见了两个进过“正心”的“患者”,一个是因为青春期叛逆,一个是因为偷过两次钱。青春期叛逆的那位名叫周山,高中时和朋友逃课组乐队,没两个月就被爸妈骗进了“正心”,他在那里“治疗”四个月,“痊愈”之后再没回过家。偷钱的那位自称阿孔,他刚刚刑满释放两个月零十一天,入狱的原因正是盗窃。
  当他们决定曝光“正心”,就不得不面临寻找受害者的问题,然而,并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有勇气向公众揭开自己的伤疤,他们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尽管“正心”几乎毁灭他们,可毕竟,他们还是幸存下来了。
  好在周山爽快地表示:“我没问题的,反正我孤家寡人啊。”阿孔则目光躲闪着说:“我可不敢再惹事啦,我都上了黑名单了。”总得来说,今天能找到一位愿意站出来作证的周山,已经算是很顺利了。
  所以徐以寒本以为,邓远会因此高兴一些的。
  可是没有。
  这些天,邓远对他的态度虽不像之前那样漠然,可却始终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疏离,他说话邓远都会应,可就是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有时候他偷偷打量邓远,便发现邓远对着一团空气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以寒吃掉一碗臊子面,擦了嘴,就见邓远坐在距他不远的椅子上,正低头看手机。他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子上。徐以寒刚吃了一大份面,可还是眼巴巴地盯着邓远的手,像只饿蔫儿了的狼崽子。
  他好想攥住邓远的手。
  那天在高铁站他是攥了,然而全因他抱得用力哭得动情,邓远大概是可怜他。及至这两天,他只敢眼巴巴盯着邓远的手,并不敢伸手去碰。他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晚上,春风如水,月色如露,在小公园里他牵起邓远的手,邓远也回握住他。
  也许是徐以寒的目光过于炽热,邓远扭头扫他一眼:“怎么了?”
  “……没怎么。”
  “我回房间了,明天上午和谭记者约的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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