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橘子不好吃吗?”冬儿问。
“没有啊!橘子很甜,很好吃。”
对我的搪塞之言冬儿毫不介意,笑著说:“好啊!那就再吃一个吧。”
我心中叫苦不迭,一口气吃了四个橘子,吃的我一看到橘子皮就反胃。最惨的还是明明不想再吃,可嘴上还要一个劲的夸橘子怎麽怎麽甜,如何如何好吃。幸好这时小帆将作业题拿来给冬儿,我才躲过第五个橘子的劫难。
冬儿看了一会,煞有介事的说:“嗯。很好,你很聪明。这种解题方法是这家夥教你的吧?”
小帆点了点头,接著冬儿给他详细见解有误之处,待她讲解完毕,说:“这样吧,呆会儿我留个电话给你,明天你打电话给我,来我宿舍,我那还有一个英语、化学、语文老师,加上我,咱们四个帮你一个,一定没问题。”
“这……”小帆有些局促。
“难得冬老大能这麽仗义,这可是你的福气呀,快点谢谢冬老大。”我笑著为小帆解围。
小帆也高兴的说:“谢谢冬儿姐姐。”
傍晚苏厂长又买了一大堆东西来探病,我将拜托冬儿辅导小帆的事和他一说,自然乐的他合不拢嘴,感谢之言不加细表,最後苏厂长说自己最近要出差,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拜托我和冬儿照顾小帆,没等我答话,冬儿就一口应承下来。
这几天我失魂落魄,总象少了点什麽似的。正是期末复习阶段,冬儿很忙,我也无心去打扰她,所以每天只得以看报纸来消磨时间。
一日父亲来探望奶奶,见到我十分惊讶,说:“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怎麽也不去看看我和你妈,你妈妈都想你了。”
“哦。我回来半个月了,怕打扰你们,所以就没去。”
“傻孩子,我和你妈再忙,儿子回家,也得抽空歇歇呀!明天和你奶奶一起回家,我让你妈做两个你最爱吃的菜,对了,把冬儿也叫上,你不在家的这些天,多亏她照顾,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人家呢。”
“她最近很忙,不知道有没有空。”我说。
“什麽没空,明天可是星期天啊!就这麽说定了,明天你们就来吧。我和你妈都在家等著你们。”
“我试试看吧。”
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有些低落,问:“怎麽了?你们闹别扭了?”
“没有啊。我们很好。”
“真的吗?”父亲有些疑惑。
“真的,我们早上还通过电话呢。”
“哦。那就好。”父亲顿了一下,说:“砚儿呀,爸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进去?”
“什麽事?您说吧。”
“你们也不小了,过了今年都28了,该考虑结婚了。再这麽拖下去,爸爸真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抱著孙子。”
父亲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回答的话依旧是:“爸,我和您说过多少次了,我的工作经常外出,一年也难得在家呆上几天,再说现在我买房子的钱还差一点……”
父亲早已听腻了我这些搪塞之言,抢著打断我说:“钱不是问题,房子更不是问题。咱们家的三处房子,随便你挑。”父亲长叹一声,又说:“唉!我和你妈都老了,也不想再继续操劳下去了,我看你干脆辞了报社的工作,帮我和你妈妈搭理生意算了。到时候你们小两口给我们生个孙子,我们就在家里看孩子……”
父亲就是这样,一提到未来的孙子,他的眼睛就会闪烁出无限的光芒。
“爸,我说了,报社的工作我绝对不能辞,男子汉大丈夫怎麽能靠家里呢?我和冬儿都商量好了,就算结婚也不想这麽早就要孩子……”我的话还没说完,父亲就把眼睛瞪了起来,说:“什麽?这还早?你是不是想等到我们都死了,你再要孩子呀?真是荒唐!我们懂家就你一个,你是不是想让懂家绝後,你才开心……”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躲开他,这一次也不例外。父亲的声音被淹没在那扇铁门以内,我一个人茫然的走下楼梯,掏出上个月买的香烟,由於很久没有动过,所以有些干燥,我用舌尖将香烟舔湿,然後才发现我忘记带打火机了。
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会塞牙!
我懒散的叼著香烟,心中暗暗埋怨父亲不理解儿子的心。
“懂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了我。
由於我心中烦乱,所以就连和小帆擦肩而过都未曾留意。
“怎麽了?谁惹你生气了?”他问。
“没有啊。”我勉强的笑了笑。
“没有?你脸上清清楚楚的写著,还想骗我呀!”
“没什麽。你这麽早就放学了?”我立刻转移了话题。
“你是怎麽了?今天是星期六,我休息呀。”
“哦。你还去冬儿那补习吗?”
“我就是刚从冬儿姐姐那回来的。今天她还请我吃麦当劳呢!对了,你要去那?是去找冬儿姐吗?”
看到他和冬儿能和平共处,我也就放心了。说明当初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不。我一个人闲的无聊,出去转转。”
“无聊?我也正无聊呢!来我家坐坐吧。呆会让你尝尝我亲手做的小菜,我可是尽得老爸的真传啊!”
“不了,我……”不知为什麽,明明心里已经答应了他的邀请,可口中却偏偏要拒绝。
“来吧,这几天我一个人都闷死了。”说著紧跑两步,麻利的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进了屋子他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昨天几个哥们儿来玩也没收拾,乱的很,你到我房间坐一下吧。”说著他用脚题开凳子及地上的杂物,给我扫平了障碍,推开门让我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很干净,只是有些闷,小帆拉开窗户,把我按在他的床上,随手塞给我一本书,说:“你先坐在这儿看书,我收拾好东西叫你,千万不许出来偷看啊!”说完他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我笑著摇了摇头,低头看他给我的书,竟然是一本台湾的散文集,名字我记不清楚了,但上面收录了不少台湾散文家的优秀作品。如林清玄、杏林子、张晓风等等。心想:没想到这小子还能看这些东西,今後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书里的散文我大部分都看过,只随手翻了翻,觉得无聊就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浑身赤膊,只穿了一个白色的三角内裤,正站在水池旁刷碗。夕阳下他全身都散发出暖洋洋的光芒,每一滴飞溅的水珠都好象一个跳动的音符,闪著喜悦的光芒。
他是上天赐给我的!我突然有种想抱住他的冲动。但我并没有那麽做,我不敢。
“别看啦!快回去呀!”隔著客厅的窗户他对我喊。
当时我有没有脸红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脸上有点热乎乎的感觉,干笑著问:“你平时都是这副打扮收拾屋子的吗?”
他有些腼腆,回答:“是啊,平时就我自己,这麽穿一来不会弄脏衣服,二来也比较轻松。”
“呵呵,要不要帮忙啊?”
“不用了,你休息一会,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我点了点头,说:“晚上风凉你最好穿件衣服,小心感冒。”
回到小帆的房间,一头载在床上,他的床很软很舒服,一倒下就让人有种浮想联翩的感觉。我索性闭上眼,什麽都不想,尽量的使自己的情绪放轻松,不多时我便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看见小帆背对著我,坐在写字台前写著什麽。天已经黑了,屋子里只有写字台上发出幽幽的光,他侧著头,精致的钢笔在手中转个不停,时而写两个字,时而又驻笔沈思。那专注的样子让人著迷。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不管他穿什麽衣服,做什麽事情,就算是恶作剧,在我眼中都是可爱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病了,还是著了魔。
轻吟一声坐起,小帆回过头,我问:“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大概两个多小时吧。我看你睡的正香,就没叫你,现在舒服了没?是不是饿了?来尝尝我的手艺吧。”他放下笔说:“我们就在屋子里吃吧,平时我一个人也是在房间里吃的。”说著穿身出去。
我伸了个懒腰,将荧光灯打开,走到写字台前,我并非有意想看他写了什麽,只是随手翻看而已。
那是一张当时很流行的印花信纸,最得少女们传书递柬时的真爱。没想到小帆也对这东西情有独锺。上面的称呼写的是“琳琳”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再往下看无非是些“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爱上你了”这样肉麻不切实际,但最容易打动少女芳心的情话。
“看什麽呢?”小帆在我身後问。
“这是什麽呀?”我指著信纸反问。
“情书啊,你没给冬儿姐姐写过吗?”他竟然毫不掩饰。
“小孩子的把戏,我才没你这麽无聊呢,写的这麽肉麻。”
他白了我一眼,悠悠然地说:“再肉麻也没有‘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这样的话肉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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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了这话立刻醒悟,这是我在追求冬儿的时候,抄前俄诗人普希金在《致凯恩》里的一段。我好记得诗是这样写的: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
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
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在绝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著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影。”
当时冬儿没看过他的诗,误以为是我写的,对我的文才佩服了好一阵子。可後来发现这诗不是我写的,而且後面还有一半和我们当时所处的情况风马牛不相及的诗时,她只是笑著骂我狡猾,并没说什麽。我知道她已经认可了我这个冒牌诗人。
事隔六年,没想到冬儿还清楚的记得,而且还把这事告诉给了小帆,这倒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你才多大能和我比吗?我那时已经22了,你呢?还没满18岁呢吧?就写这麽肉麻的东西,让你爸爸知道还不剥了你的皮!”情急之下我只能搬出苏厂长来吓唬他,却没想到他一脸的不在乎,回答:“有什麽大不了的,现在时兴这个,大家都写,我不写多没面子啊,就算老爸知道我也不怕,反正只是玩玩而已。”
我也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但也少不了要装做一本正经的样子叮嘱他一番。
小帆的手艺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比我的要要上一千倍,一条糖醋鱼做的更是有模有样,另我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小帆吃的倒很少,印象中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吃饭应该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才对,除了向我夸夸其谈的吹嘘自己的厨艺外,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偷偷的看著我吃。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盛一碗啊?”
“不要了,这是我半个月以来吃的最饱的一次了!”
他嬉皮笑脸的说:“看你说的,好象冬儿姐不给你饱饭一样。”
听他提到冬儿我的心忽然感到一阵疼痛,好象在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上发现了一道瑕疵。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和冬儿在一起这麽久,彼此早就已经将对方当成是一生的伴侣,可现在我竟然对一个半大不大的毛头小子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叫我如何面对冬儿?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想什麽呢?这麽出神儿。”不知什麽时候小帆已经收拾好了碗筷,跑到我身後孩子搬的赖在我的背上。
他的脸贴著我的脸,感觉很柔很暖,呼吸著他的呼吸一种冲动从心底涌上。
我霍然站起,黑著脸说:“我要走了,你早点睡觉吧。”说完大步流星的跑回了自己家。
我的天!我是怎麽了?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仲夏之夜,丝丝清风透过窗帘轻轻送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久久难眠,於是我开始手淫。
28岁的大男人还干这调调似乎让人觉得恶心。但对我们这些经常外出大半时间都贡献给火车的人来说,手淫也就不算什麽稀罕事了。认识冬儿之前,我手淫的时候脑子里经常幻想著当时的一些电影演员,也会找些下三流的杂志封面消遣。认识冬儿以後自然就不需要那些了,尤其是在三年前和她共度的一个情人节,我的“处男”生涯宣告结束之後,每次手淫时都会很自然的想起冬儿。可是今天不同,第一个闯入我脑海的镜头竟然是夕阳下穿著三角内裤的小帆,他细嫩的肌肤,甜如蜜脆如铃的笑声,一幕一幕,不断的在我眼前闪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边,正红著脸看著我。
乳白色夹著腥味的液体喷薄而出的一刹那,脑海里小帆的影子也同时消失不见了。夜,依旧那样黑。我的心中只剩下内疚与自责。那是种很可怕的感觉,方式在一瞬间我被整个世界抛弃了,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阳光,没有了空气。
我只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若不如此我好象会被憋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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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估计小帆会来找我,於是早早起床出门。下楼时路过小帆家门口,我故意加快脚步,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些什麽。
由於昨晚没睡好,我索性跑到冬儿的宿舍去,与她同寝的是三个女教师,见我来到都很识趣的避了出去。冬儿就坐在窗口,没有梳洗,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小说,清风不时撩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眸中闪动著迷离的光,不知是什麽书让她如此沈醉。竟连我的到来都无法牵动她的心怀。那一瞬间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了隔膜,或许是因为相处的太久,缺少了往日的激情。我也没吭声,一头倒在她的床上,刚想闭上眼睛。冬儿“啪”的一声合起书,对著我问:“你来干什麽?”
“我?来看你呗!”
“哼!你这是来看我吗?这麽多天你怎麽不来看我?一来了连句话也不说,你当我这里是什麽?客栈?还是锺点房?让你来了就睡觉的吗?”
此时我才恍然大悟,她并不是看书看的入神,而是在生我的气。连忙起身,揽住她的肩,在耳边轻轻地说:“亲爱的,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
“少和我贫嘴!我问你,这几天你都干什麽了?为什麽不来找我?”冬儿余火未消推开我问。
“我知道你忙,怕耽误你的工作,所以才不敢打扰你呀。”
“怕耽误我的工作,你说的好听!怕耽误我工作还找个学生来让我教,你怎麽不怕耽误我工作了?”
“他,他,我看你和小帆比较投契,所以就拜托给你啦。再说他妈妈去世,爸爸又常不在家,也是你答应苏厂长要照顾他的呀。”
“别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何必揽这副苦差事?你知道有学生家长请我给补课一小时我收50块呢!教他白教不说,还得我请他吃饭。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我也有些火大,退了几步,不耐烦地问:“那你想怎麽样?要钱吗?收费吗?亏你还是当老师当了这麽多年的人,怎麽把钱这个字看的这麽重呢?”
“什麽?我把钱看的重?我要是把钱看的重就不会和你这个穷鬼在一起这麽长时间!我要是把钱看的重也不会放著家里的大房子不住,跑到外面来挤宿舍!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分手吧!你走!再也别来找我了!”
这些年她说了无数次分手,她说的不烦我听的也烦了。一赌气索性开门走人。刚出门口就见到与她同寝的小惠老师,见我气冲冲的就问:“大记者,怎麽了?又吵架了?”
“没有!小事,过一会就没事了。”
我刚想走,却被她拦住说:“你可不能欺负咱们冬儿呀,昨天她为了小帆忙了大半夜出练习题,说白了还不是为了你吗?小帆成绩进度缓慢,她心里著急,怕你失信於人,所以难免有些暴躁,你一个大男人别那麽小气嘛!去,说两句软话,也不吃亏呀!”
听了小惠的话也让我心中觉得愧对冬儿,转身推门进屋。冬儿正趴在床上呜呜哭泣。她单薄的脊背抽缩成一团,阳光下显的那样无助。如果我的内心深处已经背叛了她,那我就更加不该令她伤心了。因为我是男人,男人的责任不就是该保护好自己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