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牛皮纸袋装进兜里,付闻歌满腹疑惑。
白翰辰这几天回来的晚,付闻歌左等右等,都快趴桌上睡着了才听到走廊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他赶紧揉揉眼推开窗户,把人截在走廊上。今儿要不问明白那东西到底是干嘛的,他还真睡不踏实。
看屋里黑着灯,白翰辰以为人早睡了。冷不丁开扇窗户,给他吓一跳。上一次遇到这场景是知道白翰宇怀孕那天,今儿个不知道这小爷又闹什么妖。
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不过吓归吓,累了一天了,睡觉之前能跟付闻歌说上几句话,白翰辰倒觉得挺解乏。
“快十二点了还不睡,功课这么紧?”
“等你呢。”
付闻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在白翰辰听来有多舒心,要不防他再给自己一大耳帖子,白翰辰得按着他的后脑勺啃上一口。想来这几天忙活公司里堆下的事,他都没功夫跟付闻歌俩人一起吃顿饭聊聊天。等忙过这阵的,赶紧把事定下来,省得他夜夜孤枕而眠。
“想我睡不着啊?”白翰辰嘴角挂笑,默默幽幽地问。
“不是,等你给我翻译个东西。”付闻歌把周云飞给的牛皮纸袋递给他,“德文的,你懂。”
接到手里只看了一眼,白翰辰的嘴角便抽了三抽。颊边的肌肉明显绷紧,他抬起眼,一字一顿地问:“谁、给、你、的?”
有点儿目露凶光的意思。
“丙班的人。”付闻歌把周云飞给跳过去了,怕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因之前看到了陈晓墨的反应——白翰辰又要责他交友不慎。
“谁!?”
白翰辰怒火中烧,翻掌将牛皮纸袋拍到窗棱框上。他这一嗓子动静忒大,喊得孙宝婷那屋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翰辰啊,出什么事了?”孙宝婷困倦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没事儿!妈您接着睡。”白翰辰回头喊了一句,又转脸探身进窗户,隔着桌子抓住付闻歌的胳膊,咬牙切齿地挤出声音:“到底是哪个腌臜货给你的?他想干嘛!?”
付闻歌哪知道白翰辰离气疯了就差一步之遥,他拧不出胳膊来,又怕再吵着孙宝婷,只得压低声音责怪对方:“什么就腌臜货,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
“你就给我名字,旁的甭管!”白翰辰是真要疯——明目张胆给你避孕套还不是腌臜货!?老子骂他算便宜他!该他妈拆了丫挺的!
瞧他气得额头的血管都绷起来了,付闻歌意识到问题可能很严重,于是敛下自己的脾气,低声道:“是丙班的人给云飞的,云飞又拿给我和晓墨,他跟晓墨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却不告诉我,叫我回来问你。”
“——”
堵在胸口的恶气差点没倒上来,白翰辰憋得咳了几声,松开手握拳捶了把窗框——周云飞,你他妈就带坏我媳妇吧你!
等了一会,见白翰辰光运气不说话,付闻歌往前探了探头:“喂,这到底是什么啊?”
“甭问了,赶紧睡觉!”白翰辰抽手拂袖而去。
付闻歌愣了愣,发现牛皮纸袋被白翰辰攥手里拿走了,又赶紧叫他:“你把东西还我啊!这是云飞的,我明天还得给他拿回去!”
“他用不着,我没收了!”
白翰辰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抬脚踹开门,进屋之后使劲把东西摔到桌上——大爷的,这医学院的学生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能弄着啊!?
操,脑仁疼。
第二天到学校,付闻歌把头天晚上的事儿跟周云飞学了一遍。见他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付闻歌掐着他的脖子逼问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是防止怀娃娃的东西哩。”陈晓墨在旁边替周云飞解释了一句,声音比蚊子扇翅膀大不了多少。
付闻歌没反应过来,还问:“怎么用?”
陈晓墨示意他先把周云飞放开,然后低头在本子上用铅笔画了张避孕套的展开图。昨儿晚上他回去也研究了半天,无师自通地闹明白怎么用了。
颠过来倒过去地盯着那张图看了一会,付闻歌从脖子到脑门骤然红得发烫。怪不得给白翰辰气成那样,合辙这玩意——这玩意是套——套——套那玩意上用的啊!
“周云飞!”他羞愤不已,又去掐周云飞的脖子,“你成心的吧!让我去问白二这个!?”
周云飞又笑又咳:“我这不是——不是让你俩——咳咳——增进感情么——咳咳!”
“你纯属糟践人!”
“闻歌,教授来哩。”
陈晓墨把俩人分开,转头擦去本子上的那张图。要他说是真说不出口,画出来还成。也必须赶紧擦了,要不别人问他借笔记看见了,他把周云飞的脸皮撕下来呼自己脸上也不够厚。
“安静,安静。”
教授拍拍黑板,吸引在座位上交头接耳的同学们的注意力。然后大家都注意到,今天不止教授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高档三件套西装的男人。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好像所有人连呼吸都静止了。全因跟教授一起进来的那位,容貌足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周云飞,也支着下巴半张着嘴,安安静静地凝视前方。
教授眯着一千多度的近视眼,春风满面地介绍道:“这位是燕京及南开大学的特聘法学教授、文献翻译专员,容宥林,容先生。他翻译过大量的医学文献,今天请他来,是让他给诸位同学讲一讲有关阅读外文资料时,有哪些词容易产生歧义——欢迎,热烈欢迎。”
教授带头鼓起掌,底下却没人应和。大家都盯着容宥林的脸,好像多看几眼,期末专业英语就能拿一百分似的。
付闻歌一听容宥林的名字便知他是谁,又想起白育昆的模样,思绪不禁有些迷茫。这俩人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的呢?
散了课,付闻歌冲出教室,于教学楼外的台阶边追上容宥林。
“容先生,您好,我叫付闻歌。”他向对方行了个礼。
容宥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嘴角轻轻扬起,语调温和:“你就是闻歌啊,最近常听育昆提起。我知道你在这里读书,可忘了问是在哪个班级。”
又问:“找我有事?”
“哦,我想当面谢谢您,二少说,之前有一篇论文,他没来得及翻译,是您帮我翻译的。”付闻歌略感局促。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真就如玥儿他们说的,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除了腰上略有一丝臃肿,整个人完美无瑕。但那臃肿并非瑕疵,如他所知,那里面是白翰辰的弟弟或者妹妹。
“你说的是那篇德文论文吧,我记得。”容宥林点点头,“不用客气,下次再有需要翻译的东西,直接送到燕山宾馆就行,我下午晚上都在。”
付闻歌不好意思地笑笑:“翰兴说,不好麻烦您呢。”
“我闲不住的。”容宥林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他将手伸进西装外套兜里,摸出几张对折在一起的纸钞往付闻歌手里塞,“头回见,这是见面礼,你拿着。”
付闻歌赶忙往后退开半步:“不行,我怎么能拿您的钱。”
绝不能要,不然好像他是特意来要零花钱一样。
“拿着,从育昆那算,我是你的长辈。”他把钱硬塞到付闻歌手中,见对方执意不肯收,一把按住,“别跟我挣,我这身子骨可禁不住推哦。”
“可——”付闻歌确实不敢跟他推来搡去,脚底下就是台阶,这要一个没站稳摔下去可就热闹了。荔荔丝
“去买书用,听话。”容宥林挺喜欢这个懂礼貌又勤奋好学的“儿媳妇”。在付闻歌身上,他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付闻歌也喜欢他,刚在课上听他讲的东西,深知此人的学识有多么渊博。既有这天赐的好皮囊,还能踏下心来做学问的人,确实少见。
容宥林抬腕看了眼表,道:“我等下还有讲座,不多说了,改天让翰辰带去你燕山宾馆,我请你们喝下午茶。”
“呃……容先生……”付闻歌欲言又止。之前他并不好奇容宥林与白育昆的关系,今日所见,倒是真教他燃起了好奇心。且说白育昆往容宥林身边一站,像是把古陶俑和大卫像摆在一起的感觉,不搭调。
再者,看到容宥林,他便想起了穆望秋。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甘愿连个名分都不要,也得跟在已经有家室的男人身边。既伤害了别人,也委屈了自己。
“嗯?”容宥林挑眉。
“我……我想冒昧地问您一句……”付闻歌抿了抿嘴唇,话到嘴边,盘亘着寻找最合适的措辞,“您……您不觉得……跟其他人分享一个人的感情,是件很……很令人心酸的事么?”
“确实很心酸。”
容宥林的回答令付闻歌稍稍一愣。他做好了被对方反唇相讥的准备,但是冥冥之中,他又觉得容宥林能给他个答案。
“但是这人啊,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容宥林轻拍他的胳膊,语调依旧柔软温和,“有的情就像头发,剪了,还可以长。可有的情却如手脚一般,没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便是再心酸,也不能舍了手脚。不过闻歌,你不用忧心翰辰将来会怎样,他那个人啊心思极重,你就是教他分心,他也不——呃——”
拍在付闻歌手臂上的手指骤然收紧,容宥林用另一只手按住腰侧,紧咬嘴唇缓缓蹲下身去。
“容先生!”
付闻歌大惊,忙冲路过的同学喊道:“快!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TBC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保重,虎媳妇不作妖,虎媳妇的闺蜜作妖你也受不了23333333
啊,狗血到处撒,我咋就这么浪呢
我在围脖放了让二爷快气疯了的物件的图,有兴趣的可以去喽喽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绿榄枝、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三黑儿 10瓶;VVK 2瓶;长烟千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四十一章
“劳驾, 护士,容宥林住哪屋?”
听到走廊上传来白育昆气息急促的询问, 付闻歌走出病房, 喊了声“白伯伯”招呼他进屋。产科病房在三楼, 白育昆走得急,面庞有些微微泛红, 肩膀胸腔上下起伏。
顾不上旁的,白育昆疾步进屋, 坐到床边握住容宥林的手,问:“宥林, 这是怎么搞的?”
“没事儿, 大夫说,可能是在黄包车上颠的。”容宥林拍拍他的手,视线越过白育昆的肩膀望向付闻歌, “闻歌, 麻烦你了, 赶紧回去上课吧。”
“不麻烦,您没事儿就好。”付闻歌转脸跟白育昆点了下头, “白伯伯,医生说得留院观察两三天,您看要不要让家里送点东西过来?”
白育昆回过身, 道:“嗯,我待会给家里打电话。诶,闻歌, 邱大力在楼下,叫他送你回学校。”
付闻歌应下,转身出屋。
白育昆看着容宥林,满眼都是不忍心的责怪。刚在公司接到付闻歌打去的电话,听说容宥林进医院了,好险给他老命急掉半条。孩子的事是容宥林去大连办事时发现的,跟火车上就闹过这么一次,没敢告诉他,回来才说。
他始终信不过西医,找齐大夫给号了号,说是胎没坐稳,得保段日子。容宥林虽不愿喝中药,却忧心白育昆的心脏怕他急出个好歹,只得连着喝了一个月的苦药汤。平时千小心万谨慎,连从燕山宾馆到燕京大学那短短几里路白育昆都得叫邱大力开车送他。
今儿个去付闻歌他们学校讲座,他觉着都这月份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没通知邱大力,自己叫了黄包车过来,哪知还是闹了故事。另说这孩子其实不该要,在大连的医院里,接诊的那位年迈日本大夫告诉他,以出血的情况来判断,恐怕是胎盘位置扎的不好。即便是保住了,生的时候可能也会面临大出血。
而看到白育昆得知消息后那欢喜得无以言表的模样,容宥林下定决心,把医生的警告咽回到肚子里。白育昆心脏不好,平日里的床笫之事容宥林都限着他,个把月才应他一次。若是真把这来之不易的小生命给舍了,日后到两人阴阳相隔时,怕是连个念想都留不下。
生死有命,赌一把便是。
到学校,付闻歌刚要下车,忽听邱大力说:“诶,付少爷你看,门口那人,是三少爷吧?”
下了车,付闻歌扶着车门朝校门口看过去。果然瞧见白翰兴在那探头探脑,不时拽住进出的人打听着什么。他喊了一声,白翰兴听见了,转头颠颠跑到车边。
“你怎么来了?”付闻歌问他。
白翰兴隔着玻璃扫了邱大力一眼,瞅他支棱着耳朵听,赶忙将付闻歌拉到一边,满面愁云道:“付哥哥,我来找你救命的。”
“救命?”
“教务主任请我家长,我不敢跟爸和哥说,你能替他们去一趟么?”
付闻歌愕然:“你惹什么麻烦了?”
“我没干坏事。”白翰兴扣手抓抓后脑,脸上挂满委屈与无奈,“是……有本书,可市面上买不到,同学们都想看,我是学委,平时帮老师印卷子……就……就……就私下帮他们印了几套……”
“什么书?”付闻歌忽有不好的预感。
白翰兴左右看看,贴着付闻歌的耳朵小声说了个书名。付闻歌一听,便知教务主任为何要请家长了。那是禁/书,不是说书不好,而是书中通篇宣扬的皆为当今统治者所不容的思想理念。私印成册,面临牢狱之灾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