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联姻 番外完结[现代耽美]——BY:云起南山

作者:云起南山  录入:07-30

  “……没,我怕提起来他心里不好受,我其实……宁可他当我不知道。”孟六又点上支烟,烟雾升腾而起,将眼眶灼红,“都过去了,谁也甭提。”
  想了想,付闻歌又劝道:“可你不说,他把委屈揣在心里头,又不知道你的意思,你俩之间不还有个疙瘩。”
  孟六执着烟的手搭在走廊栏杆上,眼睛定定地望着木质台阶上错综复杂的裂痕。那是日积月累被踩踏磨损出的痕迹,有些地方沁入了血迹,陈旧的棕黑,新鲜的粉红。要能有人抛光打磨,这些痕迹都将消失无踪。
  突然他被褪尽的燃烧点烫了手指,猛地甩下烟头抽回手,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付闻歌看着他,目光中充满鼓励。
  “我去跟他说。”
  孟六转身奔病房走去。
  TBC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顶风作案2333333二爷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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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付闻歌没跟着进病房, 这是人家俩人之间的事,他不该出现。透过门缝, 他看到孟六把金鱼儿抱在怀里, 抚着头拍着背, 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金鱼儿枕在他的肩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 颗颗分明。
  不知这是否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付闻歌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还约了孙宝婷去量礼服尺寸, 功课再紧,也得挤出功夫筹备婚事。看到别人的感情之路崎岖艰难, 更教他下定决心好好珍惜眼前。
  定好七点在瑞蚨祥碰面, 可快七点半了也不见付闻歌出现,孙宝婷心里稍有不悦。要说为了娶这儿媳妇,老理儿都破了个遍。婚礼不在家里办, 更不吹抬迎娶, 偏要去那六国饭店请洋神甫来主持。头几年她就给儿子准备好结婚时的穿戴了, 结果白花心思。付闻歌说了,要她儿子穿西服打领结, 整得跟个洋人似的做新郎官。
  她刚说了句“没这老理儿啊”,白翰辰就来了句“妈,我也不想弄那么麻烦, 就听闻歌的”。她跟白育昆那抱怨,白育昆还笑她这做婆婆的跟不上时代,气得她一晚上没睡好觉。
  可转念一想, 得了,儿子喜欢,付闻歌除了思想新潮也挑不出别的毛病,赶紧结了大家都踏实。至于想怎么办,由着他们去便是了。
  “白太太,这杏干儿还合口?再给您端一盘来?”
  瑞蚨祥的伙计端茶倒水地伺候,一口一个“白太太”,而不是像大房还在时喊孙宝婷“二太太”,倒是教她听着舒坦。不做大房,便是老爷再宠,家里有金山银山堆着,出门在外也矮人一头。大太太在的时候,到瑞蚨祥挑料子量尺寸,得是大太太坐着等伙计伺候,她跟旁边使唤丫头似的站着。大太太要是不发话,她连坐下喝茶吃果碟儿的资格都没有。
  大宅门里尊卑有序,便是母凭子贵,她也得守二房之规。之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跟家里吃饭,她只能带白翰辰和白翰兴坐偏桌。虽说是一样的饭菜,吃着也不如主桌上坐着的香。直到老太太没了,白育昆升格做了“老爷”,她和她的两个儿子才正正经经能坐到主桌上去吃饭。
  再到大太太去世,她才觉着活出口真正属于自己的气来。另说白翰辰也争气,年纪轻轻,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眼瞅着能接白育昆的班,教别的宅门里的太太们一提起来,都在她眼前竖大拇指。
  等白翰兴学业有成,去公司里给他哥做帮手,一房出俩干将。兄弟齐心光耀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她便是别无所求了。
  七点四十,付闻歌匆匆赶来。外头下了小雪,头发肩膀上落着的雪花教屋里的热气一蒸,尽数化成细小的水珠。
  接过伙计端来的热茶,付闻歌坐到孙宝婷对面,满面歉意道:“婷姨,不好意思,去了趟医院看朋友,来晚了。”
  “嗨,没事儿,我这一天天的也闲着,自当过来找人陪我聊聊天了。”孙宝婷说着,掂起帕子抹去付闻歌肩头的水珠。付闻歌有孝心,时不常地给她往回带些点心小吃,礼数周到。即便有小小的不满,做婆婆的横不能一点儿肚量没有。
  裁缝往旁边一站,端笑道:“白太太,付少爷,能量尺寸了么?这都快八点了,伙计等着上板子呢。”
  上板子就是关门。平时这个点儿早上板子了,因着白家是大客户,掌柜的嘱咐,甭管到几点,得让白太太满意了为止。
  “唔,赶紧吧,耽误你们休息了。”付闻歌忙放下杯子,起身脱下外套和制服上衣交给伙计,只留衬衫裤子随裁缝去量尺寸。
  孙宝婷在厅里等了约莫一刻钟付闻歌就出来了,又听裁缝念叨:“哎呀,付少爷,您也太瘦了,比二爷的尺寸整整小了三寸呐。”
  “十九的能跟而二十六的比啊,二十三还窜一窜呢,闻歌还得长。”孙宝婷起身过去挑料子,展了块枣红色的布问付闻歌:“闻歌,你看这个颜色如何?”
  没等付闻歌说话,裁缝的马屁立马拍上:“呦,白太太,您眼光真好,这是昨儿刚到的料子,意大利的双层高支纯羊毛,穿个十年都不带走形。”
  “这玩意有穿十年的?就穿那一天。”孙宝婷嗔怪道。
  裁缝赶忙赔笑:“呦,您看我这嘴,走形了,走形了。”
  “我看这块不错。”付闻歌打从进门起就盯上柜台里的一卷银灰色布匹,丝质的,带暗纹,既庄重又大方。那块枣红色的不是不好,但是他感觉穿身上起码老十岁。
  “这块也好,杭州货,不过……”裁缝略显为难道,“这是做马褂的料子,跟西服的裁剪工艺不一样,穿几次容易走形。”
  “不就穿那一天么。”付闻歌是真喜欢这块料子,越摸越喜欢。
  “那……”裁缝将目光投向孙宝婷。
  “闻歌喜欢哪个就用哪个罢。”
  孙宝婷一脸的不可置否。她儿子也是,她给挑的料子看也不看一眼,全都自己拿主意。
  裁缝赶紧招呼学徒把用料记下,又问:“衬衫选哪款?”
  “我觉得这个——”
  孙宝婷擎着块鹅黄色的料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付闻歌打断:“这个可以么?”
  他选了匹纯黑色的料子,没给孙宝婷气出个白眼来——新媳妇结婚穿黑的,怎么想的?要穿黑也该是我们家翰辰穿才对啊!
  她床头的箱子里就放着早早给白翰辰准备好的、结婚那天穿的黑马褂。不行,回家得跟儿子好好说说,全由着付闻歌这么胡来,到婚礼那天不定教人怎么笑话呢。
  外头西北风呼呼刮,可裁缝这汗都快下来了。他看孙宝婷那表情,恨不得放把火给铺子点了似的。
  定好料子,付闻歌出门骑上车,满心欢喜往小院返。一辈子的大事,必须自己做回主。他看父辈们的结婚照,一个戎装笔挺,一个是学生服,想来也还算搭调。可之前看白育昆跟容宥林拍的那张,一个身穿马褂,一个西服革履,就感觉有些怪异。
  路过东安,他忽觉肚子里咕咕叫,周身也泛起寒气,想来是自己没吃晚饭闹的。拐弯停到个馄饨摊前,他坐下问摊主点了碗馄饨和俩烧饼。待到馄饨烧饼下肚,身上又变得暖暖活活。
  付过钱推车准备走人,他远远看见斜对面的东安酒店门口停着辆白车,像是白翰辰那辆。离着近点儿再看,果然,靠在车边抽烟的人是邱大力。
  他迎上前打招呼:“大力。”
  “嗯?付少爷。”邱大力踩灭烟头,搓搓冻僵的手问:“您怎么在这?”
  “刚和婷姨去量礼服。”付闻歌偏头往车里扫了一眼,“二少呢?”
  邱大力道:“跟客人在里头吃饭,快好了,叫我出来备车。”
  “那我在这等他一会吧,省得你们再往小院跑。”
  “上车里等吧,外头齁冷的。”邱大力说着,要去拉车门。
  “不用,我穿的暖和。”付闻歌拦下他,把车放到旁边支好。心里有盼头,再大的风吹着也不觉得冷。
  邱大力笑笑,摸出个银色的小酒壶往嘴里灌了口烧酒,抗寒使。要说这大冬天的,跟车里待着闷,跟外头戳着冷。他踅摸了个洋人用的那种扁金属酒壶,装上二两烧酒,冷了闷一口。
  付闻歌见了,劝道:“大力,喝酒了不好开车,容易出事。”
  邱大力大大咧咧地笑着:“没事儿,付少爷,就这点儿量,三钱儿都不到,您踏实的,我准保不能给二爷带沟里去。”
  “那你开慢点,二爷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虽说邱大力开车一贯稳当,但付闻歌仍是不放心。他学过。酒精麻痹神经,不管人是否感觉到醉,酒后的反应也比没喝酒时要慢。车轱辘一转,时速起码七八十里,遇见情况司机哪怕慢个半秒踩刹车也会导致事故。教授倡导酒后禁驾的主张,联名上书列举了大量血淋淋的案例,可当局似乎并不重视。
  邱大力的脸上挂满感激,他不大会说奉承话,只能实实在在道:“付少爷,您心真好,二爷心也好,你们俩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付闻歌霎时红了脸,顿觉手足无措起来。天造地设,金玉良缘,佳偶天成之类话最近他听了不老少,听一次红一次耳根。刚在店里,裁缝和伙计也念叨个不停,弄得他满身不自在。
  ——我跟白翰辰,真的有那么合适么?
  “诶,二爷出来了。”瞧见白翰辰打酒店里出来,邱大力赶忙朝门口招手。
  闻声转过头,付闻歌的目光一下子定在半空。他看到,正与白翰辰握手的那位军官,身形笔挺英姿飒爽,面容精致气质出众。再者,那个人看白翰辰的眼神并不像旁边的那几位军官那样随意,而相当直白的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位军官,付闻歌一下子想起了穆望秋。
  TBC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MMMMMM算不算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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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那天很晚了, 付闻歌依旧清楚地记得,天空也飘着小雪, 窗台上薄薄的积了一层, 玻璃上都是雾。他趴在窗边, 用手指在窗上抹出块空,朝楼下停着的吉普车张望。
  他看到阿爹跑向车子的急促脚步骤然止住, 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住了腿脚,举步维艰。那背影被街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细雪飘零的夜里,止不住的晃动。
  阿爹对面, 刚从车里下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前面的那个帽檐压得很低, 付闻歌看不清脸,只见他张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呈紧绷之态, 正在极力地诉说着什么。
  站在后面的那个, 穿着蓝灰色的军大衣, 半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腹部, 似是在保护隐藏于下的一切。他的影子拉得也很长,像个底座那样支撑着身体,岿然不动。
  蓦地, 他抬起头,说了句话。时间好似在那一瞬间静止了,可又立刻重新流动起来。雪花在路灯的光线中打着旋, 零散地飘落在三人之间。
  眼见阿爹转身奔回房子里,付闻歌赶忙从窗台边的椅子上下来,赤着脚跑到走廊上。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紧紧盯着楼梯口,可阿爹好像没看到他,直接跑进房间里。他看到阿爹哭了,这极为少见。上一次见到阿爹掉泪,听奶奶说是有人带了口信,说父亲在战斗中受了伤。
  后面跟上来的是那个戴着军帽的男人,这下付闻歌看清他的表情了:那双遮于军帽阴影下的眼里,一半是歉疚,一半是乞怜。身着戎装的男人明明散发出狼一样锐利的气息,却又莫名有种被逼入绝境的感觉。
  他看到付闻歌站在走廊上的,军靴在最后一级楼梯阶上顿住,伸出手指向另外的方向。
  “闻歌,去睡觉。”
  再温柔的语调,也掩盖不住战场遗留下的冷峻。
  付闻歌认出了他的声音,这是父亲。父亲离开家时他还没开始去教堂开办的学校里念书,转眼三年多了,记忆中父亲的容貌早已模糊。可他记得这个声音,记得在父亲离开之前,摸着他的头说“闻歌,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要替我好好照顾你阿爹”。
  父亲追进卧房,和阿爹起了争执。付闻歌听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在吵些什么,他抱着楼梯边的木围栏,从门缝里望着两个都有些歇斯底里的人,未知的恐惧爬满全身。
  砰!
  惊人的枪声响过,十来岁的孩子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阿爹从房间里出来,扑到他身边将他紧紧抱进怀中。很快那个穿军大衣的人也跑上楼梯,然后付闻歌听到阿爹说了句话,那个人的身体便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晃了晃,随即转身离开。
  过了些日子,付闻歌听家里的佣人说那个人是他父亲的外室,叫穆望秋,还给他生了个弟弟。外室是什么,彼时的付闻歌没有概念。他只知道,那个人的出现,逼得阿爹甚至舍得抛下他去死。
  所以,他恨他。
  “闻歌,闻歌?”
  白翰辰唤了两声,才见付闻歌空洞的眼中重新凝起丝光亮。刚看见大冷天的付闻歌也在车边等着,他赶紧朝秘书匆匆交待一声便过来。后头还有别的招待,但他可以稍微晚一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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