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有点儿大,门还开着条缝,话音儿顺着风飘进了正在院子里温习功课的付闻歌耳中。
八大胡同?
付闻歌眉头紧皱。听阿爹说,去那种下三滥地方的,没好人。
TBC
作者有话要说:旧时的窑子也是应酬交际的地方,去了也不一定都是睡觉,有的只是听个艳曲儿喝壶花酒什么的,请洁癖勿喷。
我是真心觉得我比以前细腻了~嘤嘤嘤,求夸奖
这篇应该开始日更了,上榜之前还是早晨9点,上榜之后改回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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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土话科普:螺蛳转儿,这是种咸菜,长得跟钉螺似的,保定那边产的可好吃可好吃了;叫水,口渴的意思;自当,昨儿有人以为我写错字了,没错,就是这个“自”,发ZI的二声,当发四声,是只当的意思;臊眉耷眼,意思大家都知道,就是这个眉字的发音,是MO的轻声;划拉,找、拿的意思,表示不挑不捡大把抓;捂白毛汗,这个就是捂一身臭汗的意思;归齐,说到底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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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九点,司机开车回来接付闻歌出门。学校离得并不算远,就在和平门外的琉璃厂。奔南直走,十几分钟的事儿。
付闻歌算是邱大力头回见着敢跟二少爷尥蹶子的主,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好奇。打后视镜里瞅着他,邱大力搭话道:“付少爷,您属什么的啊?”
关系不够近,不好直接问年龄,问属相自己算。
付闻歌望着窗外的街景:“属虎。”
转过年二十,邱大力盘算着。二少爷属猴,二十六,年龄倒是般配。不过这虎配猴儿,一个开口见胆,一个精明世故,不搭啊。再者老话儿讲虎猴相冲,也不知道合八字儿的是怎么给合的,能把这俩搓一块堆儿。
按说主人家的事情,没道理知会下人。邱大力会知道付闻歌明面上来求学、实则是给二少爷说的门亲事,也是因玥儿的大嘴巴。玥儿是太太的贴身丫鬟,天天脚前脚后地伺候太太,凡事都知道得比其他人早。
看到路上的一辆黄包车里坐着个旗袍领子立到颊边、打扮得花红柳绿、风尘气十足的女人,付闻歌想起先前在西院儿听到的对话,于是问邱大力:“八大胡同在哪?”
邱大力一愣,心说难不成这半爷儿也好逛个窑子相公馆什么的?
疑心归疑心,他还是回答道:“珠市口西边那片儿,离您学校不太远。怎么着?想去逛逛?”
“我才不去那种地方。”付闻歌眉头紧蹙。
“那地方……呵,不是达官贵人,还真去不起。”提起那灯红酒绿的销魂之地,邱大力的语气不无羡慕。
“礼义廉耻,在那烟花柳巷之中还能剩什么?”
邱大力“啧”了一声,打后视镜里跟座上的人对上眼神,笑道:“付少爷,您这话可说重了。烟花柳巷就没好人了?不是没有那有情有义的,书里不都写了?”
付闻歌点头,幽幽道:“我不是说陷在里面的那些人,总归是命苦才沦落风尘,唉……不信美人终薄命,由来侠女出风尘。”
邱大力赞道:“要么说读书人是不一样,出口成章。”
“这不是我说的,是一位将军。”
“归齐都是有学问的人……诶!付少爷!您看!到了!”
远远望见学校的大门,付闻歌的眼睛骤然一亮。
离开学还有十来天,校园里没什么人。付闻歌走了好一会才碰上个穿着打扮像是学生摸样的人,追上前向对方打听学生处的所在。
那人高高的个子,付闻歌的视线只能与他的下巴齐平,说话时需略略仰面。他梳着时下年轻人最常见的发式,鼻梁上架着付圆眼镜,满面书卷气。大热天的,立领衫却扣得一丝不苟,也不见他出汗。
为付闻歌指了路,他问:“你是新生?”
他说话带着淡淡的南方口音。不过这么高的个子,在南方并不多见。
付闻歌点头,反问:“你也是这的学生?”
“嗯,开学就要实习了。”他向付闻歌伸出手,“我叫郑宏晟,很高兴认识你。”
“付闻歌。”伸手与对方握了握,付闻歌不无羡慕地说:“听说这里的教授很严格,第一学年便会筛下去将近五成,你成绩一定很好。”
郑宏晟轻推了下眼镜,略带腼腆地笑笑:“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家里供我读书不容易,自是要勤学苦读。”
“那是肯定的。”
视线所及,付闻歌注意到,郑宏晟身上的那件衣服,领口及袖口边角有着些许的磨损,洗得也褪了颜色,想来是反复穿了多年。寒门学子,终是要熬出头了,难怪会发出“将相本无种”的感慨。
郑宏晟抬腕看了眼表——崭新的精工表,和他身上的旧衣服似乎不太匹配——说:“我带你去学生处好了,正好我也要去那边给教授送资料。”
“麻烦你了。”付闻歌颌首致谢。
就着付闻歌低头的当儿,郑宏晟因凭身高优势,看到那雪白颈项的发尾处、有颗露于衣领外的细痣。于是并肩行走时,他刻意与付闻歌保持了些的距离,以免不慎碰到对方的手臂。
老百姓养这样的儿子多是当女儿养,十四五送出门子的比比皆是。能让读几年私塾或是公立小学校便算不错了,上到高中的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莫提能上大学了。
而且能考上这里的,头脑一定相当聪明。
他心下顿时对付闻歌升起几分好感。
进了学生处办公室,付闻歌拿出收录函交给管事的庄姓老师。庄老师约莫五十岁上下,戴着瓶子底厚的眼镜,看字时却得收着下巴眯起眼,将视线从镜框上缘投出。
又是近视又是老花,这让付闻歌不由得想起外公乔汉归。乔汉归进士出身,对子女的教育十分重视,家里六个孩子,不论男女全都送进宗族的学堂里读书。
如果不是结婚早,付闻歌的阿爹乔安生本有机会念大学。自己未尽的志向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把他早早送进教会建的学校。值得欣慰的是,付闻歌并未让他失望,勤学苦读,终是考上了国立医学院。
庄老师眯眼看了半天,起身打开柜子翻了翻,拿出张硬质卡片:“付闻歌……一年乙班,来,这是你的学生证,收好别丢了……去图书馆借资料、领用课本和实验材料都得拿这个登记。”
满心欢喜地接过学生证,付闻歌反复看了又看,仔细收进口袋里。
“等等,付同学,我怎么找不着你住哪间宿舍啊。”
“我不住校。”付闻歌说。
庄老师合上住宿安排表,点点头:“那你记着,别误了开学典礼。”
“不会的,麻烦您了。”
向庄老师鞠躬致谢,付闻歌离开办公室。在走廊上又碰到郑宏晟,对方提议带他到处去看看,熟悉下学校的环境。参观学校时,郑宏晟给他讲了许多学校里的趣闻,还模仿口音浓重的教授说话,逗得付闻歌笑个不停。
临近中午,付闻歌见时间不早了,便去办公室借电话,让邱大力来接自己。本来他说自己叫黄包车回去,但邱大力说现在外头忒乱,怕他人生地不熟的遇上麻烦,坚持要他办完事叫自己来接。公司就在东四那边,离得也不远。
打完电话,付闻歌去校门外等车来。郑宏晟陪他一起,两人说说笑笑,丝毫不觉那等待时的枯燥。
白色轿车缓缓驶近,付闻歌见着了,赶忙与郑宏晟告辞,朝车来的方向走去。邱大力停稳车,下车绕到车后帮付闻歌拽开车门。
正要上车,付闻歌看到白翰辰端坐于后座,稍稍一愣。
“你来干什么?”等车门关上,付闻歌贴着车门坐过去,与白翰辰之间拉出半个人的距离。
白翰辰冷冷道:“中午约了饭局,顺道接上你,一起。”
付闻歌登下心有不悦,他素来不喜应酬,于是敲敲后座,对邱大力说:“停车,我叫黄包车回去。”
然而没有二少爷的指令,邱大力哪敢停车。
“吃顿饭而已,少不了你块肉。”白翰辰的语气不比他好,“对了,刚才在你身边那个是谁啊,你熟人?。”
老远就瞧见付闻歌跟个高个男人有说有笑的,白翰辰这心里莫名堵得慌。哦,跟他这儿就甩脸色尥蹶子,别人面前倒是笑得敞亮。
付闻歌道:“才认识的,学校的学长。”
白翰辰皱眉:“外头这么乱,少和那不知根不知底儿的人瞎联联。”
对于白翰辰这种家长式的管束,付闻歌极其反感,转脸甩了他一句:“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郑学长出身寒门,勤奋刻苦,起码比你这种没事往八大胡同串的纨绔子弟强多了。”
“我要是纨绔子弟,这北平城里就没不是的了。”白翰辰冷嗤。
付闻歌不屑地回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二少爷,谦虚点儿,少不了你块肉。”
呦呵,跟这儿等着我呢!
白翰辰暗暗运了口气。
TBC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跟这儿等着我呢”是老北京常说的一句话,意思就是前面被怼过的话,转过头找个恰当的时机怼回去。可能很多地方也都这么说吧,知道啥意思的就当我啰嗦了~
“瞎联联”这词儿,我其实不确定是不是这个“联”,发一声,意思大概就是胡乱交朋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准确解释。
另外老北京话里的“学问”“学生”的“学”字,发XIAO的二声
这位郑学长……唔……能猜出是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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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过白塔寺,出宣武门到菜市口,便可看到鸿兴饭庄的大招牌在骄阳下闪闪发亮。
现如今的菜市口早已不是死囚们咽下最后一口浑浊之气的地方,街面上卖菜的卖吃食的一家挨一家,棚子比邻而搭。正值饭口儿,甭管是街边的摊子还是正经的店面,自要跟吃有关的,皆是人头攒动。
车在鸿兴饭庄的大门口停稳,白翰辰下车,带付闻歌进店。掌柜的一看白二少爷来了,忙从柜台里出来把迎客的伙计撵开,亲自招呼领上二楼。
鸿兴饭庄的老板是山东人,主营海鲜饺子和鲁菜,为京城八大楼之一,远近闻名。虽一楼大堂里人多嘴杂,喧嚣吵闹,可二楼的包间把门一关,却清静的很。
包间里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站起身,恭敬地喊了声“二爷”。等他瞧见跟在白翰辰身后的付闻歌,面上明显一怔,又紧跟着掩去这瞬间的疑惑,堆起笑脸。
“这是太原分公司的徐经理,徐经理,这位是保定驻军参谋长家的大公子,付闻歌。”白翰辰替两人引荐,尔后坐到桌边,接过热毛巾擦手。
徐经理点头道:“付公子,幸会,幸会。”
“您好。”付闻歌本想和对方握手,但看情形估摸他没这个习惯,只是应和着点了下头。
白翰辰拽开身边的圆凳,冲付闻歌偏了下头,示意他坐下。然后指指正对自己的位置,让徐经理也坐。这是六人桌,按白翰辰要求的坐法,便是二对一的局面。
付闻歌怀疑今儿这顿饭的主题是谈判。
包间窗下置有冰盒,凉风徐徐而过。但徐经理打一坐下就开始出汗,擦手的毛巾被他不停地用来揩脸。菜陆续上桌,他问白翰辰要不要喝点儿酒,被白翰辰用“后晌还有事”给推辞了。
东西不多,四菜一汤,却都是横货。葱烧海参、黄焖鱼翅、蟹粉蒸鲍鱼、瑶柱百合烩虾球,外加一盆汁香浓郁的乌鱼蛋汤。付闻歌盘算着,这顿饭没个百十来块现大洋下不来。
他没话可说,就闷头吃东西,耳朵倒是支棱着听。徐经理一上来就开始跟白翰辰那忆往昔,说自己大哥当年如何如何跟着白老爷打江山,后来押一趟货去西北,赶上闹兵匪,为保货把人折在那的事。又说白老爷如何如何仗义,跟他家那寻死觅活的老娘眼前当面拍胸脯,认老太太做干娘,誓要替尸骨都收不回的徐大替老太太养老送终。
白翰辰就只是听着,面上也没个表情,不时夹一筷子虾球搁付闻歌碗里,自己并没怎么吃。最后到付闻歌都吃饱了,也没听出来徐经理到底请白翰辰来吃饭用意为何。
大老远从太原奔过来请东家少爷吃饭,却念了一席老黄历,闲的闹听?
见徐经理说得没话说、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转,白翰辰撂下筷子,道:“今儿这顿让您破费了,徐经理,要是没旁的事儿,我们就先告辞了。付公子,咱走。”
见两人起身,徐经理赶忙也跟着站起来。他瞧瞧付闻歌,转头堆起纠结的笑:“二爷,您看您……您挪个步,咱私下聊两句?”
——哦,原来叫我一起来吃饭,是怕人有求于你不好拒绝,拿我挡枪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