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不知道怎么处理刚刚遇到的事情,求助似的望向老板娘,告诉她:“他刚刚走了,可是刚刚点了一份奶茶一份蛋糕,说是给我点的,我应该怎么办呢?”
老板娘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他,好像突然间心领神会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看了云秋一眼。然而她到底想到了什么,云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看见她抿嘴一笑,笑着说:“漂亮小子,送给你的你就收了吧。大不了他下次过来的时候,你给他多送点优惠券。”
云秋疑惑道:“他还会来的吗?”
老板娘很神秘地告诉他:“我猜会的。”
云秋有点手足无措。电脑屏幕还亮着,刚刚老板娘发送给他的,这个alpha的个人信息还放在桌面很醒目的地方。
云秋看了一眼,这个人的名字叫白樾。
第二天,果然这个人又来了。云秋因为昨天晚上突然被请了一杯奶茶和一个小蛋糕,有一点过意不去,于是送给这个人很多优惠券和代金券,伴手礼也是双份的。
这个人没有找他说话,只是安静地找个角落,带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仿佛在做事情。离开时,他看着他送来这么一大堆东西,像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笑了笑,收下了,又说了声谢谢。
云秋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谈吐好,有教养,像一缕和煦春风。老板娘不跟他相亲在一起有点可惜——目前还是这个人来一次,老板娘就躲一次的状态,避免尴尬。可是老板娘说:“我还不想这么快结婚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等我觉得需要找一个人陪伴的时候,我再去找真正喜欢的人。婚姻还是不能当儿戏的,对方可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呀。”
云秋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想起他和萧问水的婚姻,又觉得心里一阵难受,也说不出到底在为什么难受。
他说:“原来是这样。”
他之前一直以为结婚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是宣告萧问水这个大哥哥的归属权,非常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他没有想到所有人都这样珍之重之地对待这件事,而且好像比对待高考更加认真。
老板娘又说:“不过你觉得他人很好的话,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呢?你也在空窗期对吧?小秋,你可以找个能够照顾你、对你好的人,也是时候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了。”
云秋嗫嚅道:“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只跟我喜欢的人结婚。”
老板娘又笑:“哎呀,处处看啦!你也完全可以不奔着结婚去呀,现在又有多少人是知根知底后恋爱的呢?在一起之后慢慢了解,合适就进一步,不合适就分开而已啦。”
云秋坚持认为这是一件目前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可是他也不喜欢我的,他只是每天都过来买奶茶。”
老板娘笑而不语,只是说:“你等着看吧。”
这天云秋下课之后,发现外边又在下雨。雨势不大,他今天带了伞,所以没怎么在意,又留在画室呆了几个小时候,这才走出去。
可是到了教学楼下的时候,云秋傻眼了——他的伞的伸缩杆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死死地卡着,怎么掰都掰不开。云秋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把伸缩杆拔出来,可是手心被划破了一道,都没有拔出来,伞只能照原样要卡不卡地半抻着。
云秋看了看外边的天色,知道自己大约今天又要淋雨了。
他叹了口气,回教室找了半天,找到一大张用来包颜料罐的防尘布,顶着它往外面跑。这块布很大,飘起来挡着人的视线,有点看不清东南西北。
他刚跑出校门,来到人行道上时,突然发现有一辆车跟了上来,然后冲他按了两下喇叭。
现在快到傍晚,下雨天阴,云秋只看见是一辆白色的车,是他曾经很喜欢的萧问水的某一款车型——他心里一跳,紧跟着顿住了脚步。
车窗降下来,白樾的脸出现在他视线中。这个陌生的alpha冲他招了招手,很自然地催促着:“快上来,这里不许停车。”
云秋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要跑,又迫于对方的催促,于是只好低头钻了进去,坐上副驾驶。
他一身的水,很尴尬地努力找纸张擦拭,免得弄脏了人家的车子。白樾开了空调,然后递给他一抽纸:“擦擦吧。”
云秋不敢动,觉得自己可能要被拐走了——他又想起萧问水的话,表面文质彬彬柔入春风的人可能是坏蛋。他贫瘠的社交技巧催生了他过度谨慎的性格。
然而白樾开口打消了他的疑虑:“你是清凉街那家蛋糕店的员工吧,我路过这边刚好看见了,捎你一程。你现在是要去哪里?”
云秋小声报了个地名。他今天不值班,用去蛋糕店,可以直接回家。
白樾伸手调出导航,按照规划路线行驶着。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古龙水味,很淡,但是很浸润,弥久不散。
云秋低着头,僵坐着一动也不敢动。和陌生人交流的恐惧感和僵硬感席卷全身,云秋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一点话,开朗一点跟这个好心人打交道,可是想来想去只说出了两个字:“谢谢。”
“不谢。你搬家了么?”白樾平静地看着路面,手打方向盘,时刻看着路况。
云秋有点疑惑:“啊?”
“你的名字叫云秋吧,以前住星大附中对面的居民区,A栋顶层?”白樾转过视线来看他,看他大惑不解的样子,笑了,“我住你楼下,说起来咱们还是邻居。你现在还经常发烧吗?”
“啊……”对方这么一说,云秋就想起来了。
这是上一次送他去医院的邻居。他从云公馆回来之后高烧不退,在家里的小浴缸里昏了过去,因为萧小狼在门边不停地挠门、狂吠,这个邻居去天台浇花时觉出了异常,找来保安破门而入,这才打了120把云秋送进医院。
云秋住院三天,治疗费用全是他付的。云秋之后回来找过他,想要当面道谢并且还钱,可是那个时候他又出差走了。云秋只好把自己所有的零食都堆在了他门前,用来表示自己的谢意。
之后就是和萧问水离婚,他搬走了。两个人竟然一直没有机会打照面。
云秋更加局促不安了,他想起这件事,说:“谢,谢谢你,上一次我没有来得及找你道谢……”
“小事,不用这么客气。”白樾又笑了笑,“你已经谢过我了。那些零食都是你放的对吗?我一开始去你们店里还不敢确认,毕竟我只见过你一次,当时你还在发烧,情况紧急。后面你送我一打优惠卡,我想起来了,你送人东西是不是都这样,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交出来。”
云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不说话。
两个人谈话间,车辆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云秋的这个小区虽然老旧,但是安保系统还算不错,没有办出入证的车不能入内。
白樾于是把车停在了外面,又说:“天黑了,我送你到楼底下吧,最近听说有抢劫犯专挑学生下手,你要小心。”
云秋表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不用他这样费心,但是白樾十分坚持,他也就不好再拒绝。他走在前,白樾在后,云秋看着昏暗的路灯,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天,萧问水找他送水果的时候,他是怎么把车开进来的呢?
他忘了,他们两个人还没有办离婚,法律上是合法夫妻。现在他住在这里,跟保安报备过了,自然可以把车开进来。
快到楼下时,云秋告诉他:“我就到这里了,谢谢你。”
白樾则很随意地说:“好,上去时也注意安全。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进门后给我报一声平安,这样我才放心。”
云秋心头一热,很感激地望着他。对方这种自然而细致的关心和照顾是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
他跟白樾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白樾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说:“上去吧,漂亮小朋友。”
“漂亮小子”是老板娘给云秋起的绰号,店里其他员工有事没事也都这么叫他,很显然,这几天被白樾听了过去。
云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快走到楼下时,发现白樾还站在原地等他,于是冲他挥了挥手。
白樾也挥了挥手。
然而,云秋转身正要上楼的时候,猛地抬头看见楼道顶端还站了一个人,吓得后退半步。
如果只是平常人站在那里,云秋根本不会感到害怕。毕竟楼道就是给人走的地方。
可是这时候楼梯间的灯暗着,影影绰绰地只照出一个静立不动的、挺括的身影,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看起来完美而冷漠,但是周身压抑着浓烈的低沉情绪,眼神看起来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是萧问水。
第七十六章
看他吓得后退了半步, 又愣在了当场。萧问水才改换了脸色, 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对他笑了笑:“吓到你了?这里没有灯,我刚刚给你拿点东西上来, 发现没人,今天下班这么晚?”
云秋认出了他, 还是有些瑟缩,点了点头。刚刚上来时的惊鸿一瞥让他心有余悸, 但是现在萧问水的温和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怀疑自己刚刚看见的那样深重的戾气是假的。。
云秋“嗯”了一声,抱着书包没有动。萧问水又对他笑了笑, 说:“上来啊。”好像这里不是云秋的家, 而是他的家一样。
云秋没有动,他小声说:“有什么事情的话,就在这里说吧。另外你不要给我送东西了, 萧问水。”
他不再叫他大哥哥, 而萧问水对于这种称呼的改变没有任何表示。他说:“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云秋。”
云秋就上去了。
他在七层,楼梯深而陡峭, 还是和上次萧问水过来一样,高大的alpha走在前,他走在后,沉寂的空气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而这样沉闷的气息中, 隐约还有暗香浮动。
云秋想了起来,那是白樾车上的味道,淡淡的男士古龙水的气息,还有车里面的清洁剂味道,带着橘子味道的芬芳。
还没有走到的时候,云秋听见萧问水问他:“刚刚送你回来的,是你的同事吗?”
怎么可能是同事呢?限量款多功能空间车,和萧问水曾有的一模一样,来者非富即贵。一般小蛋糕店的店员,也不必费心思精细地收拾自己,乃至于用上偏门奢侈的清淡香水。
云秋说:“嗯……不算,是我们老板娘,老板娘的一个朋友。”
他们七拐八弯地上了楼,萧问水侧身停在门边,等他上前来摸钥匙开门。云秋低头在书包里翻找钥匙,能闻到萧问水身上淡淡的alpha信息素气息和某种药的味道,他分神想着,他的发烧是不是还没好呢?就听见萧问水在旁边顿了顿,还是笑着问:“男朋友?”
云秋的动作也停了停,心口一阵酸楚翻了上来,和之前赌气的意思一起噎在喉咙里,他硬邦邦地说:“不是。”
萧问水又顿了一下,然后问:“很快就是了?”
云秋很讨厌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也感觉出了萧问水有点阴阳怪气。他有点生气地说:“你说有事情跟我说,我才带你进来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要睡觉了,请你回去。我也不会给你倒水喝的。”
萧问水说:“寻秋要结婚了。”
云秋愣了愣。
萧问水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轻轻地递出一张请柬:“一个星期以后,不去别的地方,就在海边。你嫂子刚回国,你还没见过吧,过几天抽空一起吃吃饭。”
云秋陡然听说自己亲近的哥哥要结婚了,有点不知所措,只是说:“好。”
萧问水又说:“寻秋他们的意思,是想你回家住。这里环境也不好,你回来吧,如果不喜欢附中对面的那个房子,你也可以回原来的地方住。就算我们……了,还是一家人。你不回来,你嫂子也不好受。”
云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可是我觉得一个人住很好。”
他不再是那个毫无自理能力的自闭症小孩了,更重要的是,一个人住着虽然寂寞,可是自由。他喜欢这种凡事可以自己做主的自由,尽管过得很辛苦,这也是他自己愿意选择的。
萧问水说:“到时候再说吧。”
又是一阵沉默。
云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想问一问他的嫂子的情况,想要咨询一下送什么礼物会比较合适,可是萧问水沉默着,他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分神去想,如果去网络上搜索,应该可以找到比较合适的建议。他根本没想起来自己现在的存款,根本买不起什么好的礼物,可是萧寻秋的生日很重要,他大概要动用温存锐借给他的那笔钱了。
又过了一会儿,萧问水再度开口,说的却不再是萧寻秋的事情。他旧事重提,又说:“刚刚那个人……为人怎么样,你确定吗?现在这么晚了,他送你回家,万一路上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要怎么办?”
云秋是真的有一点生气了。他想起老板娘的话,还有现在萧问水的话,觉得他们都很莫名其妙——明明这个人跟他还不熟,如果说以前救过他一次的话,现在也只是点头之交的程度,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会和他在一起呢?
云秋很硬气地噎回去了:“他说我们附近有抢劫犯,所以才送我到楼下的,他是很好的人,你不要随便说别人!”
萧问水却好像没听见似的,还是那副漠然而平静的神情:“你再找一个,当然不是不好,但是须得注意不能识人不清,你年纪小,长得好看,对外界没什么防备,所以会有很多居心不良的人对你下手。你知道那个人的家庭背景、工作情况、交际圈吗?他干什么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