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远星社”仍旧保持着神秘本色,只在特殊人类之间流传着各种传说。
薄云天身为狼人,他带领的远星社为狼人组群做了许多工作,最直接的一点是促成了国内狼人协会的成立。从此以后,狼人成为国内诸多特殊人类之中,第四个成立专门协会的组织。
前三个分别是哨兵向导、半丧尸人和地底人。
正因如此,薄云天在狼人族群之中声望极高,不少狼人也以加入远星社、或者为远星社工作为荣。
“大约二十年前,2013年8月,远星社的一支探索队伍在大兴安岭的深山里,发现了一具巨型人类骸骨。”沈春鸿用中文读出文件中的描述,“随后,远星社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危机办和特殊人类管理委员会。巨型骸骨被国家回收,这是国内第一次发现巨型人类骸骨。”
沈春澜忍不住插话:“……厉害啊。”
“但是骸骨不完整。”沈春鸿语气森冷,“危机办和特管委回收骸骨的时候,发现骸骨的第四节 肋骨有一段缺损了。缺口的截面非常新鲜,是不久前才被人切割走的。”
沈春澜完全跟上了他的节奏:“……是远星社的人切走的?”
“远星社”三个字引起了饶星海的兴趣,他认真盯着沈春澜,开始竖起耳朵偷听。
危机办和特管委的怀疑无法得到证实。在场的远星社成员全都保证自己没有说谎,所有随身物品也被检查,确实没有可以切割巨型骸骨并藏匿的可能。
这截消失的肋骨,成为了危机办和特管委心中的一桩悬案。
随后远星社仍旧不断派遣队伍,深入各地寻找罕见特殊人类。一切仿佛并没有任何改变。
真正的突变发生在十年前。
狼人社长薄云天急病爆亡,远星社十余位核心成员之间爆发了一场无人知晓的争执。在薄云天的告别仪式上,只去了八个核心成员,这八个人之中有狼人,有半丧尸人,也有哨兵向导。
八位核心成员在葬礼上宣布,由于内部分歧严重到无法调和,远星社自此解散。
沈春澜:“发生了什么事?”
沈春鸿:“不知道,文件里没写。”
沈春澜:“……你这故事怎么还有悬念啊?”
但更大的悬念发生在姑婆山天坑发现巨型骸骨的时候。
沈春澜还记得,巨型骸骨被发现的时候,新闻曾说过它是由一个自由攀登社团最先发现的。
“这个说辞很快就再也没被提及了。”沈春鸿说,“而且如果你重新翻找之前的新闻报道,你会发现,连这句话也完全消失。”
当日发现骸骨的,确实是一个民间登山社团。但巧的是,当地林业局的专业无人机,那时候也正在巡山。
林业局发现骸骨的时刻,恰好比这个社团迟了十来分钟。
林业局的人赶到现场时,社团成员正围在骸骨边小声议论。他们自称是从广东某个高校而来,不巧迷路,不巧进入了天坑之中,不巧发现了这具骸骨。
当地林业局的人根本没有怀疑过这个说辞,他们甚至还与社团里人合了个影。所有人都带着鸭舌帽,合影时虽然纷纷露出笑容,但没有一个人摘下帽子。
这些社团成员随后便消失了。他们使用了假的身份证,假的学生证,甚至没有在城镇之中逗留,离开姑婆山范围之后便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型骸骨当时就引起了危机办和特管委的注意,他们调取了地方林业局提交的报告,发现报告中附有他们与登山社团成员的合影。
特管委的人一眼就在其中一位青年的鸭舌帽上,发现了一个不算起眼的徽章。
“是远星社的社徽。”沈春鸿看着文件上的图片,跟沈春澜描述,“一颗银色的发光的星星,上面有RS两个字母,remote star,遥远的星辰。”
沈春澜:“!!!”
他瞬间想起来了。
商业街,屈舞的奶茶铺子斜对面,那间拥有好几位帅气适应和一位更帅气老板的咖啡棚子!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危机办和特管委要把远星社列为爆炸事件的重要调查对象了?”沈春鸿声音低沉,“他们推测,薄云天死后,远星社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个是现在已经停止活动的,薄云天这一派的人,另一个是现在仍然以远星社名义活动的成员。这一批人隐藏身份,正在有目的地寻找巨型骸骨。”
沈春澜终于完全明白了:“所以危机办认为,图书馆的爆炸事件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第一次发现巨型骸骨的是远星社。骸骨缺失了一部分,极有可能是远星社的人盗走了。
第二次发现巨型骸骨的仍然是远星社。他们没来得及直接从骸骨身上盗取样本,于是袭击了乔弗里的运输车辆,盗走样本。
让乔弗里愤怒的是,在沈春鸿前往新希望学院的生科系拿走DNA样本的时候,危机办和特管委事实上已经知道远星社参与到事件之中。但他们没有向乔弗里发出任何警告。
无论是乔弗里,沈春鸿还是运输车,完全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收到了袭击。
乔弗里的运输车一旦关闭,则完全密封。它从上海开到北京,一直到进入生物科学系的地下停车场,直接与实验室接驳,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漏洞。
而在图书馆地下车库门口接收资料的时候,运输车必须敞开。那是袭击者唯一下手的机会。
新希望学院的出入管理很严格。这次袭击让危机办和特管委得以确定范围:袭击者当时就在学院里。
沈春澜:“……所以你才要告诉我这件事?你担心学校里潜伏着远星社相关的人?”
沈春鸿只“嗯”了一声,沈春澜的手机忽然闪动了一下,没电关机了。
他惊愕地看着手机,半晌才塌下肩膀。
爆炸发生的时候,沈春澜也在现场。除了他、沈春鸿,在车里的司机之外,现场只有负责搬运资料的人,以及那位英俊非凡的混血帅哥。
混血帅哥是爆炸发生之后立刻前去检查样品的人。
沈春澜咬了咬嘴唇:那个男人无疑是最可疑的。
但乔弗里调查认为,他和沈春鸿两人都没有问题。
这个结论令人困惑。
沈春澜记得,爆炸事件发生后,留在这儿等待调查的是沈春鸿,而立即离开北京返回上海,甚至飞回澳大利亚的,是那位混血帅哥。
除了爆炸事件本身的疑点之外,他无法释怀的还有远星社本身。
分裂成两个的远星社,以RS为名经营咖啡馆的狼人老板。
以及一个刚刚冒出来的新问题:远星社这样的民间组织,它是怎么获得运营资金的?从沈春鸿的描述中可以看出,远星社很庞大,人数众多,维持它运作的资金绝对不会太少。
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沈春澜隐约觉得头疼,转身招呼饶星海一起进入烤串店。他推开门让饶星海先进,这时才发现饶星海的嘴唇被冻得发紫,指尖甚至已经白了。
“好冷好冷好冷……”饶星海窜到已经热闹开吃的一桌人旁边,周是非眼疾手快地招呼他:“坐这里坐这里。”
桌边就空着两个位置,面对面,不相连。饶星海只好坐到了周是非旁边,二话不说端起面前的热汤就灌。
沈春澜坐在了席微韵身边,他目光落在饶星海身上。在这样冷的夜里,饶星海的穿着实在显得单薄了。
黑色的羽绒外套有些短,衣下还露出了里面的毛衣下摆。这衣服显然不新,但还算干净,饶星海伸手取烤串时,衣袖往后缩,甚至露出了手腕。
屈舞正在绘声绘色跟众人重复着刚刚听证会上系主任与方小满对峙的一幕,声音姿态惟妙惟肖,仿佛系主任年轻时的模样。
“……我愿意维护他们的认真。——阳得意你别笑!真的,系主任真的就是这样说,那一刻他就是我的偶像……”屈舞的脸上仿佛散发着憧憬的光芒,“我人生第一个偶像是我爸,第二个偶像是巴菲特,系主任就是我第三个偶像。”
席微韵身边坐着宫商和罗燕,她正在跟两个姑娘讲自己师兄的故事。
“……他叫宋祁,这是一个诗人的名字。但他做的事情一点儿不浪漫,成日跑深山老林里挖矿来着。”席微韵想了想,更正自己的说法,“或者不是挖矿,叫探索矿脉?反正他说,他是一个矿物猎人。”
沈春澜的心思并不在聚餐之上,他来这儿是打算给学生买单的。借老板的充电线把手机充上,再联系沈春鸿时,他哥言简意赅回复了一句“先睡觉,反正讲得差不多了”。
他是差不多了,但沈春澜心里还有许多困惑未解。
咖啡馆原来与远星社有关,这大大出乎沈春澜预料。那位急病爆亡的狼人社长叫薄云天,而咖啡馆的老板姓薄,也是个狼人。
沈春澜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薄老板就是薄云天的儿子。显然,他和父亲之间的狼人基因传承依赖的是正常的生育模式,这意味着薄老板身上的狼族基因与人类基因结合得更加紧密。他是狼人中少见且优异的那一类。
薄云天死后,远星社名为解散,实际分裂。沈春澜隐隐察觉,在这个事实里,很可能隐藏着一些可怕的秘密。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席微韵正讲到有趣的地方。
宋祁到席微韵的高中开校友讲座的时候,是他去当矿物猎人的一年之后。这一年里,他去了大兴安岭。
深秋的大兴安岭深处已经开始降雪,冬眠的野兽全都藏匿好自己,他们偶尔还可以在雪路上看到狍子的脚印。村镇之中的人们也做好了越冬的准备,有的人留守家乡,有的人则启程前往南方过冬。宋祁的队伍租了一个小院子,白天沿着既定的路线深入探索,晚上则回到营地休息。
让高中的学生们感到兴奋的,是他描述的这种生活既有趣又充满了新鲜感。席微韵甚至还记得,在宋祁演讲的过程中,主持人数次打断,笑着将话题扯回主要内容上,还要挤兑宋祁一句:“宋师兄这不是来开讲座,是来招人的啊。”
喝下两碗热汤的饶星海恢复了元气,盯着阳得意面前的几瓶啤酒。24小时烤串店会在冬季供应价格不菲的姜汁啤酒,席微韵直接点了两打,阳得意把一瓶放在饶星海面前:“试试?暖和。”
饶星海下意识拒绝:“我不喝酒。”
唐楹在阳得意身边凑过来笑他:“你不抽烟也不喝酒,无不无聊。”
饶星海:“我不喜欢酒精的味道,太刺激了。”
唐楹盯着他上下打量:“奇怪了,大家都是哨兵,怎么你的嗅觉和味觉都这么敏锐?你喝过酒吗?”
饶星海老实回答:“没有。”
众人撺掇他试试,饶星海犹豫着,小心抿了一口。
味道果然刺激,他匆匆忙忙把酒液咽下,眉头深深皱起。这时候的他看上去像是个初尝酒味的小孩,周围几个人全都哄堂大笑。
姜汁啤酒落进胃里,很快,喉咙和胃袋慢慢开始发热。饶星海呼了一口气,有些惊讶:只要忍耐过最开始令人不适的酒精味道,这款姜汁啤酒还不算难喝。
他又喝了一口。
渐渐习惯之后,他有点儿喜欢这款啤酒的口感了。略微辛辣,但回味醇厚。饶星海举着酒瓶子想跟沈春澜分享自己的新发现,抬头却发现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沈春澜正认真听着席微韵讲故事。
席微韵的故事里有宋祁,饶星海听了两耳朵,渐渐惊讶:这个宋祁,似乎就是欧一野无法释怀的那个学生。
那个加入了远星社的学生。
饶星海稳坐在椅子上,在众人聊天调笑的间隙里悄悄打量沈春澜。
沈春澜的酒量显然比他好,面前已经放了四五个姜汁啤酒的瓶子。这啤酒一瓶容量并不多,但喝了四五瓶,沈春澜脸上也泛起了浅淡的醉红。
沈春澜只比他们大几岁。人一旦过了二十岁,仿佛面容会有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凝滞期,生长似乎停了,岁月和经历才会让它累积痕迹。沈春澜一直在学校里生活,总会在不经意之中流露出象牙塔里的天真和简单,这令他看起来始终像一个学生。
而今天为了听证会,他还特地穿了白衬衫和套头毛衣,外面罩一件长外套,一身装束整齐得体。进入室内后脱下长外套,大家发现沈春澜这一身与万里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坐得也近,饶星海听见阳得意在身边乱说话:“沈老师和万里穿得好像情侣装。”
饶星海一把揽住他肩膀,抓起酒瓶就要给他灌酒。
沈春澜瞥来一眼,见学生们玩闹得开心,露出一丝笑容。
姜汁啤酒里的热量一定渗入了血液之中。饶星海的脸和耳朵都烫了,轰轰地往外喷着热气似的。
昨天晚上他放黑曼巴蛇去找沈春澜,其实并不确定小蛇就一定能进入沈春澜的家。毕竟有了上一次偷袭的经历,沈春澜一定会紧闭门窗,防止意外。
但后来小蛇蜿蜒爬回,钻入他被子里攀上他胸口,又凝成了冰凉凉的一条黑蛇,冻得饶星海立刻就醒了。意识到黑曼巴蛇回来后,他拍了拍小蛇的脑袋。黄金蟒盘在他枕边睡觉,黑曼巴蛇一反常态,硬要钻进他衣服里,与子同泽。
饶星海困惑不解,小蛇就在他胸口不停打滚,竭力要传达些什么似的。
几乎在瞬间,饶星海明白了它的意思:“你跟沈老师一起睡觉了?”
黑曼巴蛇高兴得频频拍动尾巴,饶星海恨不能掐住它七寸,逼问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