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没问题。”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广交人脉。阿钱哥爽快答应,收下雪茄,朝蔚宁挥挥手,离开了酒店。
蔚宁回到房内,关上门,一回头,正对上程溯冷冷的目光。
程溯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气呼呼地责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送出去多少钱?”
蔚宁“啊”了一声,知道程溯说的是他情急之下擅自从桌上拿走的雪茄,摇头:“多少?”
程溯没有说话,默默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
“做你的大头梦。”
“什么?三万?你怎么不早说?”蔚宁惊了,“这么贵……难道是准备送人的礼物?”
程溯摇头,努嘴指指隔壁:“他自己抽的,不过不常抽就是了。摆着好看嘛,有钱人就喜欢这种东西。”
“哦,那没事。”蔚宁松了一口气。
程溯奇怪了:“怎么说?”
蔚宁笑笑:“顶多少抽两口嘛,没什么的,抽烟还有害健康呢。”
“你……”程溯扶额,“我会告诉他的,别指望我帮你瞒着!”
“我没让你瞒着啊。”这下轮到蔚宁奇怪了,又说:“你要是不放心,就记个账嘛。先欠着。等我有钱了,我会还的。肯定还。”
程溯一脸古怪,突然觉得今后难伺候的人,绝对不止司秦一个了。
嘴贫过后,该说的还是得说。程溯晃晃手里的欠条:“这东西我先收下了。你不要误会,这不是老板的意思,老板不知道。但作为他目前唯一的私人助理兼财务总监,我觉得我有这个权利和义务,替他保管这份东西。你放心,在协议结束后,我会把它还给你的,并且会在背书中注明,保证不会在协议中途挪作他用。”
“没关系。”蔚宁看得开,反正他也没想着跑,倒是觉得程溯做事严谨,很有未来副总的风范。
“哦,对了,这是司秦那张信用卡的副卡,密码六个3,你看着刷吧。”程溯收好欠条,翻了翻公文包,取出一张卡递给蔚宁,感觉不放心,又多加了几句:“你心里有数哈。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上帝和真主都将感谢您!”
蔚宁笑喷。抠门到这种地步,有这么夸张吗?倒也不扭捏,接过卡收好。
事情解决,蔚宁心情不错,想起来还有点私事要办,于是跟程溯说了一下,按程溯的要求留了手机和身份证号,然后离开了酒店。
经过一番折腾,时间也不早了。蔚宁回到先前住的小旅馆,将抽屉里姑母的遗物和袖扣取出,赶在银行关门前租了一个保管箱,一次性付了十年的费用,把东西放了进去。
蔚宁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他只是有一个预感,自己将要离开这个生养他的地方,或许是几个月,又或许是几年。所以他趁着天还没黑,在家门口逛了一圈,又去相熟的面馆里吃了碗面,然后回到旅馆,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衣服零星几件,都是旧的。其他东西也早就在卖掉家中房产的时候扔得差不多了。蔚宁挑了几样还算能看的装进背包,洗漱过后调好闹钟,关灯睡觉。
旅馆很破,隔音尤其差。蔚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稍微有了点睡意。哪知睡了没几分钟,又被吵醒。
楼梯间的脚步声响动惊天。蔚宁知道,小旅馆经常有喝醉酒的半夜来投宿,本来已经习惯,但听外面的动静,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直冲他而来。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蔚宁一个激灵,彻底醒了,爬起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就见门缝外面程溯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瞪着他。
程溯正愁怨气没地方撒,对着蔚宁叫了一句“让开”,抬脚就踹。他不知道里面还挂着保险栓,猛地一个趔趄,好在背后的保镖及时接住了他,这才没让他出洋相,气得程溯叫得越发大声:“还愣着呢,开门啊!”
蔚宁缩了下脖子,乖乖打开了门。隔壁有被吵醒的,探头出来刚想骂,见走廊里一水儿的彪形大汉,立马收了声,缩回去不敢再出来了。
“什么破地方……”程溯进门,嫌恶地扇了扇手,立马转向蔚宁,劈头盖脸道:“祖宗啊!你怎么就消失了呢?电话也不接,我真以为你跑路了呢!”
“啊……”蔚宁挠头,掏出枕头底下的手机,黑屏,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手机没电了我没注意……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程溯嚎叫:“我的祖宗啊!我服了你了!我睡?我敢睡吗?我睡得着吗?另一个祖宗还在闹脾气呢!”
“啊?什么……你在说谁……”
“还能有谁?半夜起来找不到你,又在发疯了!”程溯翻了个白眼,抓起床上的棉袄塞到蔚宁手中,拽着他就往外拖:“衣服穿上,跟我走。”
“等等……我东西还没拿!”蔚宁大叫,捞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塞进衣兜。
“还有什么?赶紧的,快点快点。”
“我的衣服……包……还有鞋子……”
“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别拿了,你赶紧跟我走。”程溯提着蔚宁的领子,将他扔给门外的保镖,最后瞪了一眼这鸽子笼大的房间,任务完成,大手一挥,撤。
蔚宁裹着棉袄,蜷成一团缩在车后座。睡衣没来得及换,单的,很薄,脚上的拖鞋还是一次性的。程溯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司机把空调再开大点。
是自己大意了。程溯心想。都怪这孩子表现得太过纯良,要不是关桀,他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蔚宁。
看得出程溯气得不轻,蔚宁撇撇嘴:“对不起啊溯哥,我看你们没有多余的房间,反正我这边房钱也交了,不睡白不睡,就想着回来住一晚,明天退了房再去找你们。”
“行行行,随便了,找到你人就行。”程溯按着昏胀的脑袋,突然惊醒:“等等,你叫我什么?”
蔚宁眨眨眼睛:“溯哥……”
“呸!”程溯挺起腰,无比严肃地警告蔚宁:“别叫我哥,听见没有?叫我程溯。”
“呃……”蔚宁不太明白。长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习惯了这种哥啊姐的称呼,嘴甜总不吃亏。直接叫全名,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这么说吧,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接触绝对不少,但是——”程溯拔高声音,抬起手,用力在两人之间划了一下:“避嫌,懂?”
“所以,千万、千万、千万别在老板面前那么叫我,记住了吗?”程溯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强调。
“哦……”这下蔚宁懂了,只是奇怪司秦这人,有这么不讲道理吗?
程溯领着蔚宁进了酒店,直冲顶楼。走廊里静悄悄的,让蔚宁奇怪程溯是否夸大其词。也是啊。一个成年人,还是个大男人,大半夜的闹脾气,怎么听怎么好笑。
“去吧,好好表现。”套间门外,程溯朝蔚宁挑了挑眉毛,打开房门,将蔚宁塞进门里,还不忘好心提醒:“当心硌脚。”
尽管不太明白程溯什么意思,蔚宁还是留了个心眼。等穿过客厅,来到卧室,好家伙,一地的碎玻璃渣,暗红的酒渍淌得到处都是,好在开着夜灯,不然这么贸贸然地过来,等下就该连夜就医去了。
床上的人侧身躺着,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半个脑袋,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常。
原来是闹过了,已经歇下来了。
蔚宁摸着墙,小心翼翼地挑着干净的地方下脚。跨过地上横着的衣帽架,来到床尾,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改为仰卧。蔚宁顶着被子,偷偷笑了一下。就知道他从下午睡到现在,没那么容易再睡着,还装得跟真的似的,被他一眼看穿。
床是真的大,被子也大,铺了满满一床。蔚宁爬了几步,终于够到司秦的小腿。
还有谁敢这么大胆,大半夜的来爬他的床,司秦心知肚明。只是气还没消,谁都懒得搭理,看蔚宁顶着被子一拱一拱地胡闹,实在惹得人心痒痒,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更舍不得把人踹下床,只能不甘心地动了下腿。
“哎哟!”冷不防被磕到脑袋,蔚宁叫了一声,有点生气地按住司秦乱动的腿,撑起身,继续往上爬。
司秦受不了了,一把掀开被子,架着蔚宁的胳膊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你干什么?”司秦瞪着蔚宁,口气不善。
被逮了个正着,蔚宁倒是不急,气定神闲地爬起来坐好,拉拉皱掉的睡衣,又去捋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司秦忍不住发火的前一秒,粲然一笑:“天亮了,我可以来打扰你了吗?”
第9章
司秦:“……”
他当然不会蠢到去看外面是不是真的天亮了。他只是心情有点不爽,不是脑子坏了,当然记得自己交代过蔚宁,天亮之前不要来打扰他。但那并不代表他可以忍受对方无故消失,游离于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更何况这个年轻了二十岁的蔚宁,除了一点姿色,一无所有,更是在不久前仅仅动了几下嘴皮子,就轻轻松松挖去他一半身家。做错了事,不好好反省自己错在哪里,反倒来责怪他?
司秦盯着蔚宁。夜灯昏黄,朦胧的柔光在蔚宁白皙的左脸上投下一层薄雾。右半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全然不畏昏暗,随着羽睫的眨动,一明一灭,折射着本就不多的一点光芒。
熟悉的情形让司秦想起三年前的某个夜晚,也是在陌生的酒店房间内,夜灯半明半暗地投下暧昧的颜色。司秦扶着东倒西歪的蔚宁,本打算让助理在他吐完后带他离开,被那双充满水汽的眼睛一看,莫名地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心软之前,司秦拉过被子,侧身躺下,用背对着蔚宁。
蔚宁挑了挑眉,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一边因为司秦为他生气的事实感到十分愉悦,一边又觉得这人幼稚的反应无比新奇,甚至根本不想安慰,只想继续逗对方。
算了,跟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呢。蔚宁撇嘴,钻进被子里,躺在了司秦的身边。
从酒店门外上来,蔚宁冻了一路。房间里虽然开着空调,总是没有被窝暖和的,蔚宁贴上司秦的背,来自体温的暖意让他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司秦的睡袍本来就没有系上,这会儿早散了开来。蔚宁伸手,手臂从司秦腰侧的凹陷处一路穿过,来到小腹。本想抱住对方,意外发现手掌下的肌肉硬邦邦的,于是顺手摸了一把,嚯,好有料。
司秦:“……”
以为会被甩开,然而没有。看来不怕痒的。蔚宁肥了胆子,干脆把大腿也贴了上来,膝盖顶住司秦的腿窝,顺着他侧卧的姿势,与他拱成同一个弧度。
司秦没有反应。蔚宁“啧”了一声,下巴抵住司秦的肩,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司秦仍旧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蔚宁撒气般地拧了一下司秦的腰,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只能扁扁嘴,有点委屈地说:“你理我一下吧,不然我很尴尬的。”
司秦笑了。他没想到二十年前的蔚宁竟然擅长打直球。更好笑的是,对方显然低估了他的自制力,高估了自己的手段,生涩又拙劣,挠痒还差不多,真的很不够看。
其实,在蔚宁重新走进这间房间的那一刻起,司秦就已经清醒了。他承认,过去的三个月,他被重生的意外混淆了理智,甚至因为飞机失事的刺激,产生了一点心理上的问题。不过所有的阴霾都已经随着蔚宁的出现一扫而空。只是这份失而复得,由于时间过短,还没来得及在潜意识中形成一个确切的认知,所以才会让他再一次失控。
司秦抓住蔚宁的手甩到一边,“我劝你,想睡觉就老老实实的。没几个小时给你睡了。”
这时的蔚宁还不明白“没几个小时”是什么意思,他攀上司秦的肩膀,“睡了一个下午,你还睡得着吗?”
要是睡得着,还用得着在这跟你废话?司秦心想。
似乎料到司秦不会回答,蔚宁也不在意。他撑起上身,转过司秦的脑袋,兴致勃勃地提议:“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点事,来拯救一下你的睡意。”
司秦转过身,面对蔚宁:“比如?”
“聊天。”
“……”
“还是说,你想做点别的什么?”
蔚宁挑挑眉毛,嘴角的虎牙出卖了他的得意,换来的,却是司秦不假思索的冷脸。
“爬别人的床,你就这么高兴?”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讽刺意味如此明显,就差指名道姓,蔚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蔚宁垂下眼睛,抿唇笑了一下。这份猝不及防又不适时宜的冷淡,不禁让他想起了下午的事。他承认,当时对方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只是冷静下来之后,他又觉得,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站在对方的角度,他就是个路边随手捡到的陌生人,别说验货,就算过后叫他去体检,都在情理之中。
蔚宁就这样顺理成章地说服了自己,也原谅了对方。而当他产生这个想法,并且忍不住在心里为司秦辩驳的时候,蔚宁觉得他陷入了一个怪圈。他一边因为二十年后的司秦,觉得司大总裁做什么都是对的;一边又劝诫自己,对方还年轻,不能用二十年后的标准来过分要求眼前的这个人。他觉得面对司秦,他的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原则,以至于爬床这种事都能做得如此自然。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