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他气急了说出来的话,但却恰恰中了梦凤英的心怀,她立刻大哭,说:“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呀,我没日没夜的为你们操心,到头来倒没落一个好儿,反过来撵我走,你们翅膀都硬了,都可以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好!谁也不用走!我走!”
一直没说话的梦母此时也有些急了,她额上见汗,长出了一口气,似想说什麽,但她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春阳见此情景,冲著梦凤英喊:“要哭要闹换个地方,我妈身体不好,别在这里撒泼!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一边说,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梦母常用的药,为梦母服下。
梦母摇头说:“别吵啦,都是一家人吵什麽啊……”她又喘了一口气,从身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包饼干,对梦昕阳说:“昕阳啊,这是前几天你张伯伯看我时送来的,我一直没吃,你去和你同学回自己房间吃去吧,吃完了就睡觉吧。”说完就对冷晓川说:“你别介意,就在这儿住著吧,喜欢住多久都没关系,你和昕阳也是个伴儿。”说完,拉起被子,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梦凤英见状也不敢再哭,惟恐落下什麽埋怨,梦春阳就坐在母亲身旁,也不吭一声。
梦昕阳就悄悄的拉著冷晓川进了自己的房间。
梦昕阳看著冷晓川,说:“对不起,我大姐她……”他想解释,说梦春阳并不是因为反对他在自己家住,才说出的那番话,但没等他说完,冷晓川就抢著说:“我知道,你什麽都别说了。明天我就走,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梦昕阳听到他说要走,心中虽然不是滋味,但在此时,却不好说什麽,二人草草吃了些饼干,便睡下了。
冷晓川连日来疲劳过度,所以一倒下就进入了梦乡。可梦昕阳却久久不能入睡。
他轻轻的将窗帘拉开一道缝,月光直射入窗,照在冷晓川的脸上,这是张俊俏的脸,眉宇之间略带几分霸气,就算经历了动荡,就算遭受了打击,但这股霸气却丝毫没有减少。上翘的嘴唇,即便是在梦中,还是有一种勾魂似的魅力。
此时此刻,能看著这样一张脸,感觉著他均匀的呼吸,梦昕阳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痛苦与美丽
人,是不是要经历过痛苦才能成长?
就像蝴蝶要经过蜕变才会美丽。
爱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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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昕阳与梦母的极力挽留下,冷晓川在梦家住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梦春阳回来过几次,起初每次回来都或多或少的与梦凤英拌嘴,梦凤英或哭或闹,但最後都以梦母病发而告终。到近半个月来梦春阳见母亲身体不好,也就不敢再与姑妈争吵,所以梦家的家庭战争算是暂时划上了一个句号。
正逢寒假,又面临著中考,所以梦昕阳除每日必须的大医院为母亲取药外,就只是与冷晓川呆在家中读书。
虽然梦昕阳不厌其烦的为冷晓川突击补习功课,但冷晓川却对此毫无兴趣,进展自然不大。
最近几天,冷晓川更是没心思学习,有事没事的便往外跑,梦春阳上次留下的一百块钱除了给冷晓川买烟,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而梦昕阳惟恐冷晓川不习惯这种“清贫”的生活,不仅将自己的积攒下来的所有零用钱都拿了出来,还将自己在杂志上发表的两篇散文所赚来的稿费一并拿出来给了冷晓川。
要是在当初,这些钱还不够冷晓川的一上午花费,但现在这些钱却著实解了燃眉之急。
这天傍晚,冷晓川从外面回来时,不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手里还提著两大包东西,有吃的,有用的,也有穿的。
他先到梦母的房间,将给她买的营养品放下,并说自己的父母已经出差回来,明天自己就要离开梦家,这些东西是算答谢梦家这些天来的照顾,等等。
然後来找梦昕阳。
见到梦昕阳半依半卧的正睡在床上,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哇”的一声大叫,吓的梦昕阳一下子将手里的书甩到了地上,於是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梦昕阳早就醒了,只是知道冷晓川的性子,故意做出窘态来逗他开心。他的这些心思冷晓川自然一无所知。
二人笑过之後冷晓川从纸袋里取出一件羊绒衫,在梦昕阳的身子前比了比,自言自语的说:“非常好,非常好……”
梦昕阳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有些焦急的问:“这是你买的?你是从哪儿来的钱呀?是不是……”他也不知道该怎麽说,但心中总是觉得这钱不是正当的来路。
冷晓川却像是有意在卖关子,对梦昕阳的话全然不理不睬,又从袋子里取出一的传呼机,是时下最流行的新款样式,用手调试了一下,从机器上传出一阵悦耳的音乐,然後冷晓川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塞在梦昕阳手里。
梦昕阳顺手接过,眼看著这个小东西,淡淡的紫色,上面并排三个橘黄色两小一大的按扭,梦昕阳轻轻一按,耳边立刻响起了«欢乐颂»的曲子,悦耳动听,梦昕阳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宝贝”一时间爱不释手起来。
冷晓川在一旁笑嘻嘻的问:“喜欢不喜欢?这可是我亲自给你选的呀!以後找你就方便的多了。”
梦昕阳被他一句话惊醒,将传呼机塞在冷晓川手中,问:“这个还给你,我不要。”
冷晓川有些不耐烦,说:“怎麽了?我打扰了你们家这麽长时间,送点小礼物意思意思又有什麽大不了的,你至於这个样子吗?”
梦昕阳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前思後想,还是咬紧牙说:“你不说出买东西的钱是哪来的,这东西我就不能要!”
冷晓川突然平静下来,说:“我今天遇见我妈妈了……”
原来,冷晓川的母亲谢萍,自冷晓川的父亲入狱以後,就不知去向,冷晓川百般寻找都是音信皆无,对此,冷晓川对这个无情无意的母亲可说是恨之入骨。但没想到今天下午,在他百无聊赖之下,竟然发现自己的母亲与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一起,於是就在暗中监视。
就在冷晓川含著泪想要离开的时候,却被谢萍发现,经过母子二人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後,冷晓川便理解了母亲的苦衷。
谢萍在丈夫入狱之後,虽然未尽全力,实在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天生貌美,就算是人将四十,但依旧许娘半老,丰韵依然,比起天真少女,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冷晓川的父亲刚刚入狱,谢萍便被一个一直垂涎於她的男人以软硬兼施的手段带到了自己的私人住所。这麽一住就是好五个月。
而谢萍不愿说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冷晓川也没有追问。冷晓川父亲的案子也直拖了这麽久,也没有一个定论,就是这个男人在暗中周旋的结果。
谢萍一面看哭诉一年来自己的经历,一面讯问冷晓川的遭遇,当听到婆婆去世时,更是泪流满面,当得知冷晓川一直住在梦昕阳家的时候,也是对梦家的人感激不已。
母子二人互诉了以往经历後,谢萍便带著冷晓川买了这麽许多东西,本来想去梦家登门道谢,但冷晓川顾忌梦凤英,怕节外生枝给梦昕阳添麻烦,所以只是给梦母等人买了许多礼物才回到梦家。
冷晓川将大概经过讲完之後,笑著对梦昕阳说:“明天我就要搬到我妈妈那儿去住了,这个你留著,我会打传呼给你的。”
虽然他有意压制自己心中的喜悦,但还是不免流露出那份与母亲久别重逢的心情。
梦昕阳接过传呼机,千言万语如哽在喉,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著多日不见的笑容又回到了冷晓川的脸上,他却有种悲喜交加的感觉。
一面是替他高兴,另一面又为即将分离而感到苦恼。
这时冷晓川还是不停的翻弄著包裹,将里面的礼物一件一件的拿出来给梦昕阳,嘴里还滔滔不决的介绍著每件东西的来历等等。对梦昕阳的心事,却是全然没有注意到。
这天夜里,冷晓川一直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而梦昕阳却一声不吭,埋头就睡,冷晓川哪里放得过他?
他爬到梦昕阳的身上,双手使劲的拧住梦昕阳的耳朵,说:“你个白痴!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难道你就不替我高兴吗?你给我说话,想睡觉,没门儿!”
其实梦昕阳只是不愿说话,哪里又睡得著觉?但见冷晓川这样与自己嬉闹,确实是自认识他以来的头一次,自己又怎能打扰他的兴致?
所以趁冷晓川一个没有防备,翻身跃起,反手就将冷晓川压在身下,他本没有冷晓川力大,一时得手更是不能轻饶,伸手去抓冷晓川的痒,冷晓川边笑边说:“小子还敢和我动舞!看我不剥光你的衣服,打你屁股!”
说著一下子就翻身起来,倒坐在梦昕阳身上,伸手便除下了梦昕阳的睡裤。任凭梦昕阳如何挣扎却都无济於事,当冷晓川的手划过自己臀部的一瞬间,更是觉得没有丝毫力气,只有任由於人。
冷晓川伸手就是一巴掌,嘴里笑著说:“我看你还敢不敢了!说呀,敢不敢了!”
梦昕阳被他一打,又羞又恼,用力一挺,翻身坐起。冷晓川被他甩在一边,哪里肯放,立刻又扑了上来,但刚一上来,却突然停止,因为月光下,可以清楚的看见梦昕阳的外体如一柱擎天般赫然而立,“高山”下一丛稀嫩的“小草”如雨後春笋,正迸发出勃勃生机。将展未展,似露非露的“山峰”月光下一点光华凝聚於此。
梦昕阳不清楚自己为什麽会有这种异常的反应,一下子好象是偷吃了糖果的孩子,以平生无可想象的速度,穿起睡裤,又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那感觉,活像个新婚少妇,刚刚体验到了人生最美妙的感觉,又是羞惭,又是欢喜。
冷晓川更好象做了什麽亏心事一样,不再与之嬉闹,异常乖巧的躺在梦昕阳身旁。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试探性的推了推梦昕阳的肩膀,轻声问:“你睡了吗?”
梦昕阳轻声答:“没有。”
冷晓川听到他没睡,突然高兴起来,孩子气的问:“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替我高兴不?”
“嗯”梦昕阳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的话,眼泪却默默的流了下来。
冷晓川未感觉到他在哭泣,继续说:“等我安排好了你可以来我家住啊,我们可以象现在一样,住在一张床上,、想怎麽玩想怎麽闹都行!”他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母亲身旁。
二人各怀心事的翻来覆去,直折腾到了东方泛白,才算睡了一会。
今天冷晓川起的很早,一反常态,梦昕阳却没有起来,将棉被蒙在头上,静静的听著冷晓川收拾著东西。
冷晓川发出的每一声不经意的轻响,在梦昕阳的心头都像是打了青天霹雳般彻耳。
等冷晓川收拾完毕,蹑手蹑脚的走到梦昕阳身边,轻轻的掀起被子,梦昕阳立刻闭上眼睛,装做丝毫不知。冷晓川坏笑著,伸出两个手指,使劲的捏在梦昕阳的鼻子上,看著梦昕阳痛苦的表情,他“哈哈”大笑。
梦昕阳故做气恼,问:“你怎麽还不去死呀!”但嘴上虽这麽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过之後,冷晓川又去与梦母几梦凤英道别,梦凤英昨日收了冷晓川送的毛围巾,心里著实高兴,此刻见他要走,少不得口若悬河的客气一番,诸如招待不周,随时欢迎再来家里玩的话自然说了千遍开外。然後又叮嘱梦昕阳一定要送冷晓川回家等等。
就这样,冷晓川离开了梦家。
而生活还有什麽等待著他呢?
无奈的选择
昨夜狂风大做,打落了春花柳絮,也折断了蝴蝶的翅膀。
蝴蝶呀,蝴蝶,你的伤口会不会痛?你又会不会埋怨风雨的无情?
蝴蝶轻轻的回答:我不会埋怨谁,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美丽,我不後悔,因为路是我自己的选择。
现在,我就要进入下一次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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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晓川搬到母亲的新房子里。
当他看见与母亲同居的男人时,险些被吓傻。
这男人,四十上下的年纪,长的又高有壮,胳膊上的肌肉每一个都如同蒜瓣般大小。一脸的胡茬,闪著青黑色的光。
天哪!这个叫张大力的男人,不是父亲的司机吗?此时摇身一变竟成了自己的继父!
冷晓川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谢萍在面对儿子的时候也总是讪讪的,尽量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张大力今年三十四岁,是冷晓川父亲公司的专职司机,妻子五年前死於以外车祸。这人貌似忠厚,实际上却城府极深,虽然他早就垂涎与自己老板娘的美貌,但碍著老板的威严,几次都没有机会接近。这次机会终於来到,他先以自己手中掌握的材料相要挟,如谢萍不,便将这些材料交给法院,到时候就算冷忠不死,也要判个无期徒刑。而後又许诺谢萍,只要她肯跟了自己,他一定会对她好等等。
谢萍本不算是个良家妇女,丈夫入狱後,在她心中早就物色出了不少〃候补队员〃但不曾想张大力竟半路杀出,前思後想,又见张大力体魄强壮,和自己那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公比起来,不知要强过多少倍,就这样他二人一拍及合,立刻勾搭在一处,行了鱼水之乐。
谢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连谢萍的父母都连同一起搬的不知去向,而他二人更是拿著冷忠的钱,潇潇洒洒的在全国旅游了一圈,在他们甜甜蜜蜜的享受生活时,对这个儿子竟是全然未想。此次无意撞见落破无比的儿子,一下子勾起了她母亲的天性,一种对丈夫和儿子的愧疚,使她说服了张大力,允许冷晓川搬到自己家里。
在对儿子讲述自己与张大力的龌龊勾当时,自然将责任毫不犹豫的推到了张大力头上,更加上她绘声绘色,声情并貌的出色表演,使她自己落了个〃不得已而为之〃的美名。
冷晓川对谢萍所说也是深信不疑。虽然面对张大力的时候还是很不舒服,但张大力的殷勤献媚,很快就让他接受了自己的这个继父。
冷晓川迅速又变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纨!少年。并且他又结交了一批新的〃朋友〃.
那段痛苦的经历,已经成了昨日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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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春去秋来,青两二色又是一年过去了。
一年的时间里,有些人表面上看在变,但实际上却丝毫都没有改变;而有些人表面上没有任何改变,实际上却无时无刻不在变。
这一年里,梦昕阳在表面上来看,他变了很多。比如,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哈尔滨市的重点高中。梦春阳也毕了业,在一所中学担任外语教师。梦母在梦凤英的照料下,也渐渐的从死亡阴影中走出,身体也大有改观,不但可以照顾自己,甚至闲来无事还可以做些家务。
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梦昕阳的家虽然有了根本性的改变,他本人也再不是那个凡事喜欢哭鼻子的小男孩,但他对冷晓川的心却始终没有改变。在学习不忙的时候,他会试探性的打电话给他,约他出去玩,或来自己家住,虽然多半遭到拒绝,但只要有一次相见的机会,梦昕阳都不会错过。
另一方面,冷晓川在外表上看没有太大的变化,他还是穿著高档服装,抽著名牌香烟,身边也总有一个美丽妖豔的女孩……但,在他身上的改变却是内在的,别人无法注意到的。
自从他回到谢萍处後,开始一段时间里张大力爱屋及乌,对他更是千依百顺,不仅大把大把的给他钞票,还为了联系方便不惜重金,买了一个〃大哥大〃给他。
冷晓川对这个〃父亲〃倒也算满意,但心中实在也记挂自己的亲生父亲,多次想谢萍打听父亲的案子到底进展如何,可谢萍总是搪塞敷衍了事。
渐渐的爸爸这个称为在他的脑海里变的生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张叔〃.
这个〃张叔〃还真的没让冷晓川失望,有时候他想的甚至比谢萍还要周到,但不知为什麽,就在近半个月来,张叔对冷晓川一下子冷漠了起来。冷晓川虽然察觉到了这些,也曾向谢萍问过这事,但谢萍总是说他多心了,张叔还是对他很好的。
对於冷晓川来说,只要能让他开心,其他什麽都无所谓。